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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越池墨與周薄言一早便啓程繼續南下。

越池墨買了兩匹馬,與周薄言各騎一匹。周薄言拱手向越池墨道謝,他是隽雅山莊的大少爺,但手頭拮據,這趟出門若非周籽言給了盤纏,周薄言想自己這一路少不得要多耽擱數月。

兩人駕馬一路南下,半個月後抵達了揚州。暮春最後一縷紅藥開遍,淡淡的花香在萦繞在鼻邊,這一路皆是賞花踏青的游人,每每有少女經過越池墨身邊,都會偷偷瞧一眼豐神俊朗的越池墨。周薄言這一路也不知偷瞧了多少次越池墨,不過此刻他與越池墨并肩行在湖岸邊,周薄言覺得自己成了越池墨的陪襯,但他并不在意,只覺此時能與此人站在一起便已足夠。

周薄言剛與越池墨一起南下的頭幾日還有些拘謹,後來他見越池墨當真不認識自己,周薄言也不再拘束,他怕自己每日如此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心思反而會讓越池墨瞧出端倪,不如放開了心情灑脫自在些好了。

煙花三月已過,柳絮飄飛,還有半月就是隽雅山莊的三小姐周籽言比武招親的日子。揚州至金陵駕馬不過一日路程,越池墨對周薄言說此時正是揚州風景最好的時節,不如在揚州多停留幾日,賞賞江南風景。周薄言不好推辭,正好他也不想太早回去隽雅山莊,回去那座牢籠裏他就再也無法出來。

“門先生想去何處看看?”越池墨在臨湖邊的一座酒樓裏點了一壺春茶,給自己和周薄言各沏了一杯茶。

周薄言手指摩挲着微溫的茶杯邊緣,尋思了一會道:“久聞揚州才子佳麗之地,煙花巷陌佳人不絕,其中不乏才情高雅者,在下想……”周薄言注意到對面溫雅的人眼底劃過一抹冷芒,他連忙閉口不言,暗道自己太過随性了些,居然忘了對面的人是淩霄觀白玄道長的關門弟子,心境早已超然外物,紅塵粉黛在他眼中不足一哂。“在下魯莽,越道長當作未聽見可好?”周薄言歉然地道。

越池墨淺啜了一口茶,春茶新上,正是口感最佳的時候,然而越池墨喝在口中卻無甚味道。“無妨,門先生想去我便陪你去。”越池墨把茶杯推到一旁,望着酒樓下熙攘的人群,漫不經心地回道。

周薄言聽不出越池墨是不是在遷就他,見對方已将目光轉向了他去,周薄言只得收住了話。

月上柳梢的時候,越池墨與周薄言坐在了勾月樓的雅間裏。越池墨換下了一身道袍,他穿了一件白綢緞衫,長劍換成了一柄折扇,一條銀白色的發帶系在腦後,若非他一路不茍言笑,顯得生人勿近一般,早有女子走上前來為越池墨斟酒添茶。現在這斟酒添茶的活計落在了周薄言身上,鸨媽正在賣力地推銷勾月樓的姑娘,任她說得如何天花亂墜,越池墨只是默默地品茶,好似他來勾月樓只是來喝茶的,而非是與姑娘們談情。

“小哥,您家公子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姑娘?我們這裏的姑娘才情、樣貌都是萬裏挑一的,您家公子有看上誰麽?”鸨媽見越池墨說不動,便湊到周薄言身邊想讓周薄言幫忙說動越池墨。

周薄言擠出一抹幹笑,這鸨媽是把他當做了越池墨的跟班了。周薄言一身青布衣衫洗得發白,他剛才斟酒添茶的手法又極為地道,也難怪鸨媽會把周薄言當成越池墨的跟班了。

周薄言看了一眼兀自飲茶心無外物的越池墨,心中憋笑,鸨媽不知道越池墨是華山淩霄觀的道士,若是知道的話怕也不會如此殷勤了。越池墨本是陪他前來一覽風月,周薄言欠了越池墨一個人情,于是周薄言對鸨媽道:“公子喜歡的非是一般女子。”

鸨媽是經營風月的老手,聽周薄言這一提點,鸨媽立刻知曉周薄言話中之意。不過鸨媽卻是面露難色:“遜雪姑娘也非是一般人能得見,而且遜雪姑娘有要求,一月只與一位客人相見一面,正巧今日遜雪姑娘已與貴人相見,公子可否等至下月?”

“下月?”一直不語的越池墨挑了下眉,他擱下手中的茶杯,擡頭看着站在自己身邊正要給自己再斟一杯茶的人,問道,“你下月可還有空?”

周薄言斟茶的手一頓,茶水倒在了茶杯之外。越池墨說他是陪周薄言前來煙花之地倒還真是,鸨媽舌燦蓮花地說了半天他不為所動,原是因為越池墨根本就不想與什麽女子見面,而是真的陪周薄言來的。周薄言心中一陣感激,他對着越池墨搖首笑道:“總會錯過許多,自不必強求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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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池墨又看了一眼站在身邊手持茶壺的男人,他伸手替周薄言拿過茶壺,又拿了個空茶杯給周薄言沏了杯茶。

“坐。”

一個字,聽上去清冷簡單,但讓人無法拒絕。

周薄言結果越池墨遞來的茶水,抿了一口,水溫剛好,春茶清香,不愧是揚州最有名的風月之地。

鸨媽見越池墨與周薄言靜坐品茶,欲不甘心只賺這兩人的差錢,剛要再次使出渾身解數向越池墨引薦勾月樓的其他姑娘。忽然一陣刺耳的尖叫聲傳來,鸨媽臉色一變,提起裙角,肥碩地身子飛快的擠出屋門,鸨媽尖銳的聲音自樓上傳來,越池墨微微蹙眉,擱下了手中的茶杯。

“死丫頭,徐少爺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這不依,那不願,你以為你是大家閨秀麽?!你不願接客可以,先把我養你這麽多年的錢還給我,我可以讓你滾出勾月樓!”

剛在樓上柔聲輕語的鸨媽轉瞬間好似變成了潑婦一般,她的叫罵聲和着少女的哭泣聲一陣一陣傳來。周薄言站起身來,還未走出一步就被越池墨叫住了:“你又想多管閑事?”

周薄言背對着越池墨,聲音中帶着不忍:“這不是閑事,或許可以救一個人的命。”

“勾月樓裏打手不少,你一人能夠對付?”越池墨聲音冷了不少,他看着周薄言瘦削的背影,心驀地一抽。明明自己都沒法保護自己,偏偏還要去替別人出頭,周薄言啊周薄言,若無我在你身邊,你還會去救麽?越池墨握緊了茶杯,茶水灑在了他的手背上他也渾然不覺。他的眼裏只有朝屋外走去的周薄言,直到周薄言快要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越池墨站起身來,快步追上了周薄言,一柄折扇攔下了周薄言的去路,越池墨站在周薄言身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在這裏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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