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不要同類!

雲隙探着觸角,若不是他在鬼剎帝身上下了追蹤,還未料到宮中又進來了個不知是妖是人的東西,只能發覺他知曉自己的存在,是敵是友暫時還分不清。

雖說分不清,但跟着那淫邪少年的人定然不是什麽好東西,雲隙毫不吝啬的給餘卓一個威脅,讓他清楚自己的本分,王宮可以進,追名逐利雲隙也不管,但若是敢壞了他的事,管他是什麽東西,一刀利落。

雲隙這輩子第一最厭有人攔了自己吃花的路,第二最怒企圖對自己不非心思的人妖仙。

上一個調戲他的蛇妖,信誓旦旦的要将他剝光扔進萬蛇坑中任由淫蛇爬遍玩弄至死,這一系蛇隸屬紅蛇之下的一小族,名曰紅絕,為了幫他完成心願,雲隙抽了修為助他修成人形,然後敲碎他的原形精魂,使他再也化不成蛇形,喂了些許不可說的藥,丢進淫蛇坑中,蹲在坑邊眼睜睜看着他後穴被拇指粗細的小蛇争相恐後的爬進去撕咬抽弄,場景慘惡至極。

後來紅蛇老祖氣勢洶洶尋到他,讓他給個交代,雲隙手一揮,從靈幡袋中勾出一百零二只魂,皆是少男少女,數隔百年,盡數死在紅絕蛇的淫欲折磨之下。

雲隙道,“尋~仇~可~以~,老~祖~若~先~用~修~為~渡~了~這~一~百~零~二~只~游~魂~,雲~隙~任~你~處~置!”

妖界與鬼界向來不通,若想渡了一人的精魂,則需消耗近五六十年的純淨修為,這紅蛇老祖,統共不知有四五百年的修為沒有,一聽這話,氣焰立刻消了大半,支支吾吾。

雲隙淡淡瞥他,“蛇性本淫~~,但若傷及無辜~~,擾了天地輪回宿命~~,老祖區區紅蛇之長~~,可否替數萬萬蛇擔了此罪名~~?”

紅蛇老祖大駭,連忙伏身直呼不敢,自此回去必定嚴加管教族群,不敢肆意讓其妄為。

雲隙漠然轉身,消失在藍紫色往生花海中,紅蛇老祖擦了擦額前的汗珠子,趕緊離開了。

紅蛇老祖走後,一抹空靈莺鳥啼叫伴随着淺風蕩蕩飄來,青瀛騰雲駕霧落在花瀑之下,指着大花盤子上的玉白剔透的蝸牛道,“你這妖,還挺潔身自好。”

小蝸牛傲嬌的揚起腦袋。

青瀛嘆氣,“你長得這般好看,身子比水還滑溜,縱然被什麽腌臜起了心思,也有些許你的過錯。”

雲隙,“……”

去~你~丫~的~是~非~觀~!

青瀛嘿嘿笑兩聲,收回摸上雲隙背殼的爪子,轉而揉了揉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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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隙躲在鬼剎帝的衣袖下,嗅着男人略帶侵略的雄性氣息,伸長觸角看清楚了腹足下的肌膚。

如他所料的一般,從覆了面具的左臉向下,延至肩膀,左臂,胸口,皆有被幽藍冥火灼燒的痕跡,猙獰的傷疤上布滿黑色詭異的形狀,這是由于冤魂釜附在人的身上,千年萬年厲鬼長久侵蝕身體而造成鬼氣侵身。

即便他爬了這麽久,猙獰的傷疤都沒有任何改變,依舊猙獰駭人,依舊黑紋盤繞。

蝸牛原液終會成為誰的無用之露,而這個誰,就在他腹足下。

雲隙落寞的彎下觸角,他從來沒做過讓自己後悔的事,除了眼下的這個人。雖說人有宿命因格,但若非當年自己的陰差陽錯,也不至于讓一任君主從此只能覆着面具無法見人,夜夜遭怨鬼冤鬼啃噬心肺,受厲鬼嚎啕折磨之苦。

袖子下的小蝸牛突然沒了動靜,鬼剎帝借身體不适離開了德莘殿,回到了紫裕宮內,一上午都沒人進來的寝宮靜悄悄的,四下皆染着漆黑墨色,肅冷悄靜,桌上的小碟子全都空了,殿中也空了,那人大概也走了吧。

