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一探曹府

大英香道盛行, 長安城尤盛,宮內便有一座沉香閣,閣樓通體為沉香木,既保留着沉香木古樸的形狀, 又經過大師打磨雕琢, 粗中有細, 處處是精妙之筆。

曹府的四香閣在長安城中也頗為有名,同樣是沉香建築, 他又偏偏加了檀香,澆牆的泥裏又間以麝香、乳香, 微風所到之處, 空氣中暗香浮動,滋味醺然,是以稱之為四香。

時于歸擡頭看到紅瓦塔尖的驚鳥鈴, 高聳翹起的脊梁下檐處挂着三個青銅驚鳥鈴, 從大到小一次排開, 微風吹過叮咚作響, 清脆悅耳。

“怎麽一個廊檐下挂這麽多風鈴。”柳文荷好奇地問着。一般人家都是一個屋脊下方挂一個,像曹府這般作為,若是風和日麗的日子還好, 倘若是狂風暴雨的日子,風聲帶着層出不窮的鈴铛聲是一件非常惱人的事情。

安平縣主陪在公主邊上,聞言笑回道:“還不是因為這閣是沉香做的, 那些鳥總是喜歡啄這些木材,管家沒法,這才挂了無數風鈴,吓唬吓唬那些畜生。我們制香人的基礎香料都是在閣樓院子前面曬制的, 那些鳥也經常來,等會往前走可得小心了,不然到時候整個閣樓的風鈴都要響了。”

時于歸心思一動,看着一條小徑逐漸出現在眼前,小徑幽長,被層層樹木遮掩籠罩,風中隐約傳來各異的香味。

“穿過這條小徑,往前走便是四香閣了,這小路第一步最為重要,邁得可得大一點。”安平縣主捂着嘴笑道。她提起裙擺,大大走出一步,随後轉身對着各位說道:“這樣便好。”

時于歸細細看着前方的地面果然發現疑似不同尋常的地方。

這條石板路幹淨幽深,樹葉掉落在地,零零散散三五成堆,整條路一點走過的痕跡都沒有,乍一看非常正常。但她細看之後發現,最開始的那塊青石板位置稍稍比第二塊突出一點,只是周邊樹葉遮擋,不仔細分辨很難發現。

“這條路為何設計得如何奇怪。”時于歸三人不動,其他人都站在原地。顧靜蘭皺眉問道,好好一條小路,弄出這等名堂,不過是制香之地,卻像是防賊一樣。

曹文依早就看顧靜蘭眼紅,見她不随着母親進入,反而叽叽歪歪說個不停,忍不出出聲嗆道:“不過是些防賊的小把式,顧家難道沒有嘛。再且這也是為了防止不識相的小貓小鳥,它們總是停在這裏,如今只要站在那裏,全閣鈴聲大作,裏面的人也好出來趕人,免得聚集起來,也不安全。”

顧靜蘭被她又兇又快地搶白了幾句,也不惱,只是繼續斯斯文文地繼續說道:“想來閣樓裏也是有吸引它們的東西,趕出去也不是辦法。再說這樣的行為若是新來的仆役不懂事誤闖入又如何是好?”

“不懂事打死……”

“文依。”安平縣主呵斥一聲,曹文依倏地捏緊帕子不說話。

“我們曹府規矩森森,這裏從不準人入內,想來和顧府是不相同的。”縣主柔柔地說道。

時于歸面色一冷,突然上前一步,猛地踏上第一塊青石板,衆人面色大變,柳文荷猛得抓住時于歸的手臂,也不知那瘦弱的手臂是如何發力,瞬間把時于歸提溜下來,拉到自己身旁。

Advertisement

那腳剛踏下,四香閣所有驚鳥鈴同時響起,原本清脆悅耳的鈴聲,瞬間變得刺耳尖銳,安平縣主臉色一變,沒一會,小徑盡頭便出現了一夥手持棒棍的人,領頭的正是管家。

“管家倒是忙碌,從花園到香閣。”時于歸拍了拍柳文荷的手臂,示意她松手,沒想到文文弱弱的人力氣竟然這麽大,捏得她生疼。

“不敢,曹府上上下下他一人操持自然是辛苦的。”安平縣主沒料到這一出,臉上還挂着驚恐的神情,心有餘悸地說着。

“不過是驚鳥鈴響起而已,又不是什麽刀槍劍雨,慌什麽。”時于歸眯着眼看着管家,淡淡地說着,“曹府也不算小門小戶了,管事的人還是多招幾個為好。”

