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慢半拍
單語再次醒來不是因為單悅的呼喚,而是一牆之隔之外嘈雜聲吵醒的。單語撐着手坐起來,揉了下刺痛的頭。這本能的緩解動作讓她猛然發現好像四肢不再那麽冰冷,就連額頭上的燒也退了不少。
難道姜糖水真的有那麽大功能?
還是醫生的藥藥效太慢了?睡了一覺之後藥效才發揮?
單語想起以前在電視上看見的那些所謂的“神藥”或巫術,其實都是人們在就醫後那些藥效慢的藥物所發揮的作用,而人們在經過就醫之後短時間內覺得無效,自然而然的就把功勞歸給了其他。
“醒了?”
很随意的聲音,單語卻一驚,她以為單悅不在這的。左右環顧一圈,單語才發覺她站在窗邊,拿着她眼熟的手機低頭點弄着,就算對她說話也不擡頭。
“啊……嗯。”單語永遠慢半拍的反射弧,她這時才發現那手機不就是她的嗎?幸好自己早上出門沒帶,不然手機質量再好也不防水啊!手機沒了不要緊,要是爸爸聯系不到她他該多擔心?說到這個,這個慢半拍的少女才想起,似乎她從出事起就沒和她爸爸通過電話。
……不過既然她都沒事了,也不必要再平添爸爸的煩惱對吧?
“你才睡了三十多分鐘,還以為你不會那麽早醒的。”
“這種事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單語小聲的回了一句,“對了,外面怎麽那麽吵?”
“哦…”單悅突然對她微笑,搞得單語莫名其妙的。“他們在給你準備禮物呢。”
單語迷茫的看着她。
“為了獎勵你救了人。”單悅解釋道:“所以他們在為‘鐵樹銀花’做準備。”
“真的?!”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單語有些按耐不住好奇的心情,要不是身體不允許,她真想立馬跑出去看!
“當然。”
本來方肖替單語跟村民們提了這個願望時,還是有大部分人不同意的。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現在又不是什麽節慶日,而且現在天熱的很,沒人想守在高溫的鐵爐前只為等灰鐵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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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經過中午這件事後,被救的孩子父母正想着怎麽答謝單語呢。事情就是這麽巧,孩子父母一聽,這不正好嗎!
俗話不是說的好嗎?送禮就要投其所好!
再加上村民們民風純樸,在他們心裏單語已經從一個酷似方家女兒的人,變成了救人的大英雄。英雄有那麽個小小的願望,他們何樂而不為呢?
說幹就幹,村民們各自回家拿出了儲備木炭及灰鐵,又把放在祖祠堂角落裏的大鐵爐搬了出來,村裏也好久這麽熱鬧了。熱氣熏陶出來的不僅是藝術,更是人性美,和着最普通的汗水一起回歸大地。
“孩子在睡覺呢,還是別吵醒她了。”黃秀比平常略低的嗓音響起,大概她也沒想到單語早就醒了,更沒想到單悅這個“千裏耳”也聽得一清二楚。
“哎喲,方大嫂啊!”一個粗犷的女聲緊接着響起。“我孩子吵着要見她的救命恩人呢,是不是啊琦琦?”
屋內的兩姐妹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失聲笑起來。通過女人誇張的嗓音,她們似乎看見了女人朝她女兒擠眉弄眼的搞笑神态。
“都說了孩子在睡覺了。”黃秀始終不松口。“人不都在這嘛,早見晚見不都一樣?對了,外面準備的怎麽樣了?”
琦琦媽對她的話無可反駁,也不在糾結這個問題了,順着她的話就接下去:“快了,等你們吃完晚飯就能看見了。到時候可沒忘了讓孩子去看啊!”
“不會忘,不會忘……”
緊接着,是一陣比來之前更急促的腳步聲,看樣子應該是黃秀不耐煩了,半推半送的請走了那一大一小。她還有很多事要做呢,黃秀知道開學的日子快到了,單悅兩姐妹肯定不會久留。自己又沒什麽好送她們的,雖然有鐵樹銀花這份大禮,但那畢竟只能觀看不能帶走。黃秀想,她還是要準備些可以帶走的禮物。思來想去,她還是覺得食物最靠譜。
這邊村民們也在期待今晚的盛會,黃秀還在想做該什麽耐保存的小吃好。熟不知她們以為毫不知情的兩姐妹其實早已知曉一切。
單語沒有因為提前知道真相而失了興趣,恰恰相反,她對過程的喜歡更甚結果。
“我想出去看看……”單語趁着單悅還手機給她的時候,伸手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十分期待的望着她。樣子很像讨吃的小孩。
單悅不禁又想起了三歲的小單語,在心裏默默慶幸。不管曾經是什麽讓她性情大變,從活潑可愛變為沉默寡言。但幸好,她骨子裏還保留了一部分小時候的性格,只是暫時隐藏起來,等待別人挖掘罷了。
“燒退了嗎?手腳還冰涼嗎?”
