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徐敬思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他試圖露出一個帶着調侃意味的笑容,“老人家,您開什麽玩笑呢……我……”他的嘴唇開始微微顫抖,這些日子以來兄長有意無意提起徐氏夫婦的事情,說出了“如果是你翻看他們的東西,我想他們不會生氣”這樣如今想來寓意深長的話語,甚至還有一次不知是不是玩笑地說“你繼承了他們兩人的天賦”——
如今想來倒是真有些可笑了,徐敬麟說徐家夫婦與B市徐家沒有血緣關系,可既然沒有血緣關系,又談何“繼承”?
“你……你還真不知道?”老人一時也愣住了,原本她想着,既然徐家小娃娃的親戚帶着他回來還去給徐家夫婦掃過墓了,自然就是把其中原委告知給了他,可這會兒瞧着面前少年的反應,顯然是根本不知情的,那自己這豈不是捅了個大簍子?
她心中突突直跳,一手握住靠在膝邊的鋤頭,微微偏頭不去看徐敬思,“那個……你們家和這邊不是親戚嗎?既然是親戚……那……那當然就是靜蓉他們的娃娃了……”
徐敬思“哦”了一聲,神色已經恢複如常,看起來是相信了老人蹩腳的謊言,他扶着老人手臂說:“您這是要往哪兒去?是要來種田?外面太陽大,當心中暑。”
老人狐疑地看了他幾眼,見徐敬思臉上實在找不出什麽破綻,這才松了一口氣:“我這哪兒還有什麽地呀,都承包出去了,我是想着這麽些年沒來看過靜蓉他們,所以想着來上墳,幫他們清理一下。”
徐敬思的目光滑過那鋤頭上挂着的裝着香燭的塑料袋,“那我替他們謝謝您了。”語畢又道:“我這兒還有點事,就不陪着您老人家去了。”
“哎,去吧娃娃,用不着在我這兒耽擱時間。”老人連連朝着他揮手,目送着少年挺拔的背影一直消失在山路盡頭,這才重重嘆了口氣:“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不過……像……真是像……”
兩個小時後。
“哥……你還在忙嗎?”虛掩着的木門被人輕輕敲了敲,徐敬麟放下手中的筆,朝門口道:“進來吧。”
門被人慢慢推開了,徐敬麟在應聲的同時就站起來朝門邊走去,此刻正好擡手親昵地捏了捏面前人肉肉的耳垂:“乖寶,你今天怎麽去得這麽久?曬着了嗎?”
對于這個動作,面前的少年既不躲避也不反抗,更沒有這些日子那種略帶無措卻又偷偷享受的青澀反應,徐敬思的手指神經質地不斷小小拉扯着自己的襯衣衣角,腦袋也沒精神地耷拉着,根本不看徐敬麟一眼。
“怎麽了?”徐敬麟立刻察覺到了他情緒的反常,捏着少年耳垂的大手順勢滑過臉頰,略顯強硬地迫使少年擡頭與自己對視,說出口的話語卻是溫柔得過分:“怎麽了?遇到什麽事了?”難道是他們的情報出了問題?自家弟弟已經先和那個人有了接觸?
一早上都在思考監視問題的少将下意識地把這個問題和弟弟不高興這件事聯系了起來,但很快就又自己反駁了這個念頭:派出去的人并未回報說徐敬思和那個人有所接觸,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哥……”徐敬思一開口才發覺嗓音幹啞至極,徐敬麟眉頭一皺,攬着人便往桌邊走,将桌上放着的熱茶遞到徐敬思唇邊,微微揚起杯身,不容置疑道:“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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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敬思原想推拒,轉念一想,自己在外面磨蹭了這麽久,要問的話也不差這麽半分鐘了,便乖乖張嘴喝了一大口熱茶,徐敬麟适時将杯子放下,伸出手指動作溫柔地抹去他嘴角的水珠。
徐敬思掙紮了一下推開了他,在徐敬麟開口之前搶先問道:“哥,我們是不是兄弟?”
“胡鬧。”徐敬麟聲音微冷,他并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誰跟你說了什麽嗎?”也許他的舉動太急躁了?弟弟畢竟才剛成年,也許對于他們之間由兄弟到愛人的轉變會有抵觸情緒……
徐敬麟還想着要怎麽安撫自家受驚了的弟弟,便聽徐敬思又低聲說:“哥你曾經說,如果一個人沉默或是轉移話題,那往往意味着承認——所以,我們不是兄弟嗎?”
我們不是兄弟嗎?
這一句話讓徐敬麟一驚,他擡手試圖攬住弟弟的肩膀,像以前安慰他一樣将人抱在懷裏叫着他的小名,但徐敬思眼底的淚卻讓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徐敬麟心底一沉,直覺自己将面對的不會是一件好事。
徐敬思使勁眨了一下眼睛,他剛才之所以在外面繞那麽久就是為了調節情緒,他不想把最糟糕的一面展現在哥哥面前,此刻更是狠狠掐着自己的手不願意落淚:“我剛才從山上下來,遇到一位老奶奶,她說,我是徐阿姨他們的孩子。”
因為覺得直呼其名顯得不夠尊敬,徐敬思便以叔叔阿姨來代稱徐家夫婦,聽到這句話,便是徐敬麟都不由得瞳孔一縮,這件事出乎他的掌控之外,徐敬麟沒有反駁,只是靜靜聽着。
“她還說我離開這麽久是該回來看看……我,我覺得她說的話很莫名其妙,我本來就是徐家的人,從來沒離開過,說什麽回來?”
徐敬思像是有說不完的駁斥理由,“她還說是她為我接生的——這怎麽可能,我不是在小姨的醫院裏出生的嗎?或者說那位老奶奶曾經在他們醫院工作?”
“她還說徐阿姨只有我一個孩子,可笑,B市誰不知道我哥是大名鼎鼎的少将?哦不,如果她說的是真的……我不應該叫你‘哥’,我沒有哥哥,我應該叫你一聲先生或者少将是不是?”
“徐敬思!你不要胡鬧!”徐敬麟臉色陰沉,一聲怒吼打斷了少年神經質似的講述。
以前哪怕是徐家二少闖了禍,他的哥哥也只會無奈地皺着眉頭說一句“胡鬧”,這位鐵血少将似乎很喜歡以“乖寶”這樣一個對男孩子來說過于奶氣的稱呼來叫自己的弟弟,至少徐敬思從未聽過他哥喊自己大名——還是這樣的怒火滔天。
徐敬思心裏忽然萬分委屈起來,他驟然聽聞這樣的消息,心裏又驚又怕,不過是在外人面前能夠強撐笑臉罷了,在聽到老人說出這件事的時候,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到哥哥,讓哥哥來反駁別人,他怎麽可能不是徐敬麟的弟弟呢?如果徐敬麟聽到這樣的謊言,是絕對會毫不留情地扇別人一耳光,他哥哥可不是有耐心聽這種無稽之言的人。
可現在,哥哥的反應卻毫無疑問地成為了扇在他臉上的一記耳光,他不是徐敬麟的弟弟。
徐敬麟一聲怒吼之後,屋子裏靜了片刻,徐敬思忽然滿懷骐骥地看向他,說出口的話帶着不自知的小心翼翼:“哥,那些……都是假的吧?你罵我胡鬧,因為我随意在外面聽人說話,我,我輕信他人反而來懷疑哥哥,這不好,我是該罵的……”
“……對不起。”徐敬麟的手掌最終還是落在了少年的臉頰旁,“對不起,不該吼你;對不起……瞞了你這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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