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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這個人所擁有的是遠比武力更可怕的、操縱人心的力量,說他是整個港口黑手黨之中最可怕的人也不為過。

在黑手黨中流傳着這樣的傳言——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和太宰治為敵,而可怕之處就在于敵人是太宰治。

僅僅只是這樣的傳言,就足以讓芥川龍之介清楚地明白太宰治到底是一個怎樣可怕的角色了。

除了在初鹿野來夏家中那一次偶然地遇見,芥川龍之介并不覺得自己此生還會再和太宰治此人有什麽交集,更別說被他親自來誘勸加入黑手黨了。

有那麽一瞬間,芥川龍之介甚至以為太宰治是在開玩笑。

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逝而已。他清楚地知道,在剛剛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之後,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說明太宰治就是為他而來,自然也不可能如此大費周章,就只是同他開個玩笑而已。

芥川龍之介很冷靜,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冷冷地和太宰治對視,良久才開口:“你想做什麽?”

“實際上我今天升職了呢。成為了幹部的一員哦。但是官位什麽的淨會增加責任和麻煩事呢——”他拖長語調,顯得十分苦惱的樣子,“雖說如此,官位也有一點好處呢。”*

“幹部被賦予了可以自由雇傭一個直屬部下的權限哦。”*

港口黑手黨是實際掌控着橫濱秩序的最大的武裝異能集團,強大地連軍警之類都不放在眼裏。而僅有五人的港口黑手黨的幹部,無異于站在了橫濱的力量頂峰,相當于一國國會的議員。

如果芥川龍之介沒有記錯,那麽僅從他知道的來看,太宰治甚至還沒有成年。在這樣年輕的年紀就能成為港口黑手黨的幹部……芥川龍之介心下微沉。

他不知道太宰治究竟做了多少事才能被提拔至幹部,但可想而知,太宰治在成為幹部的路上所走的每一步,都凝固黑暗與血腥。

作為唯一未成年的幹部,芥川龍之介無法想象太宰治究竟擁有怎樣殘虐的才能。

這樣的人,為什麽會選擇他來作為唯一的直屬部下?芥川龍之介自問并沒有擁有出色到足以出名到太宰在那裏的才能,所以就更不能理解太宰治此時的行為。

“為什麽是我?”芥川龍之介問道。

“其實啊,我從第一次見面就注意到你了。芥川君。”大概是覺得以後就會共事,太宰治貼心地為芥川龍之介解釋了原因,“從那時候起,我就覺得芥川君你啊,很适合港口黑手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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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我接到報告說有貧民窟的孩子偷聽到了交易的時間和地點,那些不入流的海賊報告說會把你們滅口,保證不将這件事情傳出去。但是過了很久,也沒有接到他們殺掉了你們的報告,面對的只是幾個孩子,本不應該這麽長時間都沒有成功——所以我推測,他們被殺掉了,是來夏動的手吧?我本來想再早一步過來,但是沒想到被來夏搶先了。”

他做作地嘆了口氣,表現出遺憾的模樣來。

“只有來夏和一個女孩離開了,我猜測你大概是留下來埋葬了你的同伴吧?這裏是從你們的巢居到來夏家裏的必經之路,你必然會經過這裏——所以我就在這裏,等着你來。”

他臉上顯出了高高在上的笑意:“事實證明,你果然很适合港口黑手黨,我的眼光沒有錯。”

太宰治垂下眼睛俯視他:“你有什麽追尋的事物嗎?”*

芥川龍之介的眉角動了動,他張了張口,許久才用嘶啞的嗓音一字一頓地說道:“力量,強大的力量,我想追尋的僅此而已。”

曾經芥川龍之介以為自己所追尋的是存在的意義,但在這個月光明朗的夜晚,他徹底明白了——生存的意義他在今晚已經擁有了,而他更想追尋的是強大的力量。

能夠保護重要的人的力量。

不想再看到同伴死亡、不想再讓銀說出犧牲自己的話……也不想,讓那個對他溫柔以待的少年一次又一次地救他、為他受到傷害。

“就算你不接受勸誘,我也不會因此而敵視你。如果你拒絕了,我會給你一筆足夠你和你妹妹今後吃穿不愁的金錢,讓你們生活無憂,并且從此以後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芥川龍之介很安靜,他在等着太宰治繼續說下去。

他心中十分清楚,太宰治并不是良善之輩,也不可能是來找他做慈善的。

“但如果你有覺悟,我會賦予你你所追求的東西。”太宰治的語調冷了下來,“但這可不是輕松的道路,因為我并不打算嬌縱你。應該會有讓你覺得貧民窟最下層的生活不過是溫水程度的苛刻在等着你。”*

