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就在容悅不知怎麽打發羅玉畟,恨不得周方琦此時就來羅府的時候,外面突然有人出聲:

“少爺,老爺讓人來找你。”

容悅心底一松,看着羅玉畟皺起的眉頭,也當作沒有看見,從炕上站起來,貼心地說道:

“這麽晚了,爹找你肯定有要緊的事,夫君別讓爹久等。”

羅玉畟擰眉,不知父親有何事,居然這個時候讓人來找他?

只是往日和周方琦在一起的日子太過鬧騰,今日下午太過休閑安逸,他竟也覺得不錯。

他也從炕上站起來,低頭看着容悅,見她眸子中似藏着不舍,卻貼心懂事的模樣,心下微有些不自然,本想着陪她用次晚膳,再離開的。

他一直未說話,容悅有些疑惑的擡頭看他:“夫君?”

羅玉畟沒有對上她的視線,語氣依舊溫柔:

“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來看你。”

容悅見他當真要走了,一直緊繃的身子放松下來,笑着送他到房門口:

“夫君慢些,仔細着腳下的路。”

羅玉畟看見外面等得焦急的下人,跨步走過去,兩人說着話,離開了印雅苑。

容悅看着他走遠,直到現在,她依舊沒有想清楚,今日羅玉畟為何來印雅苑?

仿佛真的只是過來看看一般。

可是,容悅記着之前的事情,心底不敢有絲毫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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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思這個時候出來,看着少爺離開,她心底也不知該喜該憂,過來扶着容悅進入房間。

畔昀在旁邊低着頭,容悅餘光瞥見她,什麽話都沒說,就讓她退了下去。

瞧見她似乎松了一口氣的模樣,容悅心底好笑,卻絲毫笑不出來。

且不管羅玉畟和周方琦之間如何,畔昀這番行為總是在明面上打了她的臉。

若非她對羅玉畟并無感想,今日畔玉的舉動,豈不是也惹她傷心?

容悅微擰着細眉,覺得些許煩悶,卻不得其解。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她與畔昀在這個院子生活了一年,日日相處,突遭背叛,又豈能一絲感覺都無?

玖思還不知道畔昀的事情,跟着她進了房間,有些疑惑:

“少夫人怎麽讓畔昀退下了?”

容悅頓了頓,斂着眼睑,輕聲說:“畔昀見少爺離開,有些失落,現在不适合在房間裏伺候。”

她說得隐晦,玖思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臉色頓時氣紅了一片:

“她怎麽敢!”

容悅沒有心情去計較這些,既然畔昀心思不在這個院子裏了,日後找個借口打發了就是。

更何況……也許日後她說不定會需要畔昀這份心思。

她拍了拍玖思的手背:“好了,別氣了,日後注意着些就是。”

玖思一口氣悶在心底,她不知少夫人是怎麽忍下來的,她又有些洩氣。

少夫人不生氣,追根究底,是因為少夫人并不在乎吧。

若是在乎少爺,又豈會這麽平淡?

這樣一想,玖思又覺得這是好事,心底矛盾得讓她難受,只能憋着不去想。

另一邊,羅玉畟離開印雅苑之後,就朝前院而去。

剛到書房,就聽見裏面羅闫安的斥罵聲,羅玉畟擰眉,揮退下人,獨自進了書房。

書房內,隔着重簾,書架旁擺着玉瓶收藏,名人字畫,然而站在案後的羅闫安卻是一臉陰沉,羅玉畟不知發生了何事,恭敬拱手:“父親。”

羅闫安朝他冷哼了一聲,羅玉畟微頓,有些疑惑:

“父親,這是怎麽了?又是誰惹了您不高興?”

“誰?”羅闫安将手中的書折摔在桌上,怒其不争地看着他:“除了你,還能有誰?”

他狠狠地刮了一眼羅玉畟,若不是他只有這麽一個兒子,他定會轉而培養他人。

堂堂羅府嫡子,居然有斷袖癖好,若非他及時向容府提親,他羅家的臉面都丢盡了!

羅玉畟看着他眼底的怒意,身子半僵:

“孩兒不知又犯了何錯?竟惹父親這般生氣,父親息怒。”

他臉上全是擔憂,羅闫安的怒意終于散了一些,但是想到今日得的消息,終是意難平,沉聲說道:

“近些日子,你與周家人離得遠些!”

羅玉畟皺起眉頭,想起周方琦的性子,有些為難:“父親,方琦他——”

一個杯子猛然砸在他腳邊,清脆的聲音在書房內響起,濺出的水濕了他的衣擺,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羅闫安怒不可遏:“你是嫌我羅府現在的把柄還不夠多是嗎?”

“堂堂男兒,一心皆是兒女情長,你讓我如何放心将這羅府交到你手裏?”