皇帝說不出心思是何,只是讓于述退下,解開自己的衣袍,取出滑溜溜無精打采的小蝸牛,無意間瞥見自己左臂上的黑色傷疤,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

“不舒服?”小蝸牛少有的沒活力,耷拉着觸角,怏怏在白玉冷筆上趴着。

鬼剎帝覺得自己魔怔了,大庭廣衆之下身上爬個小蝸牛就算了,還這般在意,自己如此緊張,若說被狐貍精蠱了心,惑了眼,還能說得通,但就這一只蝸牛,既不會說話,除了白了點,也沒有什麽地方能讓人魔怔至斯。

他這一想,反省起自己可否有玩蝸牛喪志之嫌。

但怎麽想都覺得應該不算的。

喚人送來泡好的菩葉青喂小蝸牛吃,正處于糾結郁悶中的雲隙郁郁嗅了嗅葉子,沒胃口。

于述揣着手道,“可是寂寞了?奴才去苑中為它尋些同類,興許就好了。”

“快去。”

鬼剎帝将雲隙放入琉璃蠱中,菩葉青盛成小碟随時準備着,他翻開奏折批閱,邊等候于述攜帶其他小蝸牛回來。

雲隙琢磨了一晌午,眼見夕陽在天邊金光萬丈,橘紅燒透了半邊天,才悶悶的從神思天外游走回來。

一回神,就發覺自己背上竟然爬上了兩只指甲蓋大小的蝸牛,兩只小蝸牛黑褐色的螺紋殼,黏糊糊的爬在他的身上。

啊~啊~啊~!

鬼剎帝見玉白蝸牛纏着觸角在蠱中爬動,精神比着先前是好些了,于述笑呵呵道,“靈物估摸着也喜歡有同伴戲耍,陛下莫要擔心。”

雲隙惱的跑來跑去,想把身上的蝸牛轉飛下去,他自出生以來就是獨活,并不~大~喜~歡~同~類~啊!!!

總是跟他搶吃的,有什麽好啊~~!!!

還不會說話~~!!!

傻了吧唧的只會趴在他身上試圖吸取他的修為~~!!

雲隙轉着觸角瞪那兩只醜醜的小蝸牛,想傳達出自己不喜歡它們,趕快下去的意思,但那兩只小蝸牛靈智未開顯然聽不懂,雲隙正想辦法時,其中一只竟然順着他的背殼試圖爬上他身子最隐秘的地方,散發出交合的氣味——

啊~啊~啊~~~!!!

就在雲隙忍不住要捏個訣當衆變出人形時,鬼剎帝突然捏起玉白小殼,将雲隙身上的蝸牛都掃了去,捏着絲柔帕子給他擦洗透白的螺殼。

于述唉了一聲,“陛下,這是?”

這靈物不正歡實的跑來跑去,看着歡喜的很。

鬼剎帝擰眉,“将這些都放了。”

雲隙小蝸牛委屈的拉聳着觸角趴在皇帝的手上,吓得軟軟的身子偶有抽搐,他就說他不喜歡這些同類了啊!

雲隙身上散發着強大的氣味,總是很容易招來其他類傻乎乎的蝸牛依靠本能試圖與他交合,但他并不想啊,完全不想啊!

所以每到蝸牛發情時節,他更習慣化成凡人的模樣蹲在花叢中等候花期,即便這樣,青衫上還會落上幾只不懂事的蝸牛尋摸着如何交合之道。

雖說繁衍是人、生靈的本能,但對于雲隙而言,妖的貪欲,人的短暫,仙的冷清,都非雲隙所期,倒不如獨善其身,各自逍遙來的自在,更別說和這種沒有思慮,全憑本性的同類做上什麽繁衍之事,擾的頭疼的好!

