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公主到訪

安平縣主開了個聞秀坊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曹家雖不是高門貴族,但安平縣主的父親舒親王卻是聖人面前得臉的人,因此安平縣主在曹家每旬月舉辦聞香會時,來赴會的人依舊絡繹不絕。

這等宴會也有的是講究的, 曹海不過是正三品工部尚書, 安平縣主的父親雖然是聖人跟前得臉人, 但譬如楊謝兩家之類的高門大戶出席宴會非列鼎而食、酌金馔玉而不出,所以是不會出席這些宴會, 以免丢了身份。因此這種小型宴會往往只會宴請和主人身份平等的門戶貴女,體面又不失禮節。

一大早, 曹府朱門前車水馬龍, 川流不息,管家站在門口彬彬有禮地迎接這些前來赴宴的人,丫鬟帶着客人去了後院。

曹文依梳着高髻, 上簪海棠下戴茉莉, 鬓間帶着那日射覆宴上贏到的寶藍吐翠孔雀吊釵, 花團錦簇, 釵簪脆響,紗質衣襟下隐隐露出雪白□□,黃色窄袖短衫配着綠色曳地長裙, 腰間垂挂着一條豔麗的紅色腰帶。

安平縣主在花園內招待客人,她便站在大門影壁前的花架下笑臉盈盈,那些上門赴宴的人紛紛上前捧着她, 她心中驕傲,嘴角翹起,嘴裏卻是謙虛地推辭着。不多時,管家便小碎步跑到她面前, 低下頭恭敬地說着:“禀八娘子,二十張請帖全部收齊。”

曹文依矜貴地點了點頭,臉上還暈着興奮的紅暈,她今年就要及笄,前頭兩個嫡親姐姐都已出嫁,有些事的流程她早已知曉,這次母親特意讓她獨自一人出來迎人,其中深意如何不清楚。

聞香會不過是主人家提供材料,衆位貴女品茶制香的風雅宴會,這些活動只是最表面的意義。要知道此次是安平縣主作為曹家主母親自開的宴,邀請的都是當家主母,主母帶着家族內适婚女子出席。誰家沒個适齡兒女,婚嫁之事最講究一個門當戶對,這些內宅內舉行的小宴會才是最合适相看的。

安平縣主已經四十幾歲了,面容白皙消瘦,臉頰顴骨高高聳起,不笑的時候便顯得格外嚴肅。

“母親。”曹文依嬌滴滴地行禮喊道。

安平縣主慈愛地拍了拍她手背,拉着她坐在自己右手邊,對着周邊一圈的當家主母介紹道:“這便是我那不争氣的八娘子,文依,還不見過各位長輩。”

曹文依起身,鬓間寶藍吐翠孔雀吊釵在燦爛的陽光下閃着耀眼的光芒,有人便誇道:“這就是那日公主射覆宴上八娘子拔得頭籌的獎勵吧,好女配好釵,當真是好看呢。”

這話連一向不茍言笑的安平縣主都眯了眯眼,滿意地點點頭,底下人見狀便紛紛誇了起來,曹文依絞着帕子,心情激動。

衆人說話間,管家神情慌張,腳步匆匆地跑了過來。安平縣主見狀,嘴角不高興地垂了下來,只是待管家在她耳邊耳語幾句,臉色驚疑交加,一旁的曹文依看向難得失态的母親,猶豫地喊了一聲:“母親,發生何事?”

安平縣主倏地站起,一向慢條斯理的聲音在沉默空曠的花園中顯得有些尖利。

“快,擺案點香,把那把紫檀雕花牡丹椅搬出來。”

管家領命退下,很快便消失在花園拐角處,衆人議論聲漸起。安平縣主恢複往日氣定神閑的模樣,高高吊起的眼睛掃視全部人,嘴角勾起,語氣壓抑不住興奮地說道:“公主駕到,諸位還請随我去大門口迎接。”

Advertisement

千秋公主來了!

