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侍君

光暈幽暗,将她微啓的丹唇斂入朦胧。

為謀大業,他一向習慣性警惕和戒備,極深的敏銳讓他此刻對面前那人氣息的感知更為強烈。

她的聲音很輕,言辭也只是在做簡單的解釋,但柔妙的音色,在這惑人的夜色裏仿若香膩軟語,浮盈在男人心間,風情如許。

手腕被他緊緊锢在掌心,雲姒輕輕掙紮了下,卻是徒勞無功。

“……陛下?”

雲姒低喚一聲,略略擡眸,那人瞳心似有暗光隐泛,但他此時面容的神情看不甚清。

沉默了好一會兒,齊璟指間的力道終于松了松,他緩緩垂下了袖。

手腕得以自由,他沒再阻攔,雲姒便繼續伸手往他腰封處去,摸索着解開了暗扣,而那人只是靜默站在。

沒了腰間的束縛,他衣袍襟口松垮着敞了開,雲姒頓了一瞬,不聲不響将腰封放到一邊,又繞到了他身後,傾身向前,纖手探向他的肩頭。

他高出她不少,手這麽一擡高,她胸前被宮衣勾勒出的綿軟一下便抵上了他結實精壯的背,雖然只是有一個瞬間無意蹭過,但那無絲毫間隙的親密,還是惹得男人身軀微微一震。

而雲姒似乎只一心在為他寬衣,平靜地将他的墨色外袍輕輕往兩邊褪了下來。

殿外金燈暖亮,殿內暗光迷離,有人馥郁凝香,有人呼吸微沉,這靜到深處的夜都開始變得誘人。

疊好衣袍放到邊幾,雲姒低首微垂,輕輕道:“那我退下了,陛下好生休息。”

珠簾再次輕響,随即是殿門的開合聲,齊璟暗蹙了眉,在床邊坐下,眼簾半斂,眸中幽深晦暗不明,只因女子那如水缥缈的呼吸,絲寸如蔓的溫軟,淡淡餘味在周身久久揮之不去。

出了養心殿,回偏殿的路上,冬夜的冷風拂來一陣,吹散了空氣中的暧昧迷蒙,總算讓人清醒了些。

雲姒抱着錦盒,重重呼了口氣,方才在那人面前的冷靜淡然轉瞬不見。

方才見他一個人漸行漸遠,只覺那背影孤清寂冷,沉斂深藏的人,其實心裏最是容易倦怠吧,不知怎麽的一念之間,她便放下盒子過去服侍了。

雖然他是皇帝,這些事本就是她該做的,但總歸他是血氣方剛的的男人,而她也是第一次替男人寬衣解帶,好在當時內殿昏暗,否則她頰側的緋紅就會被瞧見了。

行過木葉花影,心中似泛開奇異的漣漪。

……

翌日清晨,天已放亮。

薄紗帷幔後,床榻上的人猶在沉睡,她全身裹在厚實的錦衾下,別提多麽舒适暖和。

也許是從窗格外照進的陽光太過灼眼,眼睫微微一動,雲姒疏懶翻了個身,而後繼續睡夢。

錦衾這般柔暖,抵禦了外邊的嚴寒,受傷的後腦壓在軟玉枕上也不會痛,她呼吸綿綿,想着蘭苑她的屋子和這裏一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阿七,倒杯茶來……”

喉嚨幹幹的,雲姒阖着目,惬懶喚了句,然而過了好一會兒也無人應答,靜默半晌,腦中思路倏地閃過,她驀然坐起,一驚之下立馬掀被下了床。

看這日上三竿的天,指不定已是巳時了,竟都沒個人來喊她!

極簡地梳洗了番,雲姒便匆匆趕去了禦書房。

半路上,亭臺水榭,細水溪流,湖面之上潋波淺淺。

雲姒步調極快,恰逢一行宮女經過,她本是沒功夫搭理的,誰知她們皆齊齊向她行禮:“雲姑姑。”

生風的腳底猝不及防一剎,已走遠兩步的雲姒愣了一下,側身回首,才确定她們喊的是自己,明明大家年紀相仿,她就得被尊稱一聲姑姑了,這輩分突然就高了不少。

“見過雲姑姑!”

聽見這聲,雲姒這才注意到為首的兩人是先前侍奉在偏殿外的冬凝和蝶心。

出言的自然是冬凝,還是那般盈盈帶笑。

而蝶心聲音漠然,顯有教誨的意味:“這都快将近巳時了,雲姑娘不在禦書房伺候,怎麽還在此處閑逛?”

閑逛?

雲姒淡淡瞥了她一眼,她和這小宮女無冤無仇,可她卻自初見起便這般刻意針對,若去猜想緣由,雲姒當時只能想到一個。

明眸輕輕一轉,雲姒一時起了玩心,往周邊掃視一圈,确認這回那人不在,才婉着聲道:“那你得去問陛下了,這不是睡晚了才起嘛。”

自己睡晚了和陛下有何關系?可轉念一想,她這話裏似乎又別有內涵……蝶心的臉上忽而青白交錯,又一次被她堵得失了聲。

深吸口氣,她撇了撇嘴,“雲姑娘現在是禦前侍女,還如從前那般肆意未免太不合适。”

禦前侍女,那便算是名正言順了,雲姒笑一笑:“冬凝。”

冬凝立馬應道:“哎!”

雲姒唇角別蘊笑意:“我初入宮中,還有許多事不明白,昨日蒙陛下授予禦侍一職,什麽是禦侍,你與我說說。”

冬凝點點頭,含笑回答:“回雲姑姑的話,禦侍侍奉陛下左右,乃後宮從三品女官。”

“這樣啊,”目光在蝶心臉上一轉,雲姒像是随口一言:“既然如此,那還如從前這般稱呼未免太不合适。”

面前那人看上去容顏溫柔,蝶心卻感受不到一絲笑意,抿了抿唇,只得改口道:“雲姑姑。”

陽光散碎在她清麗的面龐,雲姒忽然覺得在這兒借那人的威嚴出出氣,可比什麽雲四姑娘強多了。

“我過去禦書房了,你們也去忙吧。”

她說罷,正欲轉身,冬凝忽然想到什麽,出聲喊住了她:“雲姑姑,辰時陛下宣了徐大人在禦書房觐見,眼下好像還未離開。”

聞言雲姒側首思量一瞬,雲遲和她閑談時曾說起過,徐大人徐伯庸,前朝禮部尚書兼協辦大學士,還鄉四年後重歸朝堂,現在是當朝丞相。

她不解廟堂事,只知道哥哥是對其甚是敬重仰慕。

雲姒輕言一笑:“知道了。”

正猶豫着要不要等他議完事再來,不知不覺雲姒人已到了禦書房外,而殿內恰在此時傳來一人沉穩持重的聲音。

“陛下,侯府家事,臣本不該多言,然此女身份特殊,前日永安侯又于金銮殿請罪,陛下卻将那女子收到禦前侍奉,臣唯恐朝中非議,陛下此舉是否欠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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