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好的。”原本柚木還以為需要經過好幾次的見面和談話才能達成的目标,沒想到早乙女那麽容易就答應了。

“為什麽就答應我了呢?”

這個貓耳怪蜀黍聽完柚木的問題,仿佛聽了什麽笑話,奇怪的笑聲引來了咖啡廳裏所有人的注目。他唇邊的笑意還沒散去,垂眸看了看柚木,那種像是爸爸看着小兒子胡鬧的表情讓柚木驚了驚。

大叔說:“因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打動人心的東西,boy。不知道你自己有沒有發覺,你很善于洞察人心。”

柚木這個從來沒有接受過聲音相關訓練的孩子,哼出來的歌非常的簡單。

舒緩柔和的旋律,清澈純真的童音。

放在任何時候,都只能成為這種咖啡廳首選的背景音樂而已,砸不出一點水花。

但是這是戰後——

人們還沒能從戰争的噩夢中醒來,患有PTSD的人數量多到想象不到。戰後站在廢墟上的空虛和恐慌讓所有的人都陷入了一場永遠醒不來的噩夢。

全國範圍內父母雙全的孩子少得可憐,還有很大一部分流落街頭,找不到任何機構收留,甚至沒有戶籍。

只有被警察發現屍體的那一天,才察覺到這個世界上曾經有過這樣一個孩子存在。

然而他的名字和他所有的經歷,都會随着火化而永遠消失。

正是察覺到了這一點,柚木才會瞄準戰後逐漸在複蘇的娛樂圈。

所有的娛樂活動裏面,歌聲是最直接又最快速能打動人的。

特別是現在。

柚木現在的條件,和現在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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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等幾天吧。”柚木說,“我的監護人馬上就要趕到了。”

而且還有一件事沒解決呢。

早乙女笑了笑,“當然,myboy。”

這是羊第一次召開“全體成員會議”。孩子們都不太懂這是什麽意思,不過中也柚木要求的,大家就乖乖執行了。

從字面上來理解,就是羊的所有孩子都出席的會議吧。

年紀小的孩子懵懵懂懂地猜測。

“今天,我們只要讨論一個問題,你們要不要戶籍?”

柚木從街邊拿了別人不要的箱子放在中間,讓所有的孩子圍成一個圈坐下,自己站在了箱子上面。

其實柚木覺得這樣很羞恥,然而身高不夠,大孩子坐着就跟他差不多高了。

兩害相遇取其輕。

柚木先解釋了一下戶籍的意思,然後跟他們說明:“現在這個國家裏實行三種制度。第一種,就是黑手黨制度,也是橫濱的夜晚實行的,這個就不用我說明了;第二種,是王權者制度,和前面一種有所交叉但是不完全相同。”

“這個國家裏是确确實實存在王權者的,他們是這個國家所有‘非常人’的頂端,活躍的地帶在關東,橫濱是他們的重點關注地區。所有‘非常态事件’和‘非常人活動’都是他們的業務範圍。”

“‘非常人’的活動規則和普通人的不太一樣,這裏面包括王權者、權外者、異能者、契約者等。比如我和中也尼,就得按照這套規則走。”

“但是!”柚木個子小小,站在木箱之上,看着所有羊的孩子。與他視線有所接觸的孩子都忍不住挺了挺腰,認真凝聽。“還有最後一套規則,可以适用于任何人。”

“受到所有JUN方和警察的保護,可以平安度過一生的屬于普通人的規則。要在這上面活着很簡單,就是入籍。”

年紀小的孩子還聽到雲裏霧裏,但是年紀大一點的孩子已經聽懂了是什麽意思。

“在法律上成為一個合法的存在,你們的生活就可以受到最低保障的保護。碼頭那些醉漢們再随意揮動拳頭的時候,你們就可以大聲呼救,理所當然地求助于JUN方。”

有一部分的大孩子非常不屑地撇了撇嘴。

在橫濱不是沒有孩子嘗試過這樣做,然而效果卻不盡人意,甚至會更差。

“你們之前沒有得到幫助,因為你們都是黑戶。他們可能是人壞,但畢竟你們不在他們的職責範圍。當你們入籍之後,他們還有這種行為,就可以舉報他們——這就是普通人的規則。他不一定能夠完全保障你們的權利,但是能讓你們的生命安全。”

最低最低的限度,就是不能随意鯊人。

剛才撇嘴的孩子抿了抿唇。

柚木從箱子上面跳了下來,坐在了箱子上。“可能你們會覺得這樣不夠酷,但是……這種規則是最容易保護自己的,就算以後還想進入黑手黨,也不失為一條退路。”

“當然,最後的決定權在你們手裏……大概明天晚上,想入籍的孩子到時候可以跟我走。”

所有的孩子,特別是大孩子,像是仍然是黑戶的雛美她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這個時候,對羊的孩子來講,明天就成為了相當特別的一天。

明天确實是。

這個晚上,所有六歲以上的孩子都過了一個不眠夜。

第一次有人将選擇權放在了他們自己手上,這個認知令人惶恐不安的同時又非常興奮。

而這一天,也是柚木準備把羊爛掉的根挖出的一天。

一起離開的四個孩子帶着人回來的時候,柚木一點都不驚訝。

戰亂才剛剛結束的這個國家,要生活下去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兩個孩子會被喂一點點甜頭就回來誘惑他的小夥伴們,那四個孩子會為了錦衣玉食反捅一刀曾經的家也完全不奇怪。

他們挑了一個好日子,中也最近因為異能混得風生水起,在碼頭搬運如魚得水,其他年紀比較大的孩子都在擂缽街整理新的房子,剩下在舊的根據地裏的,除了雛美她們三個女孩子,就剩下年紀小的孩子,和柚木。

