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相遇

身體裏竄出的熱意, 很快就侵占了他的整個軀體。

她身體起伏的觸感似乎還在他身上萦繞不去,容衍倒了一杯茶,茶水是溫熱的, 入口帶着一股恰到好處的暖意。

那茶水卻勾起他心裏的無名火,直接重重一下将茶杯放在桌上。

杯子裏頭茶水四濺, 杯身似乎也承受不住他突然加在上面的巨大勁道,一下四分五裂。

“殿下?”黃孟趕到的時候, 就聽到內殿裏一陣重重的聲響。

黃孟已經在容衍身邊呆了好幾年, 從容衍被先帝派到邊關的時候, 就跟在他的身邊。對容衍忠心耿耿。

他擡頭就看到容衍的手,“殿下的手流血了!”

四分五裂的瓷片尖銳的邊鋒将他的掌心給割破了。

黃孟立刻趕過去,頗帶些慌張,“奴婢這就叫禦醫進來。。”

說着,就要出去叫人,卻被容衍制止,“沒什麽,只是一道口子而已, 叫禦醫進來也沒什麽大用。”

他在邊關刀口舔血,再重的傷也見過,手掌心的一道對他來說不算什麽。

黃孟聽了,自己去捧了一個盒子過來, 為容衍做簡單的包紮。

黃孟做事細心周到,“殿下如今将登大寶,也該保重自己。”

說完, 黃孟好會都沒有聽到他說話,黃孟将傷口清洗幹淨,又撒上宮廷內止血秘藥,用幹淨的布條好好的包紮上。

黃孟偷偷觑了一眼他的臉色,容衍的臉色此刻算不上好。面頰上如同覆了一層冰,可見冷怒在其下翻湧。

黃孟在他身邊呆久了,也能看出容衍心情。可能是前面二十多年在宮廷裏被壓制的久了,喜怒不形于色。除卻上回許茹用生母激怒他的那一回,很少見着他把心底的喜怒直接擺在臉上。

“殿下怒傷肝,要惜身呀。”說着黃孟想到了什麽,“殿下剛剛從大長公主那裏回來,可是大長公主做了什麽,讓殿下生氣?”

容衍搖搖頭,“不管姑母的事。”

黃孟眼珠一轉,腦子轉的飛快,“那麽便是清惠仙師了?”

容衍沉默下來。

黃孟在他身邊幾年,從來沒有聽容衍說過一句這個曾經的未婚妻。若不是容衍回京之後,對臨海大長公主一家過于特別,黃孟一時半刻的恐怕還不知道這一段往事。

說起那個清惠仙師,黃孟心底着實是有幾分佩服的。殿下平日裏不動喜怒,但是那日,他是見着殿下動了真怒。怒火都止不住,殺了追魁禍首,都沒辦法控的住。

一衆人吓得呆若木雞,也只有清惠仙師上去制止,雖然制止的手段有點讓人出乎意料,不過好歹當時殿下的殺念是止住了。

這份膽量,倒是比許多男人都還要足。

“殿下,大丈夫何患無妻,更何況當初是清惠仙師和大長公主先對不起殿下。既然如此,該罰的罰,過了之後幹脆就丢到一邊不管了。”黃孟輕聲細語道。

“奴婢聽說清惠仙師脾氣嬌縱,這麽多年也早已經改不過來了。奴婢想,這成不了,或許還是一樁好事。脾性不好,和她計較,倒是和自個過不去。”

黃孟說着,将藥粉仔細的撒在傷口上。

傷口的血已經被黃孟小心的擦幹淨,藥粉落在傷口上的時候,密密的一陣細碎的疼痛。

那疼痛從掌心裏傳來,細細密密,即使不強烈,也叫人忽視不得。

“你不懂。”

容衍開口。

“殿下難道真的喜歡清惠仙師無理取鬧?”黃孟有些稀奇的微微擡頭,他此刻滿臉的驚訝,沒想到自家殿下竟然還有喜歡和人吵架的愛好。而且看氣成這個樣子,恐怕那位清惠仙師在鬥嘴上有幾分本事。連殿下的養氣功夫,都被她破了去。

“不是她。”容衍坐在那裏,說這話的時候,臉頰上露出些許自嘲,“她一張嘴倒還沒有那份本事。是我氣我自己罷了。”

這話說的便是有幾分深奧了,黃孟低頭,“其實當年的事,怪不得殿下,都是旁人的錯。殿下如今就要登基了,夫人在天有靈,也應該欣慰的。”

黃孟的這幾句話戳不到容衍的心頭上。

他并不是完全為生母,生母自盡的時候他已經懂事,是誰逼死娘親的,他心裏清楚。

“是她。”

黃孟略有些驚訝擡頭,“清惠仙師?可是清惠仙師的話,殿下不是早有主張嗎?”

接管宮城之後,就令人把清惠仙師出家修道的道觀給圍了。

照着模樣,有