“都差不多了。”
“……”
“那個,我的意思是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單語偷偷的看了她兩眼,瞧見她毫無波瀾的眼神,心下一緊,立刻解釋開來。
“既然這樣……”單悅擺出一幅沉思的模樣,看得單語心糾糾的。你就說一句好或者不好不就行了,用的着這讓我猜來猜去嗎?單語鼓起腮幫子以示抗議,她去又忘了,身體是她自己的,她想去哪裏還真不需要事事都讓單悅同意。
很顯然,單語現在已經開始依賴于她。從小單語就活在孤獨這種,每當因重複的生活而乏味的時候、每當需要像親人求助的時候……她多麽希望身邊有個姐姐可以依賴,而不是她那個不修邊幅的爸爸。
再者,單博士的确很忙。
更何況和單悅在一起,她能感覺到絕對安全感。而這也是她一直以來所缺失的。
見單語伸長了脖子等着她說話,那表情着實逗笑了單悅。她含笑道:“那你就出去吧,我又不攔你。”說完頗為無奈的聳聳肩。
單語:“……”反應又慢了半拍。
單語還有些虛弱,感覺腳有點不像自己的了。又酸又痛,想來是剛才疼痛襲來的瞬間,她緊繃住全身而留下的後遺症。
“姐姐…姐姐!這兒!”剛下樓沒幾分鐘,一個耳熟的童音歡快的喊着。單語下意識的尋着聲源看去,因為這裏能稱作“姐姐”的,也就只有她和單悅了。
不遠處的一張麻将桌,一個皮膚蠟黃的女人帶着一個穿小裙子的小女孩,從樣貌上看,那兩人是母女無疑。只是母親因為操勞和烈日失去了昔日的白皙肌膚。
單語看了半分鐘,才恍然大悟,那是她之前救出來的小女孩。她走過去,摸摸小女孩的頭,露出笑臉道:“是你啊,以後要小心點,別再去水庫那裏玩了知道嗎?”
“…知道。”小女孩諾諾應道,擡頭看這個個很高的姐姐,淚水又差點湧出來。“媽媽說我差點害死姐姐……對不起姐姐!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琦琦乖,姐姐不會怪你的。”琦琦媽也揉揉她的頭,安慰道,又對單語擠眉弄眼,“對吧?”
“…對。”還真是和想象中一樣有喜感。單語強忍着笑想道。
琦琦這才重新笑了起來,眼裏還挂着淚,十分惹人憐。“太好了,姐姐不怪我!”
“嗯,以後要記得了。還有也別讓其他小朋友去水庫玩,能不能答應?”單語引誘道,她內心實在是不想無辜的生命再白白逝去。
“能!”琦琦拉長聲音信誓旦旦保證道。
一大一小聊天的時候,單悅也坐在了琦琦媽的對面。拿起桌上散亂的麻将——九萬輕輕摩挲着,也不說話更不看人。對面的琦琦媽試圖和她也聊幾句,誰知人家只回幾句鼻音,連眼皮都不擡一下。只專注研究手中的牌,仿佛能看出花來。
直到兩母女走後,單語拿手肘捅了捅她才有所反應。
“你就這麽喜歡九萬嗎?”單語失笑的看她。
單悅把牌随手一放,露出一幅“你這個問題很無聊,我拒絕回答”的傲慢表情。單語看的一陣訝異,她這個姐姐還能露出這種表情來?
“聊完了?”
“…啊。”
“那走吧。村民們把地點定在了小學操場,我們要走一段路了。”
原來,單語聽到的那些聲音不過是人們談論事宜的聲音,真正的表演場所在離方家幾百米的地方。為什麽選在小學呢?因為那裏有個水泥操場,而西邊的一角有一顆百年老樹,又湊巧正好孩子們放假,不選它選哪?另外別說是今天的表演了,就連以往也都是在那裏。
單語默默的跟着她走,偶爾路過三三兩兩的村民們,也都只是好奇驚豔的瞧着她們。而單悅似乎也沒有要打招呼的舉動。從這點上,單語幾乎能肯定以前在村裏單悅就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教小學生上課再出門的人。村裏有很多人不認識她也正常。
突然間,一個被她刻意遺忘的無名無姓甚至半真半假的人在此刻被想起。那是在下午日頭西斜的時候,她和單悅腳踩在平實幹燥的泥落上,路旁是翠綠的雜草,周圍是散發出頹敗悲嘆的老宅,空氣中是讓人昏昏欲睡的慵懶氣息。
單語只記得她不可控制的去拉住單悅的手,以一種卑微的姿态問:“怎麽沒見過你提起的那個女孩?”
或許她們兩人之間真的有所謂的心靈感應吧,就算她們不是親姐妹就連一點點血緣關系都沒有。可……單悅是她的“同原”啊!
“在她十二歲的時候,她跟着她爸媽離開了這裏去市裏讀書。後來,我再也沒見過她。”單悅轉過頭看她,眼神真誠,把謊話編的跟真的似的。
“那你們還有聯系嗎?”
單悅搖頭,“不說這些了。我們快到了。”順着單悅的手指看去,一個不算新的藍球架首先映入眼簾,接下來是一片牆皮已經掉落的教學樓。球場上,亦是一片荒涼。西邊那顆百年老樹如同一個不言不語的巨人,守護着一方的淨土。樹下人們已經聚集了一群,有老人、有小孩。旁邊的大鐵爐持續不斷的冒着熱氣。
而單語的注意力卻完全不再這,她喃喃自語着,表情恍惚,如同夢游。
“真的有那麽一個人嗎?”單語顫動着嘴唇,控制不已的脫口而出。她今天早上……問過那些小孩,所有的小孩都說自家沒有一個和單悅一樣大的姐姐。單語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其實,這也不能代表什麽吧?那些小孩還小,或許只是她們不記得了、記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姐姐的身份會那麽簡單嗎?
當然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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