這個消息不亞于巨石入水塘,瞬間便激起巨大的水花。平日裏只有銀燭金屏,河漢神光這樣規格的宴會公主才會參與,這種宴會只有真正的清貴人家,世勳門閥才有資格被準入。

千秋公主素來特立獨行,不喜宴會,楊謝兩家舉辦的宴會不論何人相邀,公主一次都不曾踏入,更別說是其他人舉辦的宴會,帖子都不能送到公主手邊。

如今公主竟然大駕光臨曹府,如何不讓一向自诩身份的安平縣主失态,這可是天大的榮耀,哪怕公主只是進來喝杯茶,這個宴會從此都會變得格外與衆不同。

紫檀木案桌上高香早已點起,帶來口信的黃門不動聲色地站在門口,姿态恭敬,神情謙卑,偏偏沒人敢去輕視他,公主的車攆剛剛進入街口,一群人理了理鬓角,整整了衣衫,氣氛沉默緊張,又帶了些躍躍欲試,一出風頭的味道。

路邊剛剛看到黃色車架,一直站如松的黃門突然擡頭,高聲唱道:“跪迎公主鳳駕。”

原本小動作頗多的人,瞬間斂神跪了下去。曹文依撫了撫鬓角,心中也不知是什麽滋味,帶着一絲妄想跟在母親身後跪下,跪下不久便又覺得委屈,便擡起頭來,悄悄打量着,

萬萬沒想到撞上那個黃門的眼睛,黃門吊銷三角眼,一雙下三白眼睛陰沉而犀利,她吓得面色一白,不敢作妖低下頭,不說話。

門口逐漸熱鬧起來,羽林軍特有的腳步聲整齊劃一地停下,一頂巨大奢華的軟轎出現在門口,那轎子連簾子都是珍貴的金絲蛟紗做的,在陽光下閃着點亮光芒。

“公主駕到。”黃門高聲喊道。

“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時于歸站在曹府大門,身後跟着顧靜蘭和柳文荷。影壁前跪了不少人,打頭的安平縣主和曹文依格外顯眼,曹文依衣着華麗,尤其是藍吐翠孔雀吊釵在春風中微微搖曳,姿态萬千,精致華貴的飾品讓她稍顯平凡的臉在幾個顏色嬌豔的少女中都顯得不那麽乏味。

她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說道:“起身吧,不必多禮,早就聽聞曹府旬月便舉辦聞香會,今日路過便進來看看。”

安平縣主起身,她作為主人家且除公主外身份最高,便是最有資格說話的人,她臉上端着笑來,消瘦的臉頰上一團肉僵硬地緊繃着。

“公主大駕光臨,曹家蓬荜生輝,管家,再搬兩張紫檀椅來給顧娘子和柳娘子。”

管家一躍而起,迅速從地面上爬起來,點了幾個人一溜煙地便去搬椅子,他性子也算八面玲珑,腦中花園內的位置因為多出了兩個人便迅速重排了一遍。

時于歸看着管家利索地爬起來,複又掃了那群貴婦嬌女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曹府管家腿腳倒是利索。”

她今日特意來這一出,打了一個出其不意,果然看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跪了許久,腿腳利索的管家,一院子和楊家八竿子才碰得上的官員家屬。

“公主謬贊,這個管家年輕時學過幾下手腳功夫,這才被郎君帶回來看家的。”安平縣主解釋道。

一行人衆星拱月地擁着時于歸及顧靜蘭和柳文荷三人向着花園走去,顧靜蘭和柳文荷身價早已不同往日,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們作為公主最受喜愛的陪禮人,但凡盛宴大會定有她們相伴左右。當初衆人口中笑談,一下變成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一群人跟在三人後面,心思各異。

曹文依嫉妒地看着前面的三人,半個時辰前,她還是人人稱贊的人,如今卻是被擠到邊緣,所有人的話除了奉承公主便是奉承顧柳兩人。

——不過是兩個破落戶,得意什麽!

花園內布置還算清雅,安平縣主愛熏香,不僅開了聞秀坊,而且府內也有一處制香閣,今日的材料便都來源于此。

“香味倒是獨特。”時于歸坐上首位後說着。這話純粹昧着良心,她嗅覺靈敏,這些亂七八糟的味道混在一起,對她來說實在是折磨,只是她遠遠聞到那股熟悉的味道,在濃郁的香味中尤顯清涼。

要不是昨日顧明朝在長安寺一案中點出‘曹海’這個人物,這人作為當年死刑主斬官,有犯人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且這次案子又牽扯到他夫人手下的聞秀坊,兩者怪異的巧合才使她前來一探究竟,不然這種附庸風雅的宴會,她向來退避三舍。

