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為什麽我會聞到信息素
春困秋乏,世間真理。
更不用說下午的第一堂課,整個教室能睜開眼睛看黑板的屈指可數。
大部分同學的眼皮子都像是塗了一層厚厚的膠水,只想立刻和下眼睑緊緊粘在一起。
安瀾最近在長個子,晚上睡覺除了偶爾小腿會抽搐之外,就是犯困。此刻,他的額頭都快垂在桌面上了。
“賜我夢境,又賜我清醒”,這說的就是數學老師無疑。
“安瀾,你起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忽然之間,幾十個昏昏欲睡的大腦清醒了起來,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安瀾的方向。
安瀾倒吸一口氣,鬼知道數學老師剛才講了什麽?
他拽了一下同桌喬初洛的袖子,這正是兄弟之間互幫互助的緊要關頭。
你幫我,我幫你。
你不幫我,下次我在你墳頭跳舞。
誰知道喬初洛只是低着頭,一點反應都沒有。
安瀾又拽了喬初洛一下,對方還是沒有反應,難不成這家夥也睡成豬了?
安瀾用眼睛的餘光瞥了喬初洛一眼,喬初洛低着頭,壓抑着呼吸,白淨的頸子泛起一片潮紅,就像一只顫抖的鹌鹑。
喬初洛難道不舒服?
空氣中好像還彌漫着一股很淡很淡的幽香,安瀾用力嗅了嗅,還帶着點甜膩,像是金桂的味道。
這不是開桂花的季節啊。
從教室的最後一排傳來課桌移動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很焦躁,蠢蠢欲動又有一種逼迫感。
安瀾記得班上的alpha同學個子都比較高,所以大多都坐在最後幾排。
所以他們……怎麽了?
想着想着,安瀾覺得自己的喉嚨也有幾分發癢,肺裏像是被點了一根煙,悶滅了之後,卻仍然嗆喉,真想倒一大杯冰水,一口氣喝下去。
“安瀾,這道題你到底會不會?”數學老師的指節在黑板上敲了敲。
安瀾看向黑板,才發現那是一道大答題,可是他卻沒辦法集中精力,下意識琢磨着那一陣甜桂花的香味。
驀地,一陣清冷的聲音響起。
“所有alpha,離開教室。”
簡短利落。
哪怕安瀾處于莫名的神游狀态,也能輕松地分辨出對方是誰。
這個人幾乎不說話,一旦開口了,瞬間吸引了所有人——顧砺羽。
那一陣若有若無的甜膩淺香就像漂浮在水面上的輕紗,忽然被顧砺羽的聲音給撥開,一層薄霜瞬間蔓延開來,輕柔流蕩的波紋倏然靜止。
好幾個身型高挑的同學迅速離開,每一個人路過喬初落的時候,都下意識側過臉。
其中一個明顯地晃悠了一下,他低下頭,單手撐在桌角上,死死盯着喬初洛的後頸看了一眼。
“李振南同學,不要磨蹭趕緊出去。”數學老師的聲音響起。
名叫李振南的alpha咬着牙,紅着臉走了出去。
教室一下子空了快五分之一。
一個男同學走到了數學老師的身邊,溫和地開口說:“老師,您在這裏維持秩序,我去叫校醫帶抑制劑過來。”
那個人是他們的班長兼語文課代表許星然……許星然是個alpha。
班長許星然的視線掠過了大半個教室,朗聲道:“肖宸,不要再睡了,你也趕緊出來。”
一個趴在最後一排的身影動了動,緩慢地擡起頭來。
名叫肖宸的男生,眼窩很深,眼尾上揚,就像開了鋒的刃,此刻的眼神卻有點懵。
肖宸基本上每節數學課都在睡覺,而最讓數學老師尴尬的是……肖宸還是數學課代表。
只是之前老師還會把他點起來問問題,但每個問題他都對答如流。
後來有一次數學老師忍不住直說了:“肖宸,你好歹是個數學課代表,能給我一點面子嗎?”
“面子我給了吧?是我數學沒考年級第一?還是我上課跟其他同學講話了?”
數學老師哽到拿出了速效救心丸,從此以後再沒把肖宸叫起來過。
此刻,肖宸站起身來,面前形成一片頗有壓迫感的陰影,然後目不斜視地從喬初洛的身邊走過。
一邊走一邊打着哈欠。
仿佛那陣甜膩的味道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許星然站在教室門口,再次提醒:“班裏的alpha同學請盡快離開。雖然你很自信自己不會受到影響,但你可能會影響到其他的同學。”
安瀾有一陣恍惚,他以為許星然看着的是自己,但他只是個beta。
有人從斜後排走到了他的身邊,扣住了他的肩膀,手很穩,掌心很熱,用力一帶,不容拒絕地将安瀾帶離了自己的座位。
直到離開了他們這層樓,安瀾看着穿着白大褂的校醫急吼吼地跑過他的身邊,發懵的腦子忽然清醒過來。
他發現自己被半扣在某個人的懷裏,再一擡頭,發覺對方正是顧砺羽,那個一向沉默少言卻又是第一個提醒所有alpha離開的顧砺羽。
他的眼就像沉斂的古井,冷冽而疏離,讓人無法看透井口之下那個世界。
“發生什麽了?”
安瀾一開口,顧砺羽就放開了他,走到了一邊,靠着牆角繼續做個沉默安靜卻極有存在感的男子。
倒是班長許星然走了過來,看着安瀾說:“你的同桌抑制劑好像失效了,而且還進入了比較敏感的時期。”
所謂“比較敏感的時期”,應該就是信期。
他跟喬初洛從幼兒園就在一起玩,初二的時候喬初洛就分化了,他告訴過安瀾自己的信息素是金桂的味道,安瀾曾經好奇這是什麽樣的味道,後來喬初洛直接端了盤桂花糖炒年糕給安瀾。
這件事改變了安瀾對喬初洛信息素的印象,他總以為那是……炒年糕味的。而今天他聞到金桂的味道,也沒反應過來那是喬初洛的信息素。
“所以……那桂花的香味是阿洛的信息素?”安瀾歪了歪腦袋。
許星然的眼睛眯了起來:“你聞到了?”
