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牡丹好戲

時于歸站在回廊處,透過朦胧的燈光看到不遠處的花圃中站着兩個人,一人便是顧明朝,另外一人身着緋色官服,娃娃臉偏偏留着八字胡須,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把扇子,在寒冷的冬日故作風雅地搖着,臉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手裏握着一個粉色香囊。

——原來是他。

時于歸憶起長安縣初見時,那個能準确哼着古怪歌謠,笑嘻嘻喊着顧明朝方思的人,态度随意放蕩,促狹間,笑意放肆,光明磊落。

“就知道不會好端端給我送什麽柿子。”顧明朝沒好氣地說着。當時孔謙方對着他一通擠眉弄眼便知有鬼,等人群散去,他仔細看了看柿子,這才發現柿子表皮用細針悄悄磨出了幾個字。

——牡丹園

孔謙方随手把香囊胡亂塞進衣服裏,随意地拍一拍手,笑得見眉不見眼,如釋重負地說道:“完成任務,走,回去繼續吃酒。”

顧明朝把柿子扔到他懷裏,正準備擡腳走去,突然看到不遠處花壇下有一角倒影,他擡頭望去,透過花枝缭繞的海棠花窗看到紅色的衣袖,袖邊金絲在燈光下閃着亮眼的光澤。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早上公主的話如在耳畔響起,笑容如一枝紅豔露凝香,讓他晃神片刻。

“走啊,方思,發什麽呆。”孔謙方走了幾步見顧明朝沒有跟上,扭頭催促着。

顧明朝收回視線,垂下眼,鬼使神差地說道:“你先走吧,我醒醒酒。”

話一說完他便覺得後悔了,剛剛還義正言辭地呵斥別人不懂規矩,如今卻要自己打臉剛才的話,顧明朝覺得面頰滾燙,所幸天色昏暗,孔謙方又不是一個心細的主根本沒有發現好友的絲毫異樣,他又咳嗽一聲又說道:“算了,還……”

“啧,你是吃醉了還是見到牡丹仙下凡了,罷了罷了,你繼續醒酒,我可不陪你吹冷風。”孔謙方背身揮了揮手,走進小道快速閃回偏殿。

顧明朝一人站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眼角再看向那個方向時,便看到時于歸大大方方地站了出來,站在濃烈綻放,色澤豔麗的牡丹花群後,那簇牡丹中,白色的金星雪浪潔白嬌豔,小魏紫花色濃烈似黑,青龍卧墨池千瓣盛開,無論那一朵都千姿百态,美不勝收。

時于歸便站在百花叢中,那張如花面龐在晃蕩朦胧的燈光下,一身大紅色禮服,邊緣是繁瑣精致的花紋,她圓滾滾的大眼睛微微眯着,淺色琉璃眸子閃着細碎的光,眼角帶笑,聲音一貫是之前懶洋洋的腔調,見到他絲毫也不覺驚訝,熟絡地打了個招呼,笑道:“顧侍郎當真是信守承諾呢。”

這話說得三分調笑,三分戲谑,還帶了一分認真。時于歸随意踏進花圃內的小道,紅色的裙擺豔麗綻放,片片花紋似波浪一般缱绻前行,一時間也不知是人美還是花嬌。她就這樣順着石板小路,随意走來,踏着月色,乘着夜風,眼底紅痣與額間牡丹交相輝映,泛着瑩潤光澤,園中各色牡丹無一可豔壓,無一能比肩,百花黯然失色,明月避雲而走。

月光下肆意而來的少女,即使漫不經心,神情淡然,言行舉止卻依舊氣質矜貴,眯眼看人的大眼睛,總在不經意間,帶出一絲光亮,比天上的群星還要璀璨。她走到顧明朝身前,仰頭看着面前的刑部侍郎,顧侍郎容貌俊秀,劍眉朗目,嘴角總是含着溫柔的笑意,說話的時候,聲音低沉,比馬球場的大鼓還要渾厚,震得人耳朵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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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顧明朝後退一步,行禮喊道。

時于歸收回視線,攏了攏雙手,随意地笑道:“相逢不如偶遇,今夜月色正美,不如本宮帶侍郎一同賞花。”

顧明朝看了眼不遠處的立春、立夏,終究還是低頭拒絕。

“請恕微臣無狀,夜色黑沉,公主千金之軀,園內夜游恐怕失禮。”

他剛才一念之差留了下來,卻不想因此而損害公主清譽,太子不穩,公主難當,多事之秋還是切勿留下話柄為好。

公主是個很好的女子,顧明朝想,她光明磊落問心無愧,他卻不能得寸進尺,授人把柄。

時于歸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黑色發旋,倏地收回視線,目光看向不遠處盛開的牡丹,那雙眸子暗了暗,又亮了起來,心中升起一絲笑意,有些失落又夾雜安慰,這種情緒在心底順着呼吸一點點彌漫着,直到五髒六腑,七情六欲都明白這點奇怪的少女心思。

