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周薄言望着兩個漸漸靠近自己卻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最終還是妥協地暗自嘆了口氣。

越池墨早将昨夜在勾月樓的一身衣服換了下來,白衣道袍罩在他身上,白玉道冠将如墨長發挽起,斜飛的劍眉入鬓,羽睫下一雙清澈的雙眸将萬千星光收在了裏面,他嘴角抿成了一條線,宛如遺世獨立的谪仙。

花子亦也将昨夜花裏胡哨的衣服換下,好似要故意與越池墨比一比似的,他今日也穿了一件白色錦衣,不過衣衫紋飾是以金線勾了的芙蓉花,就連滾邊也是以金線縫制。他沒有束起頭發,只在額間用一根銀制發帶紮起腦後的一縷長發。若說越池墨像一位谪仙,花子亦倒更像纨绔子弟,不過也是他長得好看,這一路都能惹得姑娘們對他多留心幾眼,可比起越池墨來,花子亦還是略輸一籌。花子亦眉眼彎彎,唇角帶着一抹與盎然笑容,這一路上花子亦的笑容就沒收起來過。起初周薄言覺得還好,可這一路看着花子亦對自己一直這麽笑着,周薄言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相比如左右護法守在身邊的這兩位貴公子,被護着的周薄言倒顯得寒酸了許多。周薄言長相普通,人也瘦削,從隽雅山莊翻牆出來的時候只穿了一件洗得發白的青布衣,這還是他最好的一件衣物。自他從金陵出來後,他就一直穿着這件青布衣,袖口和手肘處起了毛邊,只怕再穿幾次這衣服就要破了。

“是不是累了?”當先開口的是花子亦,他邊說邊伸手要去試周薄言的額頭。

周薄言想躲,卻沒花子亦快,不過花子亦的手剛碰到周薄言的額頭就倏然收了回去,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一邊扯嘴角一邊不停地甩着手,對對面正悠然騎在馬背上,抱着雙手冷冷看着自己地人斥道:“越池墨!你到底是不是道士?!”

越池墨知道花子亦想說什麽,他輕輕地擡了下眼皮,居然微微翹起了嘴角:“沒人與你說麽?我是白玄道長弟子,但只是客寄在淩霄觀中而已,自可娶妻生子。”越池墨說到“娶妻”之時,将目光轉向了周薄言。

周薄言聽越池墨說可以娶妻,心中一顫,他又想到越池墨此次前往金陵就是去迎娶自家小妹,周薄言忽地又神色黯然。

花子亦撓了撓頭,他倒是第一次知道越池墨不是真正的淩霄觀弟子,花子亦摸了摸鼻子:“難怪你沒道號。”

越池墨輕笑一聲,他倒是想一直在淩霄觀裏過悠閑的日子。

“你姓越,能成為華山淩霄觀中的白玄道長的首徒,一定非富即貴。”花子亦摸着下巴,思索着與越氏有關的貴胄,半晌後,花子亦誇張地張了張口,“越仲鶴是你什麽人?”

“家父。”越池墨忽略掉了花子亦臉上震驚的神情,淡淡地回道。

周薄言也是一怔,他知越池墨出身不凡,沒想到竟然是當朝宰相之子。難怪越池墨舉手投足間都分外地有分寸,在宰相府裏長大的孩子,自然不會差到哪裏去。

“嘿,當朝宰相之子武功這麽好,就不怕皇帝忌憚你們越家?”花子亦撇嘴,也不知越仲鶴打得是什麽主意,居然将自己的兒子送去淩霄觀裏,如今還練成了個江湖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再加之越家在朝堂上的功績,若他是當今皇上,定然會對越家忌憚無比。

越池墨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在下不過是家中幼子,父親一不需要我繼承家業,二不需要我出人頭地,何來功高震主之說?再說,當今陛下可不是你們想的那般無用。”越池墨眼神暗了一暗,父親當年将他送入淩霄觀中也是為了防止将來天子之怒,越家血脈不存,如今看來雖是父親杞人憂天,但也不能說不是父親防患于未然。

花子亦剛才所言不過是想擠兌越池墨,并非是在揣測聖意。見越池墨如此回答,花子亦知再口無遮攔不好,于是悻悻合上了嘴,将目光轉向了身邊一直不言的周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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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門大戶的子弟,隽雅山莊的莊主難道不知你的身份麽?舉辦什麽比武招親,他與白玄道長不是多年好友麽,周莊主直接與你師父說親,你師父難不成會拒絕?”花子亦揶揄,如此看來,周隽雅舉辦此次比武招親當真是噱頭,他花子亦聰明一世,卻被周隽雅也給利用了。

越池墨卻是搖頭道:“周莊主的确不知,師父從未與任何人說過我的身份。”

“那你還和我們說?”花子亦回道。

越池墨只笑不答,他輕踢了下馬腹,駕馬來到周薄言的另一邊。越池墨并不是要說給花子亦聽,而是要說給周薄言聽。

就在越池墨剛與駕馬來到周薄言身邊,他忽然停住了動作,翻身躍上了周薄言的馬背。

“越道長?”周薄言被越池墨忽如其來地動作吓住了,然而越池墨沒讓他再動作。

越池墨向花子亦打了個眼神,花子亦點頭,駕馬往後退了幾步,與越池墨一人護前,一人在後。

突然凝固住的空氣讓周薄言感覺到了一抹不尋常,越池墨貼在周薄言身邊低語道:“有人跟了我們一路,人數不少,你別離開我身邊。”

周薄言點頭:“是何人?”

被對着越池墨與周薄言的花子亦冷哼:“我們昨日得罪了誰?徐麟昨日被那番羞辱離開,你以為他當真是那麽容易就收手的人麽?”

“徐家堡的人?”周薄言脫口。

“不止,還有一隊人馬跟了我們半個月。”越池墨說道。

“半個月?”周薄言啞然,推敲下來半個月前他們得罪的應該是長安城的李天霸,這麽看來這隊人馬是李天霸的人。

越池墨點頭:“李天霸畢竟不是江湖中人,手下能收羅的也僅僅是些流氓地痞,他倒是比江湖人冷靜許多,這隊人馬跟了我們半個月還不出手,怕是在找最佳的時機。”

“現在是最佳的時機啊。”聽到越池墨與周薄言對話的,花子亦仰頭翻了個白眼:這兩人惹得事可真不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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