柚木是特地在這裏等他們的。

他收到了葎草傳遞過來的消息之後還特地提前打了個電話。

他想了很久都沒想好要怎麽處理這件事,最後決定把所有肮髒的罪惡都袒露在陽光底下,讓所有的孩子都看明白。

看明白這個世界上就是會有這樣的白眼狼,看清楚做白眼狼最終會有什麽下場。

這是中原中也第一次這麽慌張。

平時為了封印荒霸吐,一直都插在口袋裏的手,此時此刻正在瘋狂地擺動,全心全意地在往羊的地方飛速狂奔,就算用上了異能,中也依舊覺得很慢。

每一分每一秒都這樣的漫長。

想要更快一點,再快一點。

重力使的名聲就是從這個時候傳出去的,中也身姿輕盈,移動快速,可是每踏一步都會在地上留下一個大坑。

一步一步仿佛有巨人經過留下的足跡。

等他到家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四個曾經的小夥伴,連同他們帶來的人一起被吊在了門前,除了被吊起來他們倒是毫發無損。

九喇嘛站在門口負責看守這群人,但是房子裏面傳來隐隐的哭聲,讓中原中也精神緊繃。

不知道誰先發現了中也,大喊一句:“中也回來了~!”

“中也回來了?”

“中也!”

“嗚嗚嗚,中也……”

等他冷靜下來,走進房子裏的時候,并沒有出現想象中的血流滿地,但是兩個孩子受傷,換下帶血的衣服就仍在了門口。

中也看到其中一件就是柚木的衣服。

柚木的衣服幾乎都是中也買的。

這個外表強硬內裏羞澀的小男孩曾在童裝店門口猶豫了很久,被熱情的銷售姐姐拉進了店裏。買了第一件之後,第二件第三件也就順理成章了。

他快步跨了過去走進屋裏。“怎麽回事?”

其他小孩子們圍了上來,“他們,中、中村他們帶了人回來!”

“想要帶走雛美姐姐她們。”

“我聽到他們說要拉我們去賣……”

“嗚嗚嗚,中也。”

小孩子們第一次直面黑手黨,被黑黝黝的木倉口指着,生死一線的危險感沖擊着他們還弱小的神經。剛剛還能強作鎮定,現在看到羊的頂梁柱回來了,就忍不住哭了起來。

哭聲是會傳染的,剛剛只有兩個三歲的孩子吓哭,現在一個孩子先抽泣起來,其他孩子就憋不住都哭了。

中也皺着眉頭看他們,聽來聽去聽不到自己最想知道的消息,“柚木呢?柚木怎麽樣了?”

“柚、柚木,”晶打了個哭嗝,“在裏面,受傷了……”

他剛說完,中也就像一陣風刮進了屋內。

在中也被孩子們纏住的時候,柚木正坐在床邊,雛美他們三個女孩子圍在床邊上,床上躺着的是羊裏面一個叫做由杏的小姑娘。小姑娘的左肩被子彈射中了,幸運的是子彈并沒有留在裏面,直接貫穿了整個肩膀。

現在柚木利用封印術幫她勉強止住了血。

“現在怎麽辦?”雛美六神無主,她從來處理過這樣的事情。

柚木的右臂被擦傷,傷口用幹淨的舊布包裹着。這個六歲的孩子在這個時候依舊很冷靜,哪怕他也是第一次見木倉。

曾經生活過的現代木倉管制非常嚴格,忍村裏面又沒有熱武器,在這裏的近一年裏,他生活在羊,被中也保護得非常好,木倉聲都很少聽到。

“送去JUN警那裏,”柚木說,“我和中也帶着她一起過去。”

雛美顫抖了一下,“可、可以嗎?”

生活在陰暗處的孩子面對JUN警總有一種天然的畏懼。

“當然,”受傷了的柚木依舊笑眯眯的樣子,一點都看不出剛才出手狠辣的模樣。“我們可是乖巧的好孩子。”

雛美:“好、好的。”

中也三步作兩步上前,把柚木抱了起來仔細瞧了瞧,除了手臂上的擦傷之外,确定沒有了其他傷口,他才松了一口氣。

柚木回頭看了看中也,确定他肯定聽到了剛才的話,輕聲問道:“可以嗎,中也尼?”

中原中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滿腔的怒火壓抑住。“當然,可以。”

這話說得咬牙切齒,讓雛美聽得像是要尋仇一樣。

在中也的重力支持下,他們找到了好幾根繩子代替柚木的葎草,然後把這幾個粽子拉去了JUN警處。

軍方被他們吓了一大跳。

柚木很聰明地沒有讓中也一路用異能搬運那十個人,而是将他們疊上了一輛破爛的手拉車上掩飾,那輛車到了警局門口就徹底散了架。

柚木利用年齡優勢獲得了警局內所有女性的愛護,順利送由杏去了醫院,還不必他們來交錢。

——木倉傷是必須醫生治療的。黑手黨之間有黑醫在營業,不過黑醫們的獅子大口并不是羊這樣的小團體能夠承擔得了,而且他們根本就沒有認識的黑醫。

但這一趟最重要的是,他要給羊的孩子們辦理了戶籍。

院長先生趕到的時機剛剛好,柚木他們到的時候院長先生已經在警局裏了,以“尋找丢失的孩子”為理由。

這個理由對于橫濱的警察們是再正常不過的理由了。

中也和羊內部的孩子都沒什麽意識,但柚木太清楚戶籍的重要性了。當然以後還可以通過各種各樣的渠道補辦,但是能盡早辦理對于他們來說更加方便。

從此,羊的孩子就從一個沒有任何保護的無名之人,真正出現在法律的層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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