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說完她就後悔了,解釋什麽呢?難道要他對自己負責嗎?明明他們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她收回視線,緩緩轉身,腳下地毯柔軟,吞沒了她的腳步聲。直到那扇深灰色的門關上,辦公室內也沒有傳來一點聲響。
走廊盡頭,姚望等候多時,見她出來,迎上前接過了她手中的提籃。料想這頓午飯吃得并不舒心,所以他才在安語臉上看到了低落的表情。
他小聲問安語:“樓總是對你發脾氣了嗎?”
其實在她的印象中樓澤玉并不是一個會随意發脾氣的人,但聽姚望的話,好像他這麽發脾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因為高映寒?
她偏頭問姚望:“你們樓總和高設計師,經常發生争執嗎?”
“倒也不是。”姚望想了想說:“樓總和寒姐兩人性格相近,對待工作的态度也都是一樣的認真嚴格。兩人針尖對麥芒,難免會有摩擦,所以這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不過他們兩個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為了工作,很快就會調整好自己。”
姚望臉上還挂着輕松的笑,必然是不知道高映寒即将離職的事。
正如樓澤玉所說,她今天就不該來,正好撞在他的槍口上,說什麽都是錯。明明剛才還覺得委屈,但一想到他即将面臨的一堆事她又忍不住心軟。
算了,不和他計較。
她拜托姚望把野餐籃交給吳叔叔,自己則下了樓,想去幫樓澤玉買杯熱可可。他這個人沒什麽特別的喜好,吃喝都很随意,以前在家的時候基本上是她愛吃什麽他就跟着吃什麽,從來沒有對哪一種食物表達過偏愛。
唯獨這熱可可,少有的聽過他說好喝。
JR大樓的對面就是長海市最大的商業中心,在等熱可可的時候,她翻出手機給方修然發了消息。
【an:有空嗎?】
本以為方修然會很忙,沒想到這人竟然秒回。
【波士頓第一深情:你最好是已經準備好簽約了。】
【an:方便來JR接我嗎?想和你談談。】
【波士頓第一深情:等着!】
不是周末,市中心依然人多,那杯熱可可她整整等了快二十分鐘。
拿着熱可可回去的時候餘凡一直在給她發消息,張口就是餘韻,她已經開始煩了。雖說她心中對去留已經有了打算,但現在還沒有正式解約,她也不想把關系鬧得太僵。
正埋頭發消息,餘光瞥見地面一個黑影,還沒來得及反應,一擡頭她就撞上了迎面而來的人。
手中的熱可可順着她的胸口嘩啦啦灑了一地,刺痛襲來,皮膚迅速冒了紅。在看清楚對面的人是誰之後,她強忍着痛說了句:“對不起。”
熱可可灑到了高映寒的手上,澆濕了她手中那疊手稿。她擡眼,眸中閃過厭惡,一雙秀眉緊皺着,滿臉的不悅。
“走路沒長眼睛嗎?”
她身後的助理迅速跑上前來,眼看着高映寒的手稿被熱可可潑了個完全,伸手就推了安語一下。她被推得後退了兩步,手機滑落,“啪啦”一聲落地,背板的玻璃碎屑飛出去老遠。
那位助理走到她跟前,橫眉怒目道:“你是怎麽回事兒?!走路不看路的嗎?這麽寬一條路你都能撞到別人身上,眼睛不要捐給別人行不行?!”
她專注于回餘凡的消息,根本沒有注意到對面來人,她更不想給高映寒留下不好的印象,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繞過身前這位助理,往右邊挪了一步問高映寒:“燙傷了嗎?實在不好意思,我看手機去了,沒太注意,真的對不起。”
高映寒埋頭清理着手稿,絲毫沒有想要搭理她的意思。她的助理不依不饒,一把拉過她的手臂不滿道:“說兩句對不起就算了嗎?你知不知道你弄髒的是什麽?熬了幾天幾夜的心血就這麽給你毀了,一句對不起就算了嗎?!”
助理的聲音太過尖銳,立刻引起了樓內安保的注意。安保出門一看是高映寒遇上了麻煩,兩步就走到了安語面前。
安保高大的身影籠罩過來,讓她莫名有些壓力。
“請問女士是來找誰的?有預約嗎?我們這兒沒有預約不讓進,你要是有認識的人趕緊叫出來處理一下這邊的事。”
安語的眉頭顫了顫,疑惑道:“處理什麽事?”
高映寒的助理接過話,“你裝什麽無辜?毀了寒姐的手稿就想這麽算了嗎?”
“手...手稿?”她偏頭看向高映寒,她正蹲在地上把那堆黏在一起的手稿仔細分開來檢查,她看得很清楚,面上兩張的确面目全非。
同是創作,她自然明白設計手稿就是設計師的命根子,若是別人毀了她的曲譜,她也會很煩躁。
她繞過身前攔路的助理和安保,走到高映寒身邊蹲下,伸手想要幫她整理手稿的時候,高映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一偏頭,高映寒眸中的厭惡又加深。
“安保,這人試圖竊取商業機密,把她帶走。”
她的聲音冷到令人心驚,她被高映寒的助理拉了起來,順手,她又推了安語一下。
她沒顧上理會,慌忙開口解釋:“我沒有想要看你的手稿,你誤會了,我只是想幫你清理一下。”
高映寒抱着手稿站起身來,神情極度不耐煩沖安保說了句:“拉開,擋我路了。”
大廈門口人來人往,腳下一塊地磚燙得她快要站不住。安保繞到她身後,還算客氣沖她說:“麻煩往旁邊站站。”
她退開一步,又說了句:“對不起。”
高映寒沒看她,反倒是她身邊的助理繞上前來指着她鼻子警告:“但凡寒姐的手稿洩露一點兒,你就等着收律師函吧。”
臨走,她又推了安語一下,尖利的指甲劃過她的手臂,在原本燙傷的位置留下一道紅痕。
手臂上火辣辣地疼,脆弱的皮膚破裂,細小的血點子冒出來迅速聚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醒目的血痕。
“站住!”
