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花園交談
天色已晚, 宵禁開始,四方街靜悄悄的,整條街上住着人的府邸門口都挂上兩盞燈籠,只有顧府門口一片漆黑, 只因為顧府東院所有下人都跪在大堂外, 這事便無人去做了。
顧明朝提着的燈籠簡直像是一道光, 照亮了大堂外被夜色籠罩的仆從,他們的身影逐漸顯露出來, 臉上露出疲憊痛苦的神色。
他們已經跪了兩個多時辰了,身體較弱的侍女不知昏了幾次, 只是沒人去扶, 夜風一吹,地面越發寒冷,被冷得醒來一次又一次, 兩旁玄甲森冷的羽林軍虎視眈眈, 只好繼續戰戰兢兢地跪着。
“你怎麽來了。”時于歸臉上殺氣未斂, 猝不及防看到顧明朝, 一時間有些怔忪。
長豐掃了一眼顧明朝,抱劍的手緊了緊,面無表情的移開視線。
顧明朝看着時于歸, 臉上露出溫柔的笑來:“聽聞公主大駕光臨特來相迎。”
這話說的一點都不心虛,時于歸才不信他現在才知道自己來了,不過也隐約明白他是在給顧聞岳一個臺階下, 畢竟是他父親,光明正大落井下石只怕年底吏部考核要被人參上一筆,是以撇了撇嘴不說話。
“明朝,靜蘭的東西怎麽會在你這?”溫大娘子上前, 一臉着急。她來的時候聘禮都搬進來了,按理那個媒婆早就該走了才對,怎麽會和顧明朝碰上。
顧明朝不說話,只是自袖間拿出一張紙,燈火下,清晰得映出字跡來,正是顧靜蘭的生辰八字和庚帖。
一直躲在侯爺身後的芳姨娘臉色一僵。
溫大娘子接過那張紙仔細看了好幾眼才松了口氣,貼在胸口,慶幸地說道:“沒錯沒錯,是這個,是這個,還好有你,不然一切都完了。”
顧明朝笑着點了點頭,他的視線不經意和芳姨娘撞上,臉上笑意微斂,眼角輕垂,眉梢處帶出一股冷冽的寒氣,芳姨娘心中莫名一驚,忍不住移開視線。
“走吧。”一向管砸不管埋的時于歸見人也教訓了,事情也辦妥了,便甩甩袖子打算離開。
顧明朝笑了笑,嘴角露出一抹不合時宜的笑來,這笑容帶着些惡意的嘲諷,還有些看好戲的滋味,就這樣毫無防備地直接出現在他臉上。
時于歸見狀,眯了眯眼,停下腳步。依她對顧明朝的了解,他現在的模樣可不簡單。
顧明朝的側臉微微看向黑暗處,動作細微,若不是時于歸離他最近,也感受不出那點輕微的,似蜻蜓點水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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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的拐角處安靜無聲,但是很快一點豔麗的顏色在黑暗中越來越清晰,像是一只撲火的蛾,帶着輕盈的腳步出現在衆人面前。
她面容嬌豔,媚眼嬌羞,穿着粉色半臂,姿态輕盈,她無視衆人,風一般跑到顧聞岳身旁,一見他的模樣便凄凄慘慘地哭起來,嬌滴滴地依靠在他懷裏,半是心疼半是埋怨地說道:“嗚嗚,郎君受驚了,都是芳姐姐的錯,好端端說什麽要給六娘子定親,且不說大郎君還未成婚,單單六娘子還未及笄,這要是傳出去,侯爺以後的臉往哪裏擱,要是以後都說侯爺賣女求榮可如何是好。”
香姨娘哭哭啼啼,聲音又嬌又柔,把這件事情的責任全都推給了芳姨娘,也把顧聞岳的心情說得服服帖帖,看向芳姬的臉色也有些不對。