答案其實已經擺在芥川龍之介的眼前了。

他所追尋的、橫濱最大惡黨的力量正在邀請他,而芥川龍之介同樣心中清楚,他确實能夠得到所追尋的東西。

确實,如果拒絕的話會有很輕松的生活在等着他。不用再去拼命、為溫飽和住行而發愁、也不用再掙紮在生死一線上。但僅僅只是這樣,芥川龍之介知道自己一定會變得困頓而軟弱。

他不會有力量、也沒有資格去保護想保護的人。

在這一瞬間,芥川龍之介想起了在巢居中信玄餅被碾碎的花瓣。

“你的回答是?”太宰治問。

“如果你真的能夠賦予我所追尋的東西,”芥川龍之介和太宰治長久地對視,“那麽我接受。”

太宰治微笑起來,他站起身脫下自己披在肩上的黑色外套,将之搭在了芥川龍之介的身上。

******

初鹿野來夏帶着芥川銀去了還在營業的地下診所。

這種診所在橫濱有好幾家,醫生們早就習慣了處理各種黑手黨争鬥之中所受到的傷,本着少知道活的長的原則,他們也從來不會深究這些傷口到底是怎麽形成的。

這次接診了芥川銀,醫生也很有職業道德地沒有多問一句,好好地給芥川銀包紮了後腦的傷口,做了一個小手術,取出了大腿中的子弓單。

初鹿野來夏多問了一句:“不會影響走路吧?”

“不會不會,腿上的傷口好好修養,是不影響走路和運動的。她有一點輕微腦震蕩,等醒了之後可能會覺得頭暈,這是正常的。”醫生縫合好了腿上的傷口,摘下口罩回答初鹿野來夏對問題。

“那就好。”初鹿野來夏點了點頭。

對女孩子來說,如果以後走路會跛腿,那麽無疑是極大的打擊。

“那個……”醫生看了一眼初鹿野來夏肩上還在流血的傷口,鮮血染紅了肩頭的衣物,“你不處理一下麽?”

初鹿野來夏臉上的神色十分平靜,好像他根本沒有受過傷一樣,也感受不到疼痛。但初鹿野來夏又不是人偶,怎麽可能不痛?只是這種痛苦比起以前他訓練自己所使用的自殺方法來說,其實并沒有那麽痛。他完全可以做到面上不露一絲痕跡。

“不用,我自己可以。”初鹿野來夏立刻拒絕了。

他讨厭醫院,同樣讨厭地下醫生,本能地抗拒着這個地下醫生,自然不願意讓對方對他的身體動手動腳。

“那麽你可以帶她走了。”醫生也并不多說,治不治都是患者的自由,他向來不多勸,誰知道會不會犯了什麽忌諱被當場殺掉?來這裏治療可都不是什麽良民。

“謝謝。”

初鹿野來夏爽快地付賬,帶着還在沉睡中的芥川銀回到了公寓裏。

芥川龍之介還沒有回來,他将芥川銀放在卧室的床上,還細心地給小姑娘掖好了被角。

做完這一切,放出黑色幽靈在公寓周邊巡視,以免還有其他人再次來進行襲擊,初鹿野來夏才終于開始處理自己的傷口。

子弓單鑲嵌在肩頭的骨肉之中,出血量并不算很大,如果被打中的是動脈所在的部位,那才要頭疼了。肩部受傷所帶來的疼痛反而要嚴重的多。

初鹿野來夏坐在浴室裏,他的手邊放着止血藥和繃帶。在對待自己的時候,初鹿野來夏向來心黑手很,對自己下重手都一點不帶猶豫的。

他直接将手指伸進肩部的傷口之中,這種粗暴的做法無疑是極其疼痛的,而初鹿野來夏甚至沒給自己做任何麻醉的手段,全靠強行撐住。雖然初鹿野來夏忍耐疼痛的阈值很大,他也沒有喊疼,但這種時候也無法再維持不變的神色了,額角滲出了細密的冷汗來。

初鹿野來夏從來不會喊疼。他幼時說了無數遍“好疼”,但從未得到過溫柔,于是漸漸地明白沒有人會來心疼他,所以不再喊疼。

到了18歲,初鹿野來夏早就已經習慣了。

因為疼痛,初鹿野來夏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看起來虛弱無比。

芥川龍之介就是在這個時候回來的。

他一進門就聞到了血腥味,于是循着血腥味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浴室的門沒關,他能清楚地看見初鹿野來夏靠在瓷磚鋪成的牆壁上,他禁閉着雙眼,睫羽微微顫動,咬着牙面色蒼白地用手指摳出了肩部的子弓單。