這一點,雲隙看的很清楚,也想的很明白。

“太醜。”皇帝道,他的小蝸牛白白嫩嫩,幹幹淨淨,身上爬了苑中泥土中挖來的東西,黏在人家玉白的小螺殼上總覺得刺眼的很,而且現在看來,小蝸牛根本不是歡喜,而是受了驚吓。

于述動了動嘴唇,心說這有什麽醜不醜的,小靈物又不是人,即便再有靈性,也不該認出來人所界定的美醜吧。

不過既然皇帝陛下都說了不要,他自然不該反駁,只将疑惑放在心裏,讓侍衛将殿外那一盆滿滿的蝸牛再放回去。

其實于述是想說,興許這兩只野蝸牛與陛下的不合,說不定放在那上百只蝸牛盆中,估摸也能找到這小靈物看上眼的兩三只。

不過幸好他沒說出來,否則雲隙定然要狠狠怒~上~一~怒~,再也不回到這裏,也說不定的。

夜色又落了銀輝,臨近夏末初秋的季節,白日裏還會燥熱,到了夜晚便涼爽的厲害。

餘卓站起來,“恭送王爺。”

七王帶着奴才走了幾步,繼而又轉過身,讓下人都退下,悄聲道,“你确定你的方法有用?”

“自然,王爺尚且放心。”

七王低頭不耐的撫着衣角下擺,喉頭動了動,“本王始終不相信你家主子的話,皇兄一直都說過會将皇位傳給本王,他對本王向來很好。”

餘卓勾唇,“王爺不相信主人的話,也不相信黃溟書上所寫嗎?黃溟鏡算的是神仙的宿命,而黃溟書寫的可盡是凡人的定數。”

七王皺眉,“若這定數早已出現在黃溟書中,本王就算再争又有什麽用?”

“雖說命由天定,但總歸我命由我不由天,王爺,黃溟書上寫的只有七分定數,剩下的三分,全靠凡人的一念之間。”餘卓翻開古書,淡漠道,“王爺若甘心做個閑散王爺,餘卓這便出宮,絕不再幹涉此事。”

七王緊緊閉着嘴,餘卓道,“他放任王爺游手好閑,往嚴重了說,就是不學無術,王爺,試問,若鬼剎帝有心将皇位交由王爺,又怎麽會對您如此寬松倦怠呢。”

七王一愣,喃喃,“皇兄他……他……”

餘卓推開房門,做出一個邀請的手勢,意味深長道,“王爺,您的一念之間和鬼剎帝的一念之間,都是冥冥注定的。還請王爺三思行事。”

“本王會考慮,多謝先生指教。”他揮袖欲走,又突然轉過身來,“本王有件事想讓先生幫我,越快完成,本王才有心學習。”

餘卓淡淡的注視着他,“王爺說的是千罪宮?”

七王大喜,“先生果然神機妙算,本王要千罪宮的人,先生想辦法讓本王得到他們。”

餘卓舌尖繞着着三個字,膝蓋的鈍痛又浮了上來,想起今日在殿堂中被羞辱之事,眼裏暗了幾分,他颔首,“食君之祿,分君之憂,王爺可放心。”

七王滿意的點頭,“他二人本王都要!”

“草民遵命。”

阿團坐在殿前小臺階上,抱着一團布頭在晚風陣陣的的夏夜望眼欲穿。

唉。它嘆氣,抓了抓後背,栗子糕早就被他吃完了,可它的恩人什麽時候才會出現呢。

阿團摸着自己已經痊愈了的小腿,苦苦想,如果它要是再受傷一次,那位恩人會不會又出現呢。

阿團轉個身縮成一團抱着自己的尾巴,心裏默念起公子教給它的口訣修煉,希望能早日修成人形才好。

正當阿團迷迷糊糊快睡着時,薄霧朦胧的夜色中随着風聲飄散出一曲若隐若現的小調,旋律溫柔清淡,像一池靜谧的湖水,在漆黑夜晚起舞盤旋。

月光落在王宮嶙峋假山中,影影綽綽,銀輝闌珊。它猛地豎起小耳聽了聽,黑豆小眼露出驚喜,撒丫子邁着小爪朝蕭聲的地方奔去。

穿過朱紅回廊,茂盛花木叢,涼亭池水,來到高大嶙峋假山邊,湖心波光粼粼,落了一片銀輝。

阿團咬着手指,害羞的望着背對着他奏蕭的人,它小心蹲在旁邊聽着,一直到婉轉的蕭聲落下,那人扭頭,被腳下的小東西踉跄一絆,扶住了山石。

“唉,又是你,我好心喂你,你怎麽在我身後要絆倒我呢。”那人佯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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