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話音剛落,樂皖便将地上的東西皆踢翻了,那蓋于箱上的紅布也散落于地,那幾個小厮瞧見如此,一時也愣住了。
樂皖回首,已然通紅的眼狠狠一瞪符公子,他張了張唇,似是要說些什麽,只是話還未說出,他那朝思暮想的人兒恍然回了來,一時之間,樂皖也将要說的話忘得一幹二淨,但見他唇角往下一彎,臉上擺着一副委屈模樣,而後便跑去找卿安了。
雙臂一伸,随之将人環住,下颔就此枕在了那人的肩上,接着,他還順帶在那人的頰邊留下淺淺一吻,末了,暗自一笑。他只覺在見到這人時,方才的難受失落,早已不知所蹤,換來的唯有點點喜悅漸漸盈于心間。
“怎麽了?”卿安拍拍他的肩,無奈問道。
“你問他!”樂皖聞言,而後回首瞪了瞪那神仙,接着環住卿安腰間的手,不由得漸漸緊了些許。
“呃……”卿安順着他的目光,擡首看去,便見那負手立于石桌之旁的藍衣公子,此時正朝着自己淺淺一笑,笑容如舊,溫柔文雅。
不由得,他竟是看癡了去。料不到已過多年,他仍是喜歡他的笑容之甚,只無奈,他癡心了已不止百年,卻仍得不到那人的心。
他曾以為只要自己為他做了一切,他便會漸漸将自己放在心上,只是後來,卿安方才覺得自己錯了。從初時的陪伴,再到當年為他受罰貶下凡間,于那山上呆了整整五百年,再到如今被削了仙位貶為散仙,為他做了如此之多,他仍然從未将自己放進心裏,甚至,從未将目光流連過在自己身上。
想到昔年種種,他心尖不由覺微微刺痛,微微蹙眉,而後又舒展開來,無奈一嘆後,便垂眸行上前去,拱手問好。
末了,他回首看了一眼身後的樂皖,瞧見他神色冷漠,通紅的雙眸此時似是透着些許寒意,卿安還從未見過樂皖如此。
“不知孽徒可是又惹着公子了?”卿安問道,口氣甚是溫柔。
話音剛落,樂皖便皺眉惱道:“屁話!是他先惹我的,師父,你且問問他說了什麽混話!”
“……”卿安一時不知該如何問起,只能沉默不語。
倒是符公子淡然得很,只輕輕一笑道:“我方才與他開了玩笑,說我要來娶你,料不到他當真信了。”語罷,便擡眸看了一眼樂皖。
樂皖聞言,心下愠意更甚,他快步行上前去,而後伸手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領,劍眉一皺,雙眸一眯,開口時,便連口氣也冷了幾分。
“你若是騙我,倒也無礙,但你若是騙了師父,我定然要将你挫骨揚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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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安一頓,心下卻不由一暖,而後他搖首輕輕笑了笑,嘆說:“你這狼……唉……”其實他還本是想讓他放了符公子的,奈何一瞧樂皖那淡漠神色,一時,卻是何話也說不出了。
“行了,那以後,我不與你師父多說一句閑話便好了。”符公子無奈笑笑,順着樂皖的意回答道,說着,便伸手撥開了樂皖的手,然後朝着卿安笑道,“安安,我要成親了。”
“嗯?”卿安一愣。
“與她。”
卿安身子一顫,詫異道:“你、你瘋了?!你可知玉帝……”
符公子輕笑打斷:“我沒瘋。其實莫要那般張揚,玉帝又怎會知道我與她之事?”說着,他也不顧旁的樂皖一直瞪着自己,只随意執起卿安一手,繼續笑道,“安安,多謝你。”
“不必客氣。”卿安口氣淡然,那雙清冷的眸中平平淡淡,看不出有何情緒。
“嗯。”他點了點頭,随後回首讓那幾個小厮将東西收拾好了,然後便要他們将東西拿了過來,“這幾箱茶葉,是給你的。”
“多謝。”卿安瞥了一眼地上擺着的木箱,而後點頭道謝。
“以後我雖不能再陪你品茗,但你徒弟卻能。”符公子拍拍他的肩,“安安,若我成親那日,你得閑了,你便過來如何?”