初鹿野來夏脫掉了上衣,裸露出了膚色白如瓷器的上半身。但芥川龍之介沒空感到不好意思,他只覺得心中空落。

銅黃色的金屬物掉落在瓷磚的地面上,碰擊時發出了清脆的聲響。這個子弓單像是狠狠砸在了芥川龍之介的心裏,讓他下意識地呼吸一窒。

他喉頭哽了哽,想說些什麽,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芥川龍之介無比清楚,這是初鹿野來夏為了他而受的傷,此時蒼白的臉色、沿着臉廓落下的冷汗、以及蜿蜒留下的刺目的鮮血,全都在提醒着芥川龍之介——全都是因為他。

因為來救他,初鹿野來夏才會受傷,才會遭受這樣的痛苦。

初鹿野來夏忍耐着疼痛,用手指直接在傷口之中摳出了那枚子弓單來。子弓單被摳出來時初鹿野來夏終于松了一口氣。

取出子彈是最遭罪的,餘下的其實算不得什麽。初鹿野來夏此時才睜開雙眼,看向了站在門口的芥川龍之介:“你回來了?”

他立刻就發現了芥川龍之介身上的不同,芥川龍之介的衣物多看一件黑色的外套,而且是初鹿野來夏眼熟的不能再眼熟的外套。

他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太宰治的外套。

初鹿野來夏的視線在芥川龍之介身上的黑色外套上停駐了一秒,事後又若無其事地挪開了視線。

“……對不起。”他說。是他的錯。

初鹿野來夏愣了一下,立刻就理解了芥川龍之介在為什麽事情而道歉。他并不在意,反過來安撫芥川龍之介:“沒事,小傷而已。是我自己要去的,跟你沒關系。”

話是這麽說,但芥川龍之介怎麽可能覺得跟自己沒關系?他臉色緊繃,并不後悔自己做下了加入港口黑手黨的決定。

“銀在卧室,”初鹿野來夏說,“你去看看她吧。”

芥川龍之介點了點頭,默不作聲地轉身進入了卧室。

初鹿野來夏在傷口上上了一層止血的藥物,随後又撕開白色的繃帶,将傷口包紮好。

如果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受傷的話,其實只要幹淨利落地死一次就可以了,根本不用受這種罪。但現場兩個人都在,初鹿野來夏總不可能殺人滅口,所以只好用最原始的辦法來處理傷口。

等他清理好浴室殘留的血跡出去時,芥川龍之介還盤腿坐在卧室的地板上,黑色的外套在地面上鋪開。

初鹿野來夏将藥物和繃帶一齊放進醫藥箱裏,也走進卧室,在芥川龍之介的身旁坐了下來。

卧室的地板是木質的,即使是在天氣清冷的冬日也并不太冷。

月光透過窗簾湧進了房間裏,恰好落在了芥川銀的臉上,像是親吻。她睡的很沉,只是在昏迷中也不免微微皺眉。

“謝謝。”芥川龍之介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謝謝你……來救我。”

又一次來救我。

這是芥川龍之介十六年人生中,擁有過的最大的溫柔。

他低下頭,發尾恰到好處地遮住了臉,讓初鹿野來夏看不清表情。如果此時芥川龍之介的手中有一面鏡子,那麽他一定會發現自己混亂不堪、表情混雜的臉色。

太奇怪了,他在緊張。

為什麽?

心髒跳的很快,如同作響的沉疾擂鼓。

“沒事啊,不用說謝謝。”初鹿野來夏輕輕笑了起來。

“……很危險,沒有必要來的。”芥川龍之介又說,他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怎麽知道我們被襲擊了?”

“因為也有人跟蹤我。”初鹿野來夏說道,“那個人說派人去襲擊那幾個孩子了,我是出了貧民窟才被跟蹤的,而我在貧民窟唯一接觸過的人也只有你,所以我猜,他們襲擊的人是你們。為了以防萬一,我就趕過去看了,還好我去了。”

原來是這樣。芥川龍之介心想,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初鹿野來夏才會被卷進來。

初鹿野來夏側過臉,正視着芥川龍之介,“還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

“?”芥川龍之介疑惑地看過來,恰好和那雙翡翠般的翠綠眼瞳對視。

“和有沒有必要沒關系。”初鹿野來夏一字一頓,鄭重地對他說,“只是因為我想來,因為我在乎你,所以才會來。如果有下一次、下下次,我還是會來。”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像風一樣飄進了心中。

芥川龍之介的腦子頓時如同糨糊。

這一記直球直接将他打昏了頭,芥川龍之介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最開始在想些什麽。他整個人像是喝了酒,思緒沉沉浮浮地被徹底攪亂了。

最後快要罷工的大腦似乎終于理解了這段話的意思,芥川龍之介的的耳後一點一點紅了起來。

心髒跳地更加快了,快地幾乎要迫不及待地跳出來。

芥川龍之介蹭地站起來,頭也不回地沖到了陽臺,指望着冬日夜裏的寒風能讓他清醒一下快要燒糊塗的腦子。

初鹿野來夏不在意,他只覺得芥川龍之介害羞了——當然不是那種害羞,而是那種聽到了類似兄長的人說出的保護的話語,才因此而害羞。

他沒跟着去陽臺打趣芥川龍之介,坐在卧室裏等芥川龍之介冷靜夠了回來。

等了十幾分鐘,芥川龍之介才終于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又重新回到了卧室裏,站在了初鹿野來夏的身旁。

他一邊思索一邊問芥川龍之介:“那個跟蹤我的人跟我說,你們是偷聽到了他們和港口黑手黨交易的時間地點,因此才要将你們滅口。是這樣嗎?”