驀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安語匆忙擡眼,方修然已經攔住了兩人。
高映寒不耐煩開口:“做什麽?”
方修然盯着她助理,“道歉。”
女助理顯然是理直氣壯,挺直了腰反問:“道什麽歉?”
方修然不跟她客氣,把她拉到了安語身前,指着她手上的血痕說:“道歉。”
女助理甩開他的手,矢口否認道:“她自己撞到人被燙傷關我什麽事?”
安語趕緊拉住方修然:“算了,是我先撞到她的,事情都過去了,就不要再多說了。”
方修然沉着臉,依舊是沖着女助理說:“道歉。”
女助理朝高映寒投去求助的目光,高映寒本就不耐煩,這下被方修然纏上,心頭更是煩躁。
“你想做什麽?”
方修然被高映寒傲慢的态度激怒,語氣不善道:“聽不懂人話嗎?”
這擦槍走火的架勢吓到了安語,她趕緊擋在方修然身前勸說:“別說了,讓她們走吧,我沒事。”
方修然今天戴的墨鏡很大,但還是能透過鏡片看到他緊皺的眉,他盯着安語小心翼翼的一張臉質問:“你是忍者神龜嗎?什麽都要忍?”
高映寒沒了耐心,轉身要走又被方修然喊住,她高聲喊來安保,大廈內走出來的卻是樓澤玉和姚望。
安語推着方修然走,整個人幾乎陷進他的懷抱裏,樓澤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你怎麽了?”
她沒回頭,也不想解釋什麽。高映寒的助理立刻上前回答:“這個女的弄髒了寒姐的手稿,現在還纏着我給她道歉。”
安語懊悔閉着眼睛,有些不想面對,她一定是腦子抽了,才會想要在大夏天給樓澤玉買一杯熱可可。
烈日下的沉寂最是難熬,樓澤玉的聲音如冰雨落下,他喊了她的名字:“安語,說話。”
語氣裏是她才聽過的不滿,她心上一沉,像是千斤石落下,一陣鈍痛。
明明昨天叫了她一整天年年,當着高映寒的面又冷冰冰叫她安語。這場莫名其妙的沖突裏,他會幫誰顯而易見。
她轉身,黑色的裙擺上滿是污漬,手臂一道血痕極為刺眼,她很慶幸自己戴了墨鏡,可以完美掩蓋自己泛紅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氣開口:“就是她說的那樣,我撞到了高設計師,弄髒了她的手稿,我已經道過歉了。如果高設計師還有不滿的話,我會盡我所能讓她滿意。”
她沒敢看樓澤玉,更不想讓他知道她是為了給他買熱可可才撞上高映寒。
她向後退了一步,半邊身子藏在方修然身後,鼓起勇氣拉住了方修然的手說:“門口人太多了,再僵持下去明天就該上熱搜了。”
她轉頭看着高映寒:“高設計師如果有什麽需求可以盡管跟我提,剛才耽誤了你不少時間,實在不好意思。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們就先走了。”
她拽了拽方修然,低聲說:“想讓我和你簽約,就趕緊帶我走。”
方修然抓緊她的手,拉着她轉了身。
腳上的傷愈發疼了,連帶着心也跟着一起疼。
坐進車裏的時候,她沒忍住偏頭看了眼門口,高映寒擋在樓澤玉身前,讓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看兩人靠得那麽近,興許之前在他辦公室的争執正在得到解決。
方修然坐進車裏,擡手摘掉了鼻梁上的墨鏡,暗罵了句:“什麽玩意兒?!”
發洩完,他又轉頭關心她:“疼嗎?”
她搖搖頭,“沒事兒,塗點藥就好了。”
方修然從車裏找了一包濕巾遞給她,“那人是誰?怎麽你哥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安語從他手中接過,用濕巾擦着手臂上黏乎乎的熱可可。并回答:“他前女友。”
方修然也抽了張濕巾幫她擦裙子上的污漬,嘴裏“啧”了一聲:“怪不得。”
安語摘下墨鏡,對着遮陽板上的化妝鏡仔細擦了擦脖子,邊擦邊說:“怎麽?你們男人都對前女友有執念嗎?”
方修然收回手,否認道:“你可別瞎說啊。”
安語輕笑着打趣:“那不然《念我不忘》你為什麽唱的這麽走心?”
方修然擦了擦手發動引擎,滿不在乎說:“是你寫的太好觸動了我。”
安語又擦了下額角的汗珠,“那還是對前女友念念不忘才會被觸動。”
方修然不滿“嘶”了一聲:“那你跟我說說,你沒有談過戀愛你是怎麽寫出這首歌的?你對誰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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