“好。”沒有再多的話語,唯有單單一字。
符公子聽他答應,倒也喜得微微一笑,他松了執着卿安的手後,便拱手與他告辭,只是,才轉身舉步還未踏下一步時,卿安卻忽的叫住了他。
“子書,恭喜。”
符公子聞言一愣。
子書,那是他的名字。只是卿安卻很少喚他的名字,自從昔年卿安為自己受罰貶下凡開始,他便從未聽見卿安喚過自己一聲“子書”。
“到了那日,我與樂皖定然前來賀你大喜。”語罷,卿安唇角微翹,淺淺一笑,只是那笑裏,倒是有幾分苦澀之意。
“嗯,我等你。”符子書也朝他一笑,語罷,再次拱手告辭。
人已漸離,天已漸黑,等卿安回過神來時,只一轉眼,便見到了樂皖湊得極近的臉。
樂皖見他看了過來,而後立時揪住了他的衣袖,“師父,你昔日與他……究竟是何關系?”
卿安瞥了他一眼,倒也沒讓他放手,只任他揪着自己的衣袖越揪越緊,“朋友。”
“不信,若果是朋友,他怎的叫你如此親密?”樂皖扯了扯他的衣袖,蹙眉問道。
“……”卿安無語,也懶得理他,只使了一把力氣,便将樂皖推開,而後不顧樂皖于後一番亂喚,只加快了腳步,往房裏走去了。
燃了燭火,坐于書案之前,他便随意執起一卷書,單手支着下颔随意地翻頁看着。他臉上雖是淡然如舊,只是心下早已亂如麻,這書上的內容,反反複複看了幾遍,卻如何也看不進一個字,滿腦皆是與子書昔年的往事。
他總算是想明白了。
其實縱使為子書做得再多,終究也抵不過那狐女的一颦一笑啊。
“師父。”樂皖不知何時來至他的身後,雙手撫上他的肩頭,輕輕喚道。
卿安合上了書卷,而後回首瞥他一眼,正想說些什麽時,樂皖卻将人打橫抱了起來,卿安一時愣住了。
直至被樂皖抱上床榻之後,他才反應過來,随後雙臂一撐,欲想起身,哪知樂皖一臂壓回榻上,嘴上還說:“師父,早些歇息,莫要多想心事了。”語罷,他便将棉被一抖,蓋于卿安身上,接着還伸手為他掖好被褥。
末了,樂皖揉了揉卿安的腦袋,随之咧嘴一笑,尖尖的牙抵着唇,微彎的笑眸中似含春風。
“不必你多言,我自然知道。”卿安別了別臉,避開樂皖的舉動。
樂皖收回了手,只笑笑盯着卿安的臉半晌,随後躺下他的身旁,枕在他的枕上,然後掀開被褥,擠近卿安身邊,伸了一臂攬住了卿安的腰。
“不,還有一事你不知道的。”樂皖盯着卿安的側容癡癡笑道。
卿安挑眉:“你莫不會是說,玉帝讓我回天庭複命?”若果如此,當真甚好。可讓他複仙位一事,會如此輕易麽?
樂皖聞言,而後無奈地親了親他的臉:“我會一直陪着你的,符公子會陪你品茗,我也會,符公子會陪你下棋,我也會,他曾陪你做過之事,我依然能做到。”
卿安不語。
“師父……”樂皖将人攬得更緊,口氣聽來似是有些委屈。
卿安輕輕一嘆,而後翻了個身,看着那狼無奈道:“你不是說早些歇息嗎?睡罷。”語罷,伸手拍拍那狼的手臂。
那狼難得沒有回答卿安的話,他只顧盯着他的唇看,那狼一雙微微上挑的眸中帶了幾分笑意,也不知看了多久,那狼恍然湊了前去,于他唇上留了淺淺一吻,正如蜻蜓點水一般。
呃……
卿安怔了怔。
等他回過神來時,那狼早已睡得正沉。
他無奈,只嘆道:“唉,你這狼啊……”明明自己才是師父,卻偏偏鬧得自己像是徒兒一般。這狼啊,也唯有他才會願陪着自己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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