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懷疑

整個所謂的接風宴中單語都是在一群孩子的狂熱的叫喊聲、老人的親切問候中度過的。不難看出,村子裏大多數都是老人和小孩,青壯年倒也有只是很少,典型的農村景象。

單語看着這些素未謀面卻倍感親切的老人們,他們大多瘦骨嶙峋,眼眼渾濁而迷茫,在等待老去的時光裏已然磨去了他們年少的秉性,只留下悲涼的溫順。單語突然感覺一種難以言說的傷感情懷在內心滋生,無法阻止的趨勢,直到那群小孩子的童語無忌把她拉回現實。

而這時她才注意到,自己和單悅已經被小孩圍了起來。

“哇哦!這個姐姐長得和大姐姐真像,我都認不出來了。三兒你認得出不?”一個短寸頭的男孩對另一個看上去很孤僻的男孩說。

三兒咬着手指,瞅了眼白衣的大姐姐,又望了眼黑衣的大姐姐。“白色的是我們的大姐姐。我聽媽媽說過,有一種叫雙胞胎的兩人長得一模一樣!”

三兒的少年老成不僅在孩子們中贏得尊重,更贏得了單語的好感。她蹲下去摸摸三兒的頭,笑得一臉溫柔,問他是怎麽分辯出來的?同時似乎明白了為什麽雙胞胎總愛玩互換身份的游戲。而趁着小孩子們的注意力被轉移,單悅也走出包圍圈,上前握住了兩位老人的手——他們在她走後,似乎更年老了些。

單語忙着解釋小孩子狂熱的強烈的好奇心,單悅則在回答老人們的問題。同一時間,剛剛趕回來的方家兩兄弟有些分不清她們到底是兩個人,還是同一個人。明明衣服顏色差別如此之大。

“嘿!”方肖剛挂完點滴,臉色有些發青。“瞧我們光顧着敘舊了,你們坐了這麽久的車肯定很累吧?快回家今晚方爸爸親自下廚!”

“好。”單悅輕聲乖巧道,這時的她反而更像單語了。

“姐姐,你也會和大姐姐一樣教我們讀書嗎?”三兒說這話時,眼裏閃爍着求知的欲望。嗯……大姐姐是她見過的最聰明的人了,就連上過學的爸爸也不能比。

單語凝視着他的雙眼,一時竟不知回答什麽。只好轉移話題:“我姐她每天都教你們嗎?她自己都不上課的嗎?”

自從那天晚上被單悅半強迫的讓她叫姐姐,單語這一聲姐叫得越發順口。只是她依然很少這麽叫單悅,不知為何,總過不了心裏那關。

“大姐姐每天都會來學校哦。”三兒直接忽略了第二個問題,因為在他的認知裏,單悅已經不需要再讀書了。其他小孩也紛紛跳出來,七嘴八舌的說起了單悅和他們一起相處的各種有趣的小事。單語聽後,那些意料之外的驚喜讓她暫時壓下了先前的疑惑。

其實她也隐約猜得到,單看這裏的房子,大多裏泥石混合砌成的,想必這裏會很窮。而且這裏地處偏僻,大概不會有高中的學部存在。那麽,單悅難不成還真靠那些教科書自學成才了?

如果是的話,那爸爸可就高興了。因為他一直吹自己小時候有多聰明伶俐才智雙全,現在還不時埋汰自己沒遺傳到他的精華……

想到這,單語不由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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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語。”單悅在叫她了,“我們該回去了。”

單語敏感的注意到她沒用家這個字眼,不知是怕自己不适應還是什麽……有時單語真的很讨厭她這種尖銳的敏感,把很多簡單的事複雜化了,把自己逼進死胡同。

跟着村民往裏走時,單語才知道單悅所說的那句“好山好水”沒有半點虛假。山不用多說,只是站在這裏都能感受到空氣中的濕潤與心靈的舒适。而水,在被人為踏實兩旁還有雜草的小路左側,有那麽一條河,清澈見底就連河中如鴨蛋般大小的鵝卵石也一覽無餘。

單語在混合着淡淡汗水和微風帶來的青草清香氣味中前行了大約十五分鐘後,終于見到了那些殘舊的小房子。通過單悅之前對她的解說,她知道雖然大家同屬一個村,但卻分布着幾個大家族。

方肖的家在整個村子可以算上數一數二的了,二層的小樓房,牆面抹了灰。一樓是雜貨店,二樓則是居住的地方,從右側樓梯可以自由出入。

而早先就聚集在此打麻将的村民們好奇的看過來。單語不免有些緊張。

“這不是老方家的女娃嗎?終于回來了啊。”

“不對,不對,旁邊還有個一模一樣的又是誰?”

“哎喲我這老花眼喲,你不說我還以為是我眼又花了!”

三兒自告奮勇上前,拉着老花眼爺爺給他解釋,同時也向其他不知道真相的村民解釋。“這下我們有兩個大姐姐了!”三兒最後大喊道,底下的一群小孩子也跟着他喊。

……村裏很久沒有這麽熱鬧歡樂過了。

方大伯扛着行李安慰的想。不過這行李箱還真蠻重的,有點累。如果他知道了這裏都裝了什麽,恐怕就不會嫌累了。

“各位啊…”方肖笑咪咪的說,“我家女兒剛回來,讓她休息一下先。還有你們別老問那麽隐私的問題嘛,孩子會害羞的。”

比如,有沒有男孩子喜歡啊?或者,有沒有喜歡的男孩子啊?