“宮內的制香人手藝高超,我們這等簡陋手藝如何上得了臺面。”一位年紀稍大的主母開口笑說道。

時于歸笑了笑不再說話,顧靜蘭和柳文荷今日被時于歸拉來便是來圓場子的,與文靜的柳文荷相比,顧靜蘭從小操持中饋,性格還算開朗,見時于歸不說話便接過話。

“張大娘子說笑了,聽聞張家女兒調香一絕,不知今日能否有機會見到。”顧靜蘭捂着嘴笑道。她已經不再是以前被拘在小小顧府內的顧六娘子,跟随在姨母身後尚有些膽怯,短短三個月來她宛若脫胎換骨,在各大宴會中游刃有餘。

張家大娘子臉上一喜,自認為這是出頭的好機會,便推出自己的三女兒,嘴巴對着女兒說話,眼睛卻是瞟向時于歸。

“我家三娘子手藝一絕,安平縣主家的聞秀坊可有不少香料出自我兒之手。不知公主所需何種味道。”張大娘子得意地說着。哪怕安平縣主臉色已變,她也顧不得這些,能在公主面前露臉,若是得個一分半兩的賞識,她們便再也不用看人臉色了。

時于歸聽到聞秀坊眉心一動,原本了無興趣的面色瞬間活絡起來,她打量着眼前瘦弱文靜的女子,搖着扇子驅了驅眼前的味道,這才開口說道:“春季乏困,這幾日本宮總是睡醒後昏昏沉沉,想要一清冽味道的香薰,醒醒神,免得白費春日美景。”

那女子想了想,也不管張大娘子對着她猛打眼色,只待心中有方案後才點頭說道:“公主稍等。”

張三娘子調香之時,時于歸看向一旁還來不及收斂表情的曹家母女,垂下眼,慢條斯理地說着:“我聽聞曹家有個四香閣,沉香打造,檀香為欄,以麝香、乳香和為泥飾壁,閣內都是制香物品,不知本宮今日能否見識一下。”

曹文依眼睛一亮,正要說話,便被安平縣主頂了頂手腕,一愣,錯過說話的機會。

“世人謬贊了,不過是普通的熏香閣,哪裏比得上宮內的沉香樓。公主若是不嫌棄,我這便讓管家收拾一番後公主可前去觀賞。”安平縣主開口說道。

張大娘子見自家三娘子還在不緊不慢地調香磨粉,心中暗氣,又不願和縣主扯破臉皮,便轉向顧靜蘭說道:“我家三娘子的香也快調好了,顧六娘子不如留下品鑒。”

時于歸像是猛地回神,看向張大娘子說道:“是本宮失禮了,還是等張三娘子制好香後再去才對。”

張大娘子喜形于色,安平縣主咬牙忍下這股氣,曹文依帕子都要被絞碎了,其餘人神情各異。時于歸視若無睹眼前硝煙滿滿的暗湧,搖着扇子也不知在想什麽。

“這是古法的四和香,沉香檀香各一兩為主料,輔以龍腦麝香,又添了一點曹府特有的香料,那個香味清香奇特,再加以古法炮制,味道清神醒腦。”也不知過了多久,張三娘子一臉喜色地捧着一個青色香囊行禮說道。

立春接過遞與時于歸,時于歸放在近處輕嗅,清涼的味道撲鼻而來,那股淡香中隐隐傳來一股熟悉的味道,時于歸笑了笑。

“果然厲害,立春,賞。”時于歸捏着香囊眯着眼,高興地說着。

“不知今日曹府特意拿出的不知名香料是什麽,倒是奇特,本宮在宮內都不曾聞過。”時于歸笑問道。

曹文依再也顧不得,本是家中主場,如今卻被張家人奪去風頭,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去,直白地站起來說道:“這是調香師傅從南方帶回來的特殊香料,公主若是喜歡,不如随我們一道去四香閣看看,曹家調香師手藝精湛,并不比人差。”

時于歸見魚兒上鈎了,臉上笑意加深,點了點頭說道:“百聞不如一見,本宮确實想好好觀賞一番。”

曹文依臉色得意,瞟了一眼張家人,卻沒發現安平縣主臉色微微怪異,有些魂不守舍。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