他總覺得那個人隐瞞了什麽,大概是覺得那些孩子不可能生還,所以根本沒有說出全部的事實來。

“不,不止是這樣。”芥川龍之介的回答如初鹿野來夏所料,果然不是僅此而已,“那些人似乎還另外搭上了器官販賣的團夥,那個團夥應該不受港口黑手黨管理,所以那些人不敢讓港口黑手黨知道。”

“所以才要把你們滅口,否則就會是他們死。”初鹿野來夏若有所思,“原來是這樣。”

器官販賣這幾個字一出來就遭到了初鹿野來夏的厭惡。那些人是被他殺死了沒錯,但那個搭上他們的販賣器官的團夥可沒有人傷亡。他們很可能已經知道了被偷聽的事情,而那些孩子還有人幸存。

如果這件事暴露,那個販賣器官的團夥要面臨的就是港口黑手擋的敵對和追殺,他們擾亂了秩序,必然會受到懲罰。

而港口黑手黨的追殺會是被追殺者永遠的噩夢和陰影,一旦被發現就只能做好躲躲藏藏一輩子、就算逃到國外也不會被放過的準備。

為了自己不落入這種悲慘的境地,那個團夥就是以防萬一也會出手,就不會讓他們徹底暴露。

不過……就算他們出手又怎樣?這種勾當他們不敢搞很大,最多也就十幾個人搭起來的秘密小團夥罷了。初鹿野來夏并不害怕,如果那些人真的來了,那也只能是來送人頭的。

他收攏思緒,不再去想這件事。

芥川龍之介就站在初鹿野來夏的身邊,他們很久都沒有開口,房間裏只剩下淺淺的呼吸聲。

初鹿野來夏思考了許久,最終才開口問他:“要和我一起住嗎?”

他照顧芥川龍之介一年兩個月之久,對于他的品性實在是再清楚不過。對他而言,芥川龍之介算得上是可以信任的人。

況且現在芥川龍之介失去了同伴和貧民窟的巢居,他已經無家可歸,還帶着一身傷和年幼的妹妹。

既然這樣,不如他來好了。

“什、什麽?”芥川龍之介少有地懷疑自己聽錯了,磕磕絆絆地反問回去。

“我說,”初鹿野來夏耐心地重複了一遍,“要和我一起住嗎?”

初鹿野來夏仰起頭來注視着芥川龍之介 ,翠綠的眼底蓄着揉碎的星光,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芥川龍之介的臉來。

糟糕。

理智告訴芥川龍之介,他不可以答應,真的答應下來的話也太過厚臉皮和不知羞恥了。也許初鹿野來夏只是在跟他客套,并沒有真的想要他留下。

其實他已經加入了港口黑手黨,以後應該不會再為錢發愁,和銀一起另外去租一個房子也是可以的。他本來想要告訴初鹿野來夏自己加入了港口黑手黨的事,但在這個關頭,他突然說不出口了。

鬼使神差地,芥川龍之介沖動地回答了他,像是在害怕初鹿野來夏收回這句話。

“好。”

******

芥川龍之介和芥川銀就這麽留了下來。

床留給了芥川銀,客廳的沙發是單人沙發,睡不了人,初鹿野來夏将客廳收拾了一下,和芥川龍之介一起打了地鋪。

這是芥川龍之介第一次和初鹿野來夏在這麽近的距離下一同睡覺。

上一次在這裏暫住時,卧室還是初鹿野來夏自己睡的,身量小的芥川銀可以勉強睡沙發,芥川龍之介就在客廳打了地鋪。

初鹿野來夏就睡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少年睡地很沉,濃郁的睫羽在白如瓷的膚色上投下了一截陰影,金色的發梢微微落下,眼下的胎記像是藤蔓開出了花。

芥川龍之介頭一次覺得睡覺也是一件艱難的事情。他身體有些僵硬,一動也不動地僵在那裏,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初鹿野來夏的臉上。

過了很久,他才終于感覺到困倦湧了上來。遲鈍了很久的神經在這一刻終于釋放了困覺,芥川龍之介緊繃了一整晚的神經得以放松下來,幾個小時前的憎惡、憤怒和絕望全都褪去,他緩緩地陷入沉眠之中。

不知為何,芥川龍之介只覺得這一刻無比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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