單悅倒是不害羞,從容的說沒有。反倒是單語不好意思的笑笑,也說沒有。

黃秀也算是過來人,那能看不出這點微妙的小心思,假裝要趕人了。“我說各位啊,看來平時你們是太無聊了。孩子剛回來就問個不停,小心被你們吓跑了。”

村民們哄笑,“方家大嫂你這話說的可就嚴重喽!我們不說了不說了……”老人們推翻了麻将,高聲道:“來來來,繼續繼續。”

單語在一旁看着老人們的刻意搞怪忍俊不禁。而單悅只是幽幽的看了她一眼,什麽也沒說,安靜的站着做擺設。

方肖又和那些老人扯了幾句,字裏行間中無不透露出對單悅的驕傲。

好不容易進了家門,單語忙着打量二樓,二樓比一樓裝飾得精細了些,現代家具雖然舊了些,但也一應俱全。而單悅則打開了行李箱,把之前買的肉類以及幹貨拿出來。

“方爸爸黃媽媽,這是我和小語的一點心意。我知道你們要說什麽,其實不用多說什麽的。”單悅輕聲溫和的說,聲音裏有種讓人無法反駁的氣勢。“親情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再說,沒有當初的你們就不會有現在的我。這不是報答,只是一位女兒對父母的孝敬。”

單悅真誠的話讓老兩口是老淚縱橫,兩人對視一眼。方肖發出了一聲像嘆息又不像嘆息的語調。“好好,方爸爸收寸了。晚上給你們加菜啊!對了老伴,把昨天冰上的西瓜趕緊切了。沒看見孩子一頭熱汗啊!”黃秀應了聲,趕忙跑進了廚房。

聞言,單語摸摸額頭,沒一頭熱汗啊。

瞧見她天真的小動作,方肖笑了出來,用慈愛的目光看着她。“小語是吧?”

“是。”單語如臨大敵般緊張的回答。

“今年高幾了?”方肖又問,似乎他也很喜歡問長問短的。

“高二了。”單語依舊緊張,直到單悅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她緊繃到酸痛的腰椎才放松下來。

“成績怎麽樣啊?大概能在班裏排幾名啊?”方肖笑呵呵的,“要是那科不太會,可以找小悅來教。我告訴你,她之前可是專門教那群小鬼頭的。”

“成績還好…大概也是前兩三名吧。”單語漫不經心的說,之前被村民們和小孩們熱情舉動鈍化了的腦袋開始清明,她貌似随意的接話。“姐姐的确很聰明,不知道是那位老師教的呢?”

單悅眼皮一動,似乎想阻止什麽。

方肖沒想太多,拍了下大腿就要哭訴。“嘿,我們這窮鄉僻壤哪來的什麽……”老師。

“老方!”黃秀幾乎是沖了出來,但面上還是很随意的。“你記性又不好了吧?前幾年市裏不是調來了幾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嗎?不過可惜,她們支教結束後沒一個留下的。”

方肖保持着嘴唇半張的姿勢,愣愣的點頭。“對哦!你看我,人老了不中用了~唉。”

然而,單語的疑惑并但沒有減少,反而一直在加深,只是顧慮到兩個老人,她也沒再追問。直覺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單悅在主謀。想着,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單悅。而後者,卻是露出了一絲絲奇怪的笑容,淡的幾乎看不見。

黃秀招呼她們吃西瓜,冰涼的香甜的西瓜特別能激起食欲和解渴。

為了防止方肖再說錯話,黃秀把他和單語隔絕開來,讓單悅和方肖玩棋去,自己則和單語聊得家常。然而,聊得那些千篇一律的家常話,單語顯得有些敷衍,總會不自覺的看那棋盤上的兩人。

兩人下得是象棋,每走一步方肖都會斟酌半響,單悅與之相反,幾乎是在他下落之後便落子,有種随意輕狂的感覺。單語原本以為方肖會贏,沒想到他最後很輕易的便被将了軍。

單語不由覺得,圍繞在她這個姐姐身上的謎團越發的撲朔迷離。甚至于,她有點不敢去探求真相,害怕那會讓她無法接受,無法承受。

然而,當兩人獨處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把自己尖銳的刻薄的問題抛出口。

“為什麽他們不叫你名字?為什麽這裏沒有老師?”

問這話時,單悅正在翻出行李中最重也最甜蜜的——糖果,打算發給那群小朋友們。聽到這話也只是無辜的笑笑:“因為要顧忌你的感受。還有,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可以毫無保留的告訴你真相。”

“真?”單語不信。

随既,單悅放下糖果,緩步來到她面前,帶着那股久違的壓迫感,現在的她更像是危險的審判者。

“你…”單語想問的什麽,或者說點什麽。只是下一秒,突如其來的黑暗讓她忘了思考,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于覆蓋雙眼的手上。

“……”過了半分鐘,單悅以平靜的語調說:“好了。”

“唔…”眼前的手撤下,單語如同剛睡醒般睜着迷茫失神的眼睛,并喃喃自語道:“奇怪,我剛才想做什麽了?”

單悅一笑:“你剛才打算給小孩子發糖。”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要高冷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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