芳姬被剛才公主吓到之後一直神情恍惚,又被香姨娘這通搶白,愣了好一會才回神,被她的話氣得胸脯起伏,臉色通紅,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一把推開香姨娘,惡狠狠地說道:“你個小賤人,一天到晚就知道胡說八道,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香姨娘被他推了一下,磕到了地上的碎片,手心立馬破了一小道口子。她吓得花容失色,立刻撲到顧聞岳懷裏哭訴:“侯爺你看,妾身不過是說了句實話,姐姐就惱羞成怒,再說了要不是因為海家求娶六娘子,二郎君如何能得到這個官職啊,姐姐一點都不為侯爺考慮,差點還讓侯爺背負污名,幸虧侯爺機智這才沒讓這等醜事宣揚出去。”
這話瞬間把今天東院發生的事情前因後果全部颠倒了,時于歸原本漫不經心的視線瞬間聚焦在那個哭哭啼啼的女子身上。
這個人她上次來的時候隐約有點印象,不過當時莺莺燕燕一大堆,個個嬌嫩鮮豔,看多了一個都沒記住,不過顧府姨娘小妾不計其數,但芳姬專寵十數年,這個香姨娘能從中殺出血路,混到如今的地位,想來也不簡單。
“你胡說八道什麽……”芳姬惱羞成怒,上前就要和她厮打起來,香姨娘連連躲在顧聞岳後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媚眼含淚,楚楚可憐的模樣。
顧聞岳心疼至際,連忙抱在懷裏哄着,虎着臉怒斥芳姨娘,芳姨娘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把侯爺懷裏的賤人拖出去打死。
時于歸覺得無趣,扭頭看向顧明朝,見他正盯着自己,便張嘴無聲地說道:“走。”
顧明朝點點頭,提了提燈籠,燈籠裏的燭光一提高便顯得亮了一些。
溫大娘子見三人糾纏不清,膩膩歪歪的模樣,覺得惡心又丢臉,見千秋公主擡腳要走的模樣,狠狠啐了一口也跟着離去。
顧聞岳忙着調解兩位愛妾也顧不上公主離開,倒是一直埋在他懷裏的香姨娘擡頭掃了一眼離去的三人,水汪汪的大眼睛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着濕潤的光芒,她嘴角微微勾起,繼而埋在顧聞岳懷裏繼續哭着。
一行人出了東院,沿途漆黑,只有天上的一點月色和顧明朝手中的燈籠照亮着前方的路,時于歸自然而然地把手搭在顧明朝的手臂上,後面的長豐握緊劍,強忍着移開視線。
緊緊握住顧明朝手臂的時于歸嫌棄地抱怨着:“怎麽連燈都不點一盞,長豐可得顧好溫大娘子。”
所幸天色黑暗,顧明朝發紅的耳尖沒有被人發現。他一邊擡着手小心護着時于歸,一邊把燈籠舉高讓微弱的燈光能清晰地照着腳下的方寸之地。
“天色已晚,不知公主如何回府?”顧明朝低聲問道。
時于歸眼珠子轉了轉,一本正經地說道:“我今晚不回去了,便歇在靜蘭處。倒是溫大娘子是否想要回府,若是想回永昌侯府,我便叫羽林軍護送你回去。”
身後的溫大娘子受寵若驚,她确實想要回去,畢竟她身為一家主母不能随意離家,今日若不是為了顧靜蘭也不會閉門鼓響起後依舊執意出門,而她為了不把事情擴大,把駕車的車夫趕了回去獨身一人入了侯府。
“我還是叫羽林軍送你回去吧,今日一身诰命服也确實不方便留宿。”時于歸背後有眼一般,感受到溫大娘子的猶豫,善解人意地說着,“今日也多虧有你,不然我這獨角戲可唱不下去。”
永昌侯府大娘子為了顧靜蘭的事情能這麽快入府,也令時于歸有些驚訝,不過世人都說這個溫大娘子性格潑辣,賞罰分明,是個手段了得的人,今日這出戲唱下來果不其然,沒有一處是讓自己失望。
