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歲栖白牽着愛馬,荀玉卿走在他右邊,将滿頭長發挽在胸前,微微垂着頭。
這荒野茫茫,道路久長,荀玉卿走了好一會兒,總覺得實在過于安靜,又想起剛剛吳青的神态來,便不由得開了口問道:“這叫吳青的在江湖上很出名嗎?”
歲栖白聞聲便轉頭去看他,便見到他平日裏被厚厚長發遮掩住的些許肌膚,雪白細膩的猶如羊脂。這是歲栖白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注意到荀玉卿的外貌,他忽然發覺到自己這位新結交的朋友,有一種驚心動魄的魅力。
美麗本來也就是一種武器,但荀玉卿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外貌,他的衣着并不講究,他的頭發也并未細心打理,他的皮膚雖然白,但經過日吹風曬,已有些幹燥跟粗糙了,但是他依舊很美,從那雙燦若星河的雙眸之中,從他唇角微微抿起的笑容之中,從他的每一個舉動,每一個眼波,幾乎無一不在闡述他的美麗。
這種魅力,既來源他的外貌,又來源他的性格。
“沽名釣譽之輩,不值一提。倒是你……”歲栖白的聲音微微一頓,忽然皺起了眉頭,随即還是繼續說道,“你的武功路數,我從未見過,而且我看你的身手,習武時間應當不久,要不便是中間斷過很長一段時間。”
荀玉卿微微一笑道:“是啊,我是個半路出家的野路子,學武才不久。”他的話輕飄飄的落在這裏,便不再多說什麽了。歲栖白自然也聽得出來他無意多談,便應了一聲,并不再繼續追根究底下去。
走了沒有多久,兩人就走到了官道上,歲栖白還是牽着馬,沒有一點兒要翻身上馬離開的意思,他們并肩走在側邊上,免得擋了人家的路。歲栖白是個極沉默寡言的男人,荀玉卿有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說話,因此兩人走了一路,竟一言未發,好似兩個鋸了嘴的悶葫蘆。
又走了好長一段路,荀玉卿稀少的行李早已放在了那只叫做簪梅的大白馬上,他手中握着那柄油紙傘,忽然停下了步子來。歲栖白也随着他一塊兒站定了,偏過頭來問道:“怎麽?”
“這路走得很長了。”荀玉卿道。
歲栖白略一沉吟,他瞧了瞧愛馬,又看了看荀玉卿,只道:“并不是我不讓你騎簪梅,只是它脾氣不大好,怕傷了你……”簪梅随着他的話,也是極氣焰嚣張的噴了個響鼻,把頭一擡,前蹄刨了刨地,很是有些不屑一顧的模樣。
“我不是這個意思。”荀玉卿失笑道,“只是咱們已經走了這麽久了,要是再走下去,難不成你要我同你一塊兒回家嗎?雖說我也沒有什麽地方好去的——”
“可以。”歲栖白點了點頭。
既然歲栖白答應的這麽幹脆利落,荀玉卿自然也不好再改口,加之他心中的确對早先去又折返的歲寒山莊确實有所好奇,不由得點了點頭道:“那我便叨擾了。”
他們兩人這就說定了去處,一路往歲寒山莊走去。
與歲栖白一道趕路,自然是跟蔔旎大有不同的,蔔旎生性愛笑愛鬧,又天真爛漫的很,說白了便是赤子之心,縱然有時候荀玉卿拿“中原話”訛他兩三下,他便是受了欺騙,也是喜滋滋的,并不會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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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他的話來說,便是見着荀玉卿這張臉,就怎麽也生不起氣來了。
但歲栖白卻全然不同,他性子倒說不上是愛靜,但偏生沉默寡言的很,這幾日相處下來,荀玉卿也不太怕他了。有時候荀玉卿同歲栖白一塊住在客棧,隔日去找他時,尚能聞見屋內燃盡的香料,歲栖白盤坐在床榻上閉目養神,似是打坐度過了一夜。
歲栖白到底睡不睡覺,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荀玉卿。
路遠,荀玉卿又買了一匹瘦驢代步,那瘦驢倒也脾氣乖巧,指東不敢往西,說南不敢向北,乖乖馱着荀玉卿。荀玉卿倒坐在驢子身上,上半身微微壓着,揮着小鞭子,笑道:“好驢兒,乖驢兒,人家都說臭驢子脾氣,打着不走,牽着倒退,你倒是一只極乖極讨喜的。”
歲栖白騎在簪梅身上,垂着頭看荀玉卿玩那條鞭子,那雙細長妩媚的眼睛為了避開陽光已經閉起,他靠在驢兒身上,好似枕着什麽值千金的美人榻一般舒坦,一雙長腿挂落在空中,随着瘦驢走動晃晃悠悠的,看起來既慵懶,又風情。
若換做是蔔旎,早就一股腦說出荀玉卿生得好看,連驢兒也喜歡的俏皮話來了,歲栖白心中雖隐隐也有相差不遠的念頭,但未免覺得這般說話過于輕浮,更何況他從來不與人打趣,便又緘口不言。
行李都在歲栖白的簪梅馬身上,荀玉卿曬了一會兒太陽,忽然坐直起身來,他身體輕盈,在這走動的驢兒身上轉動身子,既半分沒受影響,他擡起眸來,漆黑的睫毛在陽光下格外的纖長,撲扇撲扇的,亮晶晶的黑眼睛看着歲栖白,問道:“我問你,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其實荀玉卿本想說喜歡的姑娘的,但想起這是一本耽美小說,硬生生改了口,在原著裏他就一直在好奇了,畢竟歲栖白既不像是正牌男主攻,到後面的更新也不見有一點感情戲的描寫,那麽歲男神的擇偶觀到底是怎麽樣的?
歲栖白沉默的思考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道:“沒有,我并未想過,你呢?”
“我?”荀玉卿微微一怔,随即躺了回去,他将手往後一枕,忽然轉過頭來,極俏皮的對歲栖白笑了笑道:“我也沒有想過,未來要與什麽人在一塊兒,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美是醜,是潑辣大膽,還是溫柔體貼……我全都沒有想過。”
“但是我想,若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感情與緣分都來得恰好,不要太晚,那就最好了。”荀玉卿輕輕嘆道,“只怕以後耐不住寂寞,将就過了,這才天賜良緣,那良緣也都要成孽緣了。”
這句話倒不是荀玉卿無的放矢,而是想起來這本書裏的一對悲劇,不由得有感而發。
“是嗎?緣分啊……”
歲栖白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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