其餘衆人心中暗笑,這話一聽便是公主在為顧靜蘭找回場子,你說顧家家風敗壞,規矩破落,她說你曹家小家子氣,管家獨。安平縣主自小過得順風順水,低嫁給曹海後更是說一不二,何時被別人這麽冷嘲熱諷過,偏偏這人是千秋公主,當真是氣得發抖,臉上還不能露出憤恨的神情。

“公主說笑了。”她勉強着才擠出笑來,消瘦臉頰上的肉僵硬地挂在臉上,“管家還不迎公主進去。”

曹管家見狀連連彎腰,态度恭敬谄媚。

時于歸見柳文荷還是拉着自己的手,便索性借勢挽着她,笑眯眯地要邁出去,腳步不偏不倚又想踏到第一個青石板上。

真是膽大妄為時于歸,有恃無恐來作死。

只是還未等她踏上去,就聽到柳文荷淡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公主小心腳下。”

那聲音不過是春風拂面楊柳點水的溫柔清淡,連輕斂下垂的眉眼都不曾變化,時于歸下意識地收回腳,挺直腰板,眼珠子機靈地轉了轉,扣了扣下巴,瞟了一眼柳文荷左右搖擺了一下,最終笑嘻嘻地說着。

“那鈴聲怪刺耳的,你們走路可得小心了。”說完一馬當先地邁了過去,見柳文荷緊蹙的眉間稍稍松開,這才悄悄松了一口氣。

一行人平安穿過小徑,烏黑色的閣樓便徹底出現在他們面前,三層樓高的小樓,無數制香人穿着麻布衣服跪在地面上,面容低垂,身形消瘦,擠在一團不請安說話,管家站在她們身邊,厲聲呵斥着。

空地上曬着密密麻麻的香料,空氣中各種味道混在一起在風中肆意飄蕩。

“算了,起來吧。”時于歸掃了她們一眼,用扇子捂住嘴巴,悶着聲音說道。

柳文荷漠然的視線在那些下人身上打量,衣着簡單,手指皲裂,低着頭唯唯諾諾,格外可憐的模樣,

安平縣主見狀急忙說道:“下人粗鄙,公主裏面請,屋內味道便不會這般重。”

時于歸點點頭,一行人剛踏進臺階上,果然聞到一股清涼的滋味透過門口一排立柱傳了過來,味道清冽醒腦,聞久了甚至覺得鼻子有些發冷。

——和香燭店裏聞到的味道一模一樣。

她掃了一眼一排立柱後踏進屋內,入眼的是幾排高高立起的博物架,各類特殊的香料被特制盒子包裹着一個個整齊有序地放着。所有味道都被桎梏在裏面,一眼望去,既美觀又不會和屋子原有的味道相混。

“這便是四香閣所有珍藏。共三百六十七種珍貴香料。”安平縣主得意地介紹着。

一旁的曹文依勾了勾唇角,放肆地掃過衆人的神情,見她們都露出羨慕的神情,心中更加得意,只是等看到顧靜蘭和柳文荷兩人神情淡淡的,絲毫不為所動,臉上神情微微扭曲。

“我最喜歡其中的百花醉,不知道兩位姐姐喜歡什麽。”曹文依順手拿出手邊的一個盒子,放在鼻尖輕輕一嗅,複又捧在手心,笑臉盈盈地對着顧靜蘭和柳文荷說道。

柳文荷笑了笑卻沒有搭理她,只是移開視線,繼續打量着四香閣。她性格恬靜溫柔但不代表她好欺負,這種惡意滿滿的問話,她自然是不屑回答她的,便直截了當地開始和顧靜蘭小聲交談起來。