“公主謬贊了,臣婦還得替靜蘭謝謝公主今日之恩。”溫大娘子謙虛說着。
時于歸高興地眯着眼,拍了拍顧明朝的手,醉翁之意不在酒,顧明朝只覺得被拍的地方像是火燒了一般燙,燙到他手指微微發抖。
“好說好說。”
她一臉正經地說着,顧明朝覺得自己的臉都熱得發燙,長豐一臉看不下去地低下頭,專注地走着。
“長豐,挑幾個人帶着本宮的腰牌送溫大娘子回府。”
兩院岔路口,葛生提了好幾盞燈站在門口張望,看到顧明朝他們高興地咧開嘴,一板一眼地行禮,起身後說道:“六娘子讓小人提着燈等候各位貴人。”
“還是靜蘭細心。”溫大娘子欣慰地說着。
長豐接過兩盞燈,又挑了六個羽林軍讓他們護送溫大娘子回府,溫大娘子連連道謝,時于歸站在原地,笑着點點頭,直到她們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這才收回視線,示意長豐等人後退,自己和顧明朝走在最前方,哪怕如今光線亮了許多,她依舊把手搭在顧明朝的手臂上。
薄薄春衫下能感受到一點溫熱複有彈性的肌肉,時于歸滿意地捏了捏。
“靜蘭的東西是香姨娘給你的。”時于歸用得是肯定的語句,可見一開始就對顧明朝手中的庚帖和生辰八字來源産生懷疑,再加上香姨娘來的時機和之後的裝腔作勢更是認定了她的想法。
顧明朝點了點頭。這事是瞞不過時于歸的,她送自己回府,自然對他的行程了若指掌。
“和你關系倒好。”時于歸明明知道事實,但見他痛快承認的模樣,又不高興地哼了哼。
“不過是答應她一個條件而已,公主莫惱。”顧明朝心中一片柔軟,借着朦胧的燈光打量着一旁的時于歸,她有些不高興又端着公主的矜持,小臉繃得緊緊的。
時于歸皺皺鼻子,一板一眼地說着:“我和她惱什麽,我是這種人嗎?哼,你答應她什麽了?”後面這句話說得便極為警惕了。要是顧明朝答應了什麽風花雪月的事情,她保證,現在經過的這汪池水中馬上就有顧明朝的身影在撲騰了。
“以後助她一臂之力,穩固位置而已,順便留她和侯爺一條性命。”顧明朝感受到自己手臂上的力量,憋着笑說着。時于歸面上是漠不關心的模樣,耳朵卻是聽話地豎起來,這模樣當真是機靈可愛。
時于歸心中松下一口氣,哼哼了幾聲,随即又皺眉問道:“這個香姨娘可比芳姬聰明些,吊死在顧聞岳這顆歪脖子樹上做什麽?”她嘲諷起顧聞岳可不顧及一旁的兒子,還好顧明朝對他這個名義上的爹早已失望透頂,聞言也不惱。
“世道艱難,香姨娘出身窮苦,又手無縛雞之力,留在侯府是她自己的選擇。”香姨娘因為貌美,被人販子拐賣,也因為美貌被轉手了好幾次,侯府是她最後的地方。
顧聞岳雖然好色昏庸,但對女人都還是不錯的,不打不罵,尤其是自己的妾侍一向視若珠寶,香姨娘也許正是看中這個,何況,顧聞岳身邊與其留個和他同樣拎不清的芳姬,不如換成機智懂眼色識時務的香姨娘。
時于歸點點頭,不過又用力捏着他的手臂,又酸溜溜地說道:“你倒是體貼。”
顧明朝這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感覺生死難題都沒這麽複雜,只好斂下眉不說話。
“你可別忘了。”時于歸見他不說話,又哼哼了幾句,一本正經地說道:“點水之恩,可得以身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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