55 南天門

二人修長的身影投在海棠樹下。鞭炮聲響徹耳際。

穆元德将穆蘭芝背出院子，送上花轎，迎親的隊伍一路吹吹打打，送親的人一哄而散，皇後和德妃回到各自宮中，也有人跟着隊伍去參加酒宴。

玉淑離從屋裏出來，陽光刺目，她伸手遮住眼睛，幾縷光線穿過指間，落在她臉上，帶着暖意。

二人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穆邵淩眼睛裏盛着笑意，表情柔和了許多。

“現在我才知道，十年前我就動心了。”

穆傾塵收回視線，看他，十年前，她才六歲。

“或許你會覺得我瘋了。”穆邵淩輕哧一聲，認真道，“我和她是一類人，是不得不去算計，不得不去争奪。一步輸了，便是萬劫不複。”

他是男人，尚可用自己的熱血，來拼出一片天地。她呢？一個弱女子，走到今天，恐怕經歷的要比他多的太多。

突然不舍得讓她再受委屈。

逆着光，玉淑離緩步走近，裙擺飄揚，鬓角的碎發掃在眼角，她擡手往耳後輕撫，簡簡單單的動作，卻讓人覺得歲月靜好，不舍得放手。

穆傾塵默然。

“傾塵也在。”

嗓音清澈幹淨，和她秀麗的外表一樣。穆傾塵定定的看着她，除了初時的驚豔，打動他的竟是一絲淡然。

她真的不一樣。

身上既有敢謀定天下的決心，也有随遇而安的灑脫，攻心，而不讓人反感。她是個……特別的女子。

“三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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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似乎永遠飄渺，想抓住，終究成空。玉淑離一笑，移開視線。

“我們回去吧。”

穆邵淩不喜歡熱鬧，對着穆傾塵歉意地笑笑，轉頭看他。

“好。”

穆邵淩牽起玉淑離的手，緩步離去。背影消失在翠竹之後，靜谧的藍天上漂浮着幾片白雲，穆傾塵收回視線，離開。翠竹軒只剩灑掃的宮女，裏外忙活着。

天下煩惱事，無憂南天門。俗世中的人，最多的就是煩惱。若能逃開這滾滾紅塵，是不是就可以得到解脫？

世上有沒有一個地方，可以讓人摒棄雜念？

群山環抱，遠處的山在霧氣環繞中飄渺，斷崖絕壁上，銀瀑傾瀉而下，飛鳥盤旋在天邊，傳來陣陣嘶啞地鳴叫。

山門前，一個小童身着青衫，手中持着一個大掃把，自上而下打掃臺階。

宇文明俞移動腳步，踏上臺階。

問道：“落英先生可在山上？”

小童停下動作，回頭看他，對上他藍色的眼睛微微一怔。

“先生可在？”

“先生在竹林。”

小童對他一鞠躬，繼續手中的動作。宇文明俞劍眉輕挑，拾階而上。恍然想起什麽，回頭問道。

“不知先生可曾收留過一個女童？約莫大你兩歲。”

小童垂眸，看不出來情緒，禮貌的回道：“先生曾經收過一個徒弟，不知可是公子口中的女童？”

“她多大年紀？”宇文明俞追問。

“大約比随雲大上三歲。”

“你叫随雲？”他肯定道。

小童默認。

宇文明俞點點頭，轉身上山。南天門在六國并不神秘，通往山頂的臺階九曲十八彎，費了些功夫。及至山頂，暖陽灑下，兩間竹屋坐落在平坦的地方。從山頂望去，另一個山頭就是小童口中的竹林。

宇文明俞不着急去尋落英居士，擡手推開房門，房間裏一塵不染，桌子上擺着一盤殘棋，黑子白子擺在同一邊，顯然是一個人對弈。

客廳連着一間簡易的居室，除了一張竹床，別無他物。外面有一間偏房，宇文明俞退出來，輕手推開偏房的屋門。

屋子中央擺着一架古琴，琴頭墜着流蘇，床上挂着紗蔓，粉色的，一看就是女子的閨房。窗邊書桌上攤着一副未做完的畫，蘸了墨的毛筆墨跡幹枯，應該是放置了很久。

這幅畫……宇文明俞眯眼。

“有客人來？”

屋外一道清瘦的身影。宇文明俞回頭，一個中年男人站在門口。

“明俞太子大駕光臨，令寒舍蓬荜生輝。”

“落英先生客氣了。”

宇文明俞走出屋子，被落英請進客廳，吩咐随雲上茶。

落英居士年紀不大，将近四十歲，留了山羊胡，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大一些。他原本不叫落英，後來到南天門修行，才改了名字。

“明俞太子所為何事？”

落英端起茶杯，放到他面前，伸手捏起一枚白子落入棋局，略一停頓，執起一枚黑子停在半空中，臉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宇文明俞坦然道：“我想問先生幾個問題。”

落英點頭，執棋的手落下，示意他問。

“南唐公主可是你的徒弟？”

“是。”

“六年間，她未出山門？”

“是。”

“她之前認識穆邵淩？”

落英居士沒有回答，宇文明俞擡眸看他，放下手中的黑子，落英搖頭嘆氣，眼中蘊藏着莫名的情緒，終究淡然道。

“不認識。”

宇文明俞垂眸，頓住語氣，良久，開口問道：“十月半，穆邵淩可曾在山上養傷？”

“不曾。”

落英居士否認。宇文明俞意味深長的擡頭，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将視線放在遠處的群山環抱。

“謝先生解惑，打擾了。”

“明俞太子來去匆匆，不如留下來吃午飯，随雲的素齋尚可入口。”落英居士客氣的挽留。

他口中的随雲正是山腳灑掃的小童，十三四歲年紀，氣質卻極為出衆，眉眼稚嫩青澀，卻仿佛天生淡漠，給人仙風道骨的感覺。

宇文明俞定定的看着他。

“不了，多謝先生，在下告辭了。”

落英居士起身送他。送至山門，宇文明俞頓住，似是有些遺憾。落英臉色淡漠，他之所以隐居，一是因為南唐的皇帝貪圖享樂，不思進取，還有一個原因，是他負了他想放在心上疼愛的人。

“先生真的不打算到鹿城？”

落英居士捋捋下巴上的山羊胡，推辭道：“明俞太子愛才，本是老朽的榮幸，然老朽畢竟出身南唐，不願做南唐的罪人。還望太子海涵。”

“可惜了先生一身才華。”

他不勉強，轉身離開。去時的背影與來時一樣挺拔俊秀。随雲歪着腦袋若有所思，随後看向落英居士。

說道：“他與傳聞中不一樣。”

“傳聞中的他是什麽樣子？”落英居士看他。

“冷傲多疑，手段殘酷，極有自信。”随雲坦誠道，目光疑惑。

落英居士嘆了口氣，轉身邁上臺階。

“看到的聽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以為對的未必是對的，聰明人明白自己想要什麽，也明白該怎麽做。”

随雲小跑着跟上他的腳步，呼吸有些急促。

“所以先生今日說謊是為了淑離？”請輸入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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