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夢境

打着淡黃暖意燈光的房間裏,她纖細顧長的身影斜斜的印在了木地板上。整個房間明顯是為嬰兒設計的。所有有邊角的家具都被細致的包上了柔軟的海綿。

窗外雷雨陣陣,她走到窗邊關了窗,隔着雨幕凝視着那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不過幾十年,這變化還真大。

“嘤嘤…哇……哇咔……”

突兀的哭泣聲響起,并不比雷聲小,于是她轉回了視線,只見一張木制的小小的搖籃床上,一個一歲左右的女嬰兒正在放聲哭泣。見狀她走回搖籃床旁,俯身察看情況,面上浮起輕微的不解。

感覺到陰影,女嬰咬着手指淚眼汪汪的看着她正上方的人。由于光線的因故,女嬰并沒能看見她的臉。女嬰肉嘟嘟的臉平時萌化了不少人,現在則,更萌了,讓人忍不住想捏捏她的雙頰。感受那軟軟的有彈性的觸感。

小孩就是有這麽一種魅力。

然而,她對這場景始終面無表情,只伸出手輕輕搖晃着搖籃。漆黑的眸子看着女嬰,似乎很不能理解她為什麽哭。

“哇…哇…哇……”見她不理自己,女嬰哭得更厲害了。似乎在控訴她不給自己吃東西。

一大一小就在這并不明亮的空間裏大眼瞪小眼。

“噓…不哭。”終于她妥協下來,用生硬的語氣哄着女嬰,眼神也很不自在。

似乎是第一次聽見她說話,女嬰的注意力很快便被轉移了,睜着黑葡萄般的眼眸看她。女嬰看着她,突然伸出手想碰她,不知為何,她給自己的感覺好親切,好像媽媽。

媽媽……

可惜女嬰手太短,床對于她來說有些高了。

她看了會搖頭晃腦的女嬰,似乎明白了什麽。也緩緩伸出一根手指與女嬰相碰。

女嬰軟軟的、胖胖的小手立刻握住她的。一股異樣的感覺從指尖直傳遞到全身每一個組織裏。她漆黑的雙眸閃過一絲紅光,但也只是一瞬間。

【叮~身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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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單語突然驚醒,條件反射的從床上坐起,她揉着自己的長發,漆黑如墨的眸子微微收縮,還有些犯迷糊。但這也不防礙她的美,反而增加了幾分可愛。

她的長發有些淩亂,披散在身後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在窗外的微光下被染成褐色,美如畫。

她漆黑如墨的瞳孔仿若一個黑洞,輕而易舉的便能吸引人的目光,讓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房間內半明半暗的光籠罩着她,她如藝術家精雕細刻的絕美臉龐在那光影中朦朦胧胧,更添那一份危險的誘惑。

“怎麽又做那個夢了?”她低聲呢喃着,望了眼放在床頭的鬧鐘,不過六點。現在又是暑假,沒有起床的必要。

夏天的早晨,天亮的很早,此刻陽光已經能透過淡黃的窗簾,在一角投射出暖意的氣息,漾着陽光的味道。之前的嬰兒床被搬了出去,除了小床變大床外,這個房間所有的裝飾都沒變。一如夢中。

淡黃的燈光,淡黃的窗簾,暖色調的牆體,舊卻保養良好的木地板。

單語重新躺回床上,雙手枕在腦後,望着泛黃的天花板發呆。

那個夢,她反反複複的夢到了很多回了。而且每一次都只有這一個場景,不曾變過。一開始,她以為是她小時候殘留的記憶,畢竟那時候太小,記憶模糊不清也是正常的。

每當她想看清那個輕輕搖晃自己搖籃床的人的模樣時,那人總會消失,然後她自己就醒了。

那人,是誰呢?

會不會是媽媽?

可爸爸說過,媽媽在生她的時候就……難産去世了。

單語低語嘲弄一聲,自己真的太較真了。或許,那真的只是夢境,又或許,是爸爸請的某個保姆呢。

可是,那場面太過真實了,她又不肯相信那只是夢境。

何況,她似乎記得,自己三歲那年……每當自己貪玩快要摔倒或是什麽的時候,總會有一雙手抱起自己。那雙手很纖細卻很有力,同時也很冰涼。偶爾,那雙手的主人還會伸出食指輕觸自己的臉。同樣的,自己也看不清那雙手的主人的臉。

可那觸感那麽真實。

這,也是夢境嗎?

單語想不出答案來,也無法解釋某些細節。迷迷糊糊間她又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是在一聲聲叫喚中。

“小語,起床啦……”

“唔…”單語含糊一聲,雙眼睜開一條縫,拿手去擋已經移照到她臉上的陽光。慵懶至極。

“呵呵…是不是昨晚玩瘋了?今天怎麽那麽晚醒。”聲音的主人輕笑道,倒也沒有責怪她什麽。

“是青姨啊,沒有啊。”單語總算在迷糊中清醒過來,坐起來看着她床邊的人。薛青——她家的保姆。據說,青姨是從她十歲就已經來她家做事了。要說除了她爸爸誰更了解她家,非青姨莫屬了。

“沒有就沒有吧。”薛青依然笑呵呵着,帶着久經風霜的成熟女性的韻味。現在的她完全看不出她已經四十幾歲了,臉上鮮少有歲月的刻痕。她穿着保守的衣服,說實話,有些土氣。她夾雜着幾根白發的頭發被束在腦後,編成□□花辮。

“我做了燒麥,快去刷牙洗臉好吃早餐。”

“哦。”單語漫聲應道。“對了,爸爸今天回來嗎?”