長相斯文俊秀,言行矜持有禮的男子總是能讓人眼前一亮的,更何況他能力出衆,低調辦事,這和她見過的大多數人都不一樣。她是喜歡顧明朝的,這種喜歡無關男女風花雪月,只是出于上位者對于下位者的欣賞。她拉攏,提拔,甚至是保護,選了她家妹妹,幫他所想,打了侯府妾侍,為他出氣,這一切對她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只是今夜,時于歸笑了笑,這人似乎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還要好。

她斂下笑意,眼角的朱砂紅點,半斂光輝,她看了一眼顧明朝,随即轉身,大紅色曳地牡丹金絲鸾鳥圖案在顧明朝眼前一閃而過,公主的聲音逐漸遠去。

“顧侍郎高風亮節,是我失禮了。”時于歸順着笑道回了回廊,雕刻着牡丹盛開的花窗只能隐隐看到公主小巧精致的下巴在窗戶一閃而過。

顧明朝目送時于歸消失在角落的盡頭,臉上泛出苦笑,一動不動地站在院內。院內的牡丹懵懵懂懂根本不知剛才發生了何事,它們無知無覺地盛開着,不識人間之苦,不識男女之情,既是幸運又是不幸。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音很快便壓了下去,東邊的花圃像是燈光大亂,後又逐漸按了下來,這一動靜驚醒了顧明朝,顧明朝收回視線匆匆離去。

微風吹過,花枝簌簌作響,皎潔的月娘終于鑽出雲層,照亮大地,地面留下層層倒影。顧明朝随着小路走到一半時,突然停住腳步,臉色微變。

——一雙腳印赫然出現在泥濘中。

“算他識相。”時庭瑜聽完長豐的彙報,冷哼一聲,看到重新回來的顧明朝,審視一番,這才收回視線。

鎮遠候的牌匾看來一時半會是摘不下了。這個顧明朝可比他老子拎的清。

“可有別人看見。”時庭瑜掃了眼臺上的人,聖人獨自飲酒,兩位貴妃乖巧地坐在一旁,難得和諧共處,又思極剛才發生的事,皺眉問道。

長豐有些不确定,謹慎回道:“當時天太黑,屬下也不清楚。不過天色黑沉,公主和顧侍郎隔着距離,只是說了幾句話,想來落不下什麽把柄。而且有個在東邊一個在西邊,隔了小半個花圃呢。”

時庭瑜眉心皺起,揮了揮手,心中多了幾分計較。

所有的大禍都是出于不知名的隐患,有些事情還是要料理幹淨的。

那邊顧明朝剛坐下,見謝書華又開始喝酒,瞥見顧明朝回來,涼涼地說道:“錯過一出好戲。”态度諷刺随意,繼續說道,“貴人鬥法,丫鬟遭殃。”

顧明朝笑了笑不說話,突然見謝書華袖邊帶有一片牡丹花瓣,花色豔麗,還帶着水漬,顯然是剛摘下不久,心思一動,移開視線說道:“什麽好戲?”

“牡丹花的好戲。”

原來之前麗貴妃獻舞,聖人龍心大悅,派人去牡丹園摘了朵飛燕紅裝給麗貴妃,麗貴妃的丫鬟也跟了上去,說要去摘金星雪浪,偏偏娴貴妃之前也派人去牡丹園摘花,三隊人在摘花小路上撞在一起,也不知如何起了沖突,花沒摘到,人也弄得髒亂,等回來時候,王公公在聖人耳邊耳語幾句,聖人臉色都變了,兩位貴妃也徹底安靜下來。

顧明朝的視線看向上位三人,見他們氣氛的确與之前不同,皺眉,他又看向旁邊的人,見謝書華竟然盯着他看。

這可真是怪事,謝書華能盯人看,這可是把人放在眼裏的意思,可不想他平日裏高傲如孔雀的模樣。

“謝侍郎。”顧明朝喊了一聲,見他收回視線,打量着他後,試探問道,“謝侍郎知道這麽清楚,恐怕看了全場的戲吧。”

謝書華放下酒杯,态度坦誠,直視着顧明朝,眉峰挑起,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

“是啊,兩出好戲,可不精彩。”

這話便是承認看到顧明朝和公主在園中講話的事情了,他原本以為會看到顧明朝神情大變,但遺憾地是,顧明朝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之勢,夾出他袖間的那瓣牡丹花,挑眉嗆着:“聽牆角一點都不拾掇幹淨,被人抓個正着,當真是枉為君子。”

謝書華也不是一個随意臉紅的人,被人抓到馬腳也只是聳肩,端起酒杯,不陰不陽地刺道:“深夜獨處,也不是君子之道。”

顧明朝嚴肅反駁道:“謝侍郎慎言,不過是偶遇而已,公主尚有貼身婢女相伴,切不可胡言亂語,污公主清白。”

謝書華見他确實一臉嚴肅不似作僞,心中剛升起的想法又有些動搖。

——難道顧明朝當真是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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