安瀾愣住了,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明明是個beta,怎麽可能聞到喬初落的信息素?
“你多大了?”許星然問。
“十八啊。”安瀾不明白班長為什麽這麽問。
大家年紀不都差不多嗎?
“安瀾……你要不要去做個檢查?”許星然建議說。
正低着頭玩手機的肖宸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啊唷,恭喜你,搞不好是個alpha。雖然這個年紀才分化,估計不怎麽優質。”
安瀾傻了眼,他能聞到喬初洛的信息素,所以他是個alpha?
“那萬一是Omega呢?”安瀾下意識開口說。
他這句話說完,正在玩手機的肖宸頓住了,擡起了眼,很仔細地看着安瀾,接着笑了:“讓我想象一下,這位同學你變漂亮會是什麽樣子?”
他的聲音拉得有些長,帶着調侃和不正經的意味。
班長許星然也愣住了:“所以……安瀾你更想當Omega?”
“不是,我的意思是能聞到Omega的信息素的,只有alpha嗎?”安瀾問。
“我是根據你當時的反應猜測的。你的樣子像是受到了喬初洛信息素的影響,你知道自己低下頭,朝着喬初洛的脖子上靠嗎?如果不是顧砺羽同學把你帶出來,我都懷疑你會不會咬你自己的同桌。”許星然解釋說。
安瀾傻眼了。
他要是敢咬喬初洛,小喬肯定會把桌子扛起來,直接砸他腦袋上去。
“哦,是這樣。”安瀾想起了當自己心神恍惚的時候,是顧砺羽帶自己離開教室的,他下意識看向顧砺羽的方向。
他記得之前顧砺羽還是靠牆站着的姿勢,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也看了過來,好像是安瀾說自己萬一是Omega的時候。
也許是錯覺,顧砺羽揣在校褲口袋裏的那只手,好像正握着拳,他在緊張什麽?
許星然也看着他,這讓安瀾很不自在。
“班長,你怎麽一直看着我?”
許星然還沒開口,倒是肖宸揚高了聲音說:“許星然那個一本正經的老流氓,搞不好就在想你萬一是個omega,該怎麽搞到手呢?”
安瀾睜大了眼睛看着肖宸的方向,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許星然一點都不生氣,只是淡淡地說了句:“老流氓的眼裏看世界,都帶着流氓的色彩。”
“啧。”肖宸低下頭繼續玩手機,涼飕飕地回了句,“要不猜猜看,我們三個誰最能裝?”
肖宸口中的“我們三個”指的應該是他自己外加許星然和顧砺羽。
之前的學校體檢,Alpha有個必測項目——A值。這三人的信息素評估都是A+。
A值越高的alpha,在體力和大腦上的成長進化會顯示出優渥性。
但是任何事物都有兩面,當他們比一般人更優秀出衆的同時,也越容易産生極端情緒,破壞欲和占有欲也會比一般alpha更強烈。特別是易感期,這些alpha會極度危險。
但是這種負面情緒,幾乎沒有在他們三個身上看到過。
許星然平和穩重,作為班長張弛有度,人緣極佳。
而顧砺羽,別說什麽極端情緒了,大家做了三年的高中同學,這家夥……幾乎沒有情緒。沒有人見過他笑,更加沒有人見過他發怒。
至于肖宸,他的行為要出格許多,但是遠沒有到暴戾或者随意傷害人的地步。
所以對于安瀾這個beta來說,他們都是成績很好但是沒機會深交的同學而已。
上午的課是上不了了,安瀾接受了許星然的建議,向老師請假,去學校附近的醫院抽血做了化驗。
這個年紀來測信息素,挂號的時候醫生都對他投以奇怪的目光。
當他在抽血室撈起袖子的時候,護士小姐姐正在找他的血管,看起來有點緊張。
這時候,護士長接了個電話,神情忽然認真了起來,看見安瀾的那一刻,趕了過來:“你別來!這個學生我來!”
但是安瀾卻說:“沒關系的。讓這個姐姐給我紮吧,就是采個血樣而已,又不是開刀。”
“哪裏能拿您來練手啊,那個,你去給這個學生泡杯糖水,抽完血喝糖水。”護士長還是堅持她親自來。
聽到這裏,安瀾也不好意了,護士長好熱情啊,跟外面說的一二三抽完血給我走人的傳說不大一樣。
安瀾走出門,隐隐聽見那幾個護士正在議論。
“護士長,您剛才對那個學生太好了吧?”
“是院長親自打電話跟我說,有個高中男生會來驗血,要我們一定要照顧好他。”
安瀾摸了摸鼻子,覺得護士長肯定認錯人了,他哪裏認得這家醫院的院長啊。
但走了兩步,安瀾又覺得奇怪,為什麽那幾個護士在一起讨論的聲音,自己聽得那麽清楚呢?
醫生拿着他的化驗結果,皺着眉頭看了老久,又給安瀾開了更多的檢查。
“這些檢查都要做嗎?”
醫生點了點頭:“要做的,你這個年紀比較特殊,得綜合參考很多項目,才能有結論。”
“哦。”
安瀾是臨時過來的,身上沒有帶那麽多錢,爸媽也還在上班,如果知道他來了醫院肯定會瞎擔心,只好問讀大學的老姐借點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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