“不回來。”薛青摸着她柔順的黑發,憐愛道:“你就別管博士了,他餓不着的。”

明知道會是這個答案,但單語還是會每早都問一下,以至于她都分不清現在的心情是不是失落了。也許是失望太久,內心的反應已經遲鈍了。

單語去洗漱的時候,薛青開始收拾她的房間。等到兩人都弄好了,便一起去吃飯。

薛青雖然不住在她們家,但大多數時候都是和單語一起吃飯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薛青更像是單語的母親。盡管,這份感情還橫隔着一個字——錢。

從以前某些與薛青聊天的片段中,單語差不多可以拼湊出薛青的過去,她是個命苦卻堅毅的人。十五年前與丈夫離婚,獨自帶着一個男孩讨生活,後來她就帶到了單家。概括雖然簡單,但這其中的苦楚卻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楚的。

“青姨,我想問你件事。”單語用筷子夾起燒麥,一下子便放到嘴裏,腮幫子立刻鼓了起來,看上去有幾分賣萌。

“什麽事你說吧。”

“你沒來之前,我爸請過其它的保姆嗎?”想了片刻,單語還是問出來,這樣不明不白的過下去,實在是煎熬。

薛青停下動作,有些不解的看着她。“沒有,說來也奇怪,博士這麽忙,而且那時你還這麽小。博士竟然沒有請人。”

“真的沒有嗎?”單語一驚,追問道,似乎有什麽即将呼之欲出。卻還是遇到了什麽阻礙,朦朦胧胧的又被掩蓋回去。

“沒啊,當初博士在家政公司找到我時,是因為他要去國外參加一次研讨會,時間半年左右。所以他才會請人的。”薛青回憶了一下當年的事,看着單語說:“那時我第一次來你家裏,家裏雖然不亂,但看得出來已經很久沒人打掃過了。那時的你不像現在這樣,有些沉默。獨自一個人坐在窗外看風景,那場面看得我都心疼。”

那年夏日午後,少女精致的側臉若隐若現,那上面蘊刻着不屬于她那個年齡的深沉。

“這樣啊。”單語若有所思的想着什麽,“那為什麽我沒什麽印象?”

現在的她快十七了,事情過去不過七年,更何況十歲的她已經可以清楚的記事了。如果說,她從小就只和爸爸住在一起,那麽,家裏突然來了個陌生人,她已經會更警惕才對。

可,為什麽,她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就像,當年那段記憶,憑空消失了一般。

憑空消失……

這個詞如電光火石般點醒了單語,她似乎從三歲記事起,自己的記憶就停留在這間房子裏,仿佛自己不曾出過門。先不說是否真的不出門,她總歸是要去讀書的吧?

單語在一旁越想越深,越想越疑惑,好看的眉頭皺到了一起,

“我也不知道,我記得那時我走到你面前,跟你說了下我的身份。還以為你會叫聲阿姨呢……”薛青含笑道,似乎沒有對她當時的态度有所介懷。

“誰知道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第二天還跑來質問我,你是誰。真是個小迷糊……”

單語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低下頭喝着豆漿。“我真的那麽迷糊麽……青姨,我再問你個問題?”

“問吧,只要是青姨知道的一定告訴你。”薛青看了她一眼,笑道。

斟酌片刻,單語很委婉的問:“我以前什麽時候才上學?”

薛青聽後,看起來有些吃驚。也不知道她是吃驚單語會這樣問,還是吃驚這件事情本身的真相。

“聽博士說,你以前身體不好,很少出門。只是在學校挂了個名,一般都不會去學校的。”薛青微微嘆息,也許是不常和別人接觸的原因吧,那時的單語比一個自閉症的孩子好不到那裏去。“不過呢,你的課程全都是博士親自教的。我記得,好像也就是你十歲那年吧,你才真正算的上是去學校讀書。”

十歲,為什麽都是在十歲?

若說一年之中就發生那麽多事,她應該會記憶深刻才對,可為什麽自己腦海裏卻沒有半點印象。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一堆堆謎團如雜亂的線條一樣,找不到頭,解不開尾。不僅如此,單語就連這其中的線條都觸摸不到,更別提解開了。

單語一下子就失去了胃口,匆匆的喝了兩口豆漿就說吃飽了。

“這怎麽行,你看你那麽瘦,要多吃點。”少女清瘦的臉龐更映襯出雙眸的明亮。不過薛青只關心她的身體,并不在意她的樣貌。雖然單語長得很好看。

“不然博士回來後還怪我沒有照顧好你呢。”

“青姨…”單語撒嬌道,她的話音剛落,就聽見門外有汽車發動機的聲音,雖然聲響并不大,但單語還是能準确認出,那是她爸爸的車子。

畢竟,她從小就聽到大。一個人的房子總會生出許多寂寥,每當無事可做時,她就會站在窗外,看着家門口的方向。凝視那一條望不到盡頭的街道,兩旁是人工種植的綠化樹。

但有時,她也會忘記,自己站在哪裏等待的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再次重申,本文僞姐妹,無血緣!

本來我也想寫正常點的,然後文案一改,連主角都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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