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夜晚,樂皖、卿安二人,一同行于熙熙攘攘的街市上,因佳節而至與平日相比起,自是熱鬧了許多。二人負手而行,待徐步下了小橋,樂皖便先扯了卿安的衣袖,快步往橋下的那間茶葉鋪行去了。

踏進鋪中,但嗅淡淡茶香入鼻。那本坐在那兒品茗的茶鋪老板,一見有着錦衣華服的客人,便忙放下茶盞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然後便是一番言語,愈是貴的茶,便愈是要取出那茶說。

奈何他尚未說至一半,便被樂皖打斷了,“不必,只要一餅金鑲玉就好。”語罷,樂皖回首只朝卿安淡然一笑,“我記得夫子你愛喝金鑲玉。”

卿安聞言,而後怔了怔。他萬萬沒料到,那狼竟會一直記得……

心頭猛然一顫,心下只覺既是淡淡的喜,又是淡淡的甜,連帶着那雙墨黑的眸中,亦是透着淡淡笑意。

末了,二人同離,共去賞燈。

彼時雖已入夜,可仍是人如潮,燈如晝。天邊忽見天花生,只伴節節爆竹聲起,奈何天花一墜,不過昙花一現,然也猶記剎那驚鴻。

遙處繁燈恍若星子點點,但見近樓幾盞燈如明月,猶記彼時小雪紛飛,白雪皚皚,火樹銀花,繁燈如晝。夜漸深,人漸散,十裏長街剎那一片安靜,唯有漫天小雪飄飄,白梅飄落,還有那寒風未歇。

已是燈火闌珊時,二人雖并肩同行,卻并無閑話可聊,偏偏樂皖特意放慢了腳步,這回樂府的路,自是要長了許多。

待至橋下,樂皖恍然伸手摘下了他的白紗,只撫着他的臉龐,盯着看了好久。這本該好端端的臉,卻偏偏生了這如此可怖的疤……樂皖心疼一嘆,只湊近他些許,而後輕輕吻了那道疤。

“你做什麽?”卿安尴尬地退了一步,此處并非在樂府,怎能讓他如此胡來。

“我心疼你罷了。”樂皖扯了他的衣袖,迫他不許後退。

卿安愣了愣,而後輕輕一嘆,本要說些什麽的,奈何話已至唇邊,卻是什麽也說不出了。

夜已更深,行人無幾,他們二人就在橋下閑聊了許久,明月之下,那着一襲白衣之人清冷似玉,恍若天人臨世,卻帶那笑容淺淺,在那白雪紛飛裏,他将樂皖抱入了懷中。

他說:“懷瑾,望你四月得以考中秀才。”

樂皖聞言,而後淡然笑道:“夫子放心,我定不負你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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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卿安颔首,“此時天色已晚,我便不與你多聊了,你快些回去吧。”語罷,抱着那狼的雙臂緩緩而松。

“好。”樂皖作揖笑答。

末了,二人告辭而離,各向不同方向走了,只是,樂皖每走幾步,定要回首一望,但見那人身影漸行漸遠終無影時,方才回過首來,然後看着前方漫漫長路,不過無奈一嘆。

……

一晃眼間,便至四月初。

彼年冬雪已融,杏花初綻,清晨時陽光微暖,春風伴香而至。今次院試雖是獨他一人趕路,可也覺心情甚好,便連那一絲的緊張之意也漸漸消散了,直至考場,他方才斂了笑意,而後負手徐步踏入考場,在進考場的一剎那,腰比平日挺得更直了,連腦袋也比平日擡得更高了,那副模樣,當真好不得意。

旁的書生見他那模樣,只暗笑他得意太早,笑罷,便拿起白饅頭與書來,一邊兒看一邊兒吃着。

等到今日院試完後,已是午後了。

而在他踏出考場時,擡眸間,卻見人潮之中有一白衣公子正負手而立,今日難得未蒙白紗,只與自己對上雙眸時清淺一笑,他愣了愣,而後也回之一笑。

須臾,他向他走近,直至眼前,他方才握住了卿安袖下的手。

“夫子。”樂皖笑喚。

“考得如何?”

“甚好。”說着,樂皖便牽着他的手,一邊走着一邊問,“你是特意來這兒的嗎?可是為了等我?”

“嗯。”

樂皖聞言,心下一暖,握着他的手不由一緊,沉默良久,他恍然輕聲道:“夫子,你真好。”

此話說得雖輕,可也落入了卿安耳中,他雖沉默不語,可心下早已作了回答。

昔年那段孤寂冷淡的時光裏,雖有山水作伴,綠竹可賞,但,到底還是入了心的寂寞,一局棋盤,獨他一人下,一盞清茶,獨他一人品,還好自那狼來後,不再覺時光孤寂,春去秋來,歲月荏苒,縱使百年,那狼仍舊陪伴于旁,又如何不想回之一句:有你在,亦是安好。

二人回至樂府後,柳夫人便忙将樂皖扯至身旁,問了許多話來,卿安就坐在一旁,端起茶盞時而細品一番,只是他平日裏與水年并無說上幾句,今日那小丫頭竟是與自己聊了起來。

閑扯幾句後,便又沉默下來,片刻,水年端起茶壺為卿安斟滿了茶後,忽的笑道:“夫子,奴婢還是頭一次見你不帶面紗……”說着,目光落到他臉上的那道疤上,“夫子,這疤……”她好奇問道。

“兒時調皮,玩鬧時被熱水燙傷了罷。”他淡然答道。其實這疤如何來的,他自個兒也不清楚,曾也問過星君,那星君也答得模糊,只當他也不知罷了。

“抱歉……”

“為何要抱歉?”卿安挑眉問道。

水年聞言,而後低首,聽夫子那般語氣,似是生氣了,可那話也已問出,早知道就不問了……此時她悔得想要咬舌,只是在悄然擡眸間,卻見那人笑意盈盈,并無愠意。

“無妨,問便問了罷,我不會與你生氣的。”語罷,端起茶盞,而後抿了一口。

她本以為如夫子那般之人,定然是清冷淡漠得很,不料竟會是如此溫暖。

然後,水年朝他莞爾一笑,“多謝夫子。”語罷,又端起茶壺為他斟了一盞茶,随之便與卿安閑聊了起來。

二人聊得正歡時,卻聞“咣當”一聲,驚得二人沉默下來,一同往柳夫人與樂皖方向看去,原是樂皖将案上的一只杯子摔碎了。

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何事時,卻見樂皖冷哼一聲,随後滿臉愠意甩袖而離。

作者有話要說:

快要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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