曹文依臉色紅白交加,握着盒子的手指都隐隐發白,大庭廣衆之下讓她如此下不了臺面,氣得她差點要把手中的盒子扔到她們臉上。

“你這孩子,顧家和柳家都是武将世家,如何能懂這些雅致的東西。”安平縣主握住她的手,輕輕柔柔地說着。

時于歸冷笑一聲,不得不感慨,不僅楊家人欠揍得很,他家養的狗也讓人覺得手癢,已經饒了她們一回,還是看不懂眼色,無時無刻不攆上來借機惡心你一把。

“南開朱門,北望青樓,這百花醉可不能放剛才的位置。”時于歸笑臉盈盈地看向曹家母女,漫不經心地說着,“北邊才是它該去的地方,曹家八娘子好歹是文人世家出身,曹尚書學識淵博,這些基本知識可不能出錯。”

柳文荷不鹹不淡地掃了面色漲紅的兩人,撫了撫時于歸的鬓角,低聲說道:“公主又胡言,這北面可是正大堂的位置,如何放置區區百花醉。”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噗嗤一聲笑起來。

百花醉由數十種花蜜研磨而成,香味極為特殊香甜,所以獨得花柳巷之人的偏好,公主刺了她一句,沒想到柳娘子借力打力,誰不知道,這北面那條街便是全長安城最有名的風雅之地。

這番一唱一和當真是讓曹家母女顏面盡失,安平縣主也算能人,冷冷掃了一眼人群,咬牙忍了下來,顴骨聳動幾下,生生咽下那口氣。

“公主不是先看曹家特制的那個香料嗎?怎麽讨論起香來了。”顧靜蘭終于把笑容咽了下去,為僵硬的氣氛打着圓場。

“管家,把冷香拿出來。”安平縣主用扇子捂着嘴,遮住咬牙切齒的面容,壓着嗓子說道。

一直在門口挺屍的管家也不裝聾子了,瞬間應下後腿腳利索地上樓,為衆位貴人拿熏香。

時于歸一直看着管家消失在樓梯口,饒有興趣地說着:“這樓一樓的面積不大,樓上兩層豈不是面積更小。”

“不過是放些無聊的東西,再者建這兩層,也是圖個好看而已。”安平縣主把曹文依拉到自己身後,笑說着。曹文依咬着唇,一臉委屈。

冷香一拿出來,樓下衆人便忍不住捂住鼻子,只因這味道實在太沖,多聞一會都覺得鼻子難受,不少人出了廳堂,站在門外,竟然覺得還是外面的味道好聞。

冷香是一塊琥珀色的蜜色膏狀香料,顏色晶瑩剔透,膏體內摻雜着幾絲血紅色的血絲,凸顯了幾分豔麗奢靡的感覺。

“倒是漂亮。”時于歸遮住鼻子,笑着說道,“這可是安平縣主親自調制的”。

“自然。原料來自南方蠻夷,添加了不少珍貴的香料,大英國只此一塊。”安平縣主得意地說着。

時于歸點點頭,她今日入府便是為了探查這個香的來源,沒想到還發現一個奇怪的管家和一幢用意不明的閣樓。

“時日不早了,本宮也累了,今日見識過安平縣主的手藝也算不虛此行。來人,擺駕回宮。”一直綴在衆人身後的黃門小跑着上前,恭敬應下。

安平縣主一行人拱衛着時于歸上了馬車,直到馬車消失在小巷口,猛地轉身冷冷掃視在場各位,臉色陰沉,顴骨高聳,面無表情地說道:“今日白兔受驚,想必宴會也沒什麽舉行下去的必要,諸位請吧。”

時于歸閉着眼嚼了好幾個蜜餞才把那股味道壓下,舉起手來嗅了嗅,嫌棄地說道:“這味道也實在太重了,這麽遠遠站了一會,衣服上便都是味道。柳姐姐,你怎麽了。”

“曹府的制香人真是奇怪,制香最忌麻布料,香料輕而黏,會沾着麻布,且制香師的手指格外重要,可她們手指皲裂,這可如何制香。”

“曹家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看曹文依性格這般草菅人命,枉顧生死,想來對這些制香人也不會太好,只要手藝在,這些最基礎的人還不是随意丢棄。”顧靜蘭皺眉說道。

柳文荷點了點頭,說道:“曹家出嫁的幾位女子也極為潑辣任性,想來安平縣主教導有方。”

時于歸呲笑一聲。

“公主,顧侍郎急尋公主,稱有要事禀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被臺 灣地震吓到了!!!在十三樓,震感巨強烈!我還以為自己貧血,眼睛怎麽在晃,還有很奇怪的咚咚聲,太可怕了!!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