他說到兒女情長的時候,便是他,也有些不恥開口。

羅玉畟聽了他的話,雙手緊握成拳,他知曉自從自己和周方琦的事跡敗露之後,父親就一直對他不滿意。

那段時間府邸進了不少女子。

不僅是給他準備,甚至有些最終成為了他父親的侍妾,他知道,自己一直和周方琦糾纏,惹得父親失望。

那段時間,羅闫安不斷進後院,就是為了再有其他子嗣。

若是兩年下來,也沒有消息,他這羅府繼承人的位置甚至可能不保。

羅玉畟想起那段時間,周氏日日不停的哭泣和祈求聲,還有父親的冷眼。

态度終究軟了下來,不再堅持:

“父親息怒,孩兒聽你的便是,這些日子定不再見周家人。”

羅闫安冷哼了一聲,不再看他,只是下着命令:

“我可以不管你和周家那小子的事情,但是兩年內你必須要有子嗣,否則,哼!”

他話沒有說完,只是陰冷地看着羅玉畟。

羅玉畟是他唯一的子嗣,他有所顧忌不能動他,但是周家那小子就不一定了,若是兩年他再看不見希望,也別怪他心狠手辣。

羅玉畟聽懂了他為說完的話,一時之間有些頭疼。

他是真心喜歡周方琦的,不顧世俗、一心一意皆是他,他舍不得辜負他。

但是在羅闫安話音落地的時候,他腦海突兀閃過一雙眸子,他頓了半晌,最終還是記得早上離府時,周方琦臉上期盼的神色,僵着神色沒有答應羅闫安的話。

羅闫安眼神徹底冷了下來。

書房外的下人只聽見屋裏碎了幾個茶杯後,突然房門被打開,少爺面色微沉地走了出來。

他們面面相觑,不敢去想書房內發生了何事。

羅玉畟走後,羅闫安也緊跟着出了書房,他徑直朝主院走去,周氏高興地在院子裏迎他,就見他一臉陰沉,原先高興的心思也散了去,轉變為不安。

進了屋子裏後,不過片刻,羅闫安冷斥的聲音就傳來,最後甩袖而去。

下人們在屋外徘徊,聽着夫人低低壓抑的哭泣聲。

老嬷嬷扶着周氏,看着她抹了眼淚,問她:“老爺往哪裏去了?”

老嬷嬷頓了頓,才遲疑地回答:“去了西邊的院子。”

頓時周氏又身子癱軟了下來,自從三年前玉畟和方琦的事爆出來以後,西邊院子裏就住進了一個人,甚得羅闫安喜愛。

周氏知道,羅闫安現在就心心念念讓那賤人為他生下一個兒子。

她咬着牙站起來:“快去将少爺給我喊過來。”

她就算再寵溺羅玉畟,也知道老爺的話沒錯,羅玉畟就算再喜歡方琦那個孩子,也必須要誕下子嗣。

如今大哥因為兩個孩子的事也有些怨她,但是周家并不是只有方琦一個男子,因此沒有羅闫安這般惱怒。

屋裏因為羅闫安的怒火一片狼藉,周氏頹廢地坐在炕上,等着羅玉畟。

容悅尚且不知主院這邊發生的事情,如今天色已晚,院子裏的下人剛将晚膳拿來,她心底對羅玉畟今日的行為還存有疑慮,将就着用了些,就讓人撤了下去。

她沐浴之後,躺在床榻上看着手劄,屋裏只有玖思在伺候着。

玖思将燈燭放上燈罩,暖暖的光從燈罩內散發出來,今日是玖思守夜,她用被褥在外間打地鋪。

容悅久久沒有困意,将手劄折了起來放下,玖思見此,就和她說起府內的事情,打發一下時間:

“少夫人,奴婢聽說,今日表少爺離府的時候,是老爺的人親自送的。”

容悅只知道今日周方琦回府,倒是不知這其中還有波折,不由得發問:

“你可知是為何?”

玖思搖頭:“奴婢不知。”

容悅微微蹙眉,她嫁進來足足一年,知道羅玉畟和周氏對周方琦都是很好,唯獨她這公公對周方琦好似并不喜。

容悅記得很清楚,周方琦有些怕她這位公公,有一次請安時碰上,她那公公甚至直接冷了神色,滿屋都寂靜不敢說話。

如今怎麽會親自讓人送周方琦回府?

除非……

容悅眼睫輕顫了顫,心底隐隐升起一個猜測。

除非今日周方琦回府并非自己所願,而是她這公公親自派人去請回府的?

容悅眸子忽閃了下,之前周方琦住在羅府,羅闫安從未有過如此動作,那這次又是為何呢?

她斂着眼睑,蔥白的指尖點在手劄的封面上,有些走神地随意猜想着。

這次與往日有什麽不同嗎?

她指尖順着紙張的邊緣向下滑着,不經意間被鋒利的紙邊劃傷,輕微的疼痛讓她蹙起眉尖。

玖思注意到,忙走過去,就見她嫩白的指腹上溢出了一滴血,皺眉說了句:

“少夫人在想什麽呢?”

容悅有些失神地看着指腹上的血滴,忽地想起一個人。

——簡毅侯。

這段時間梧州城并無什麽不同,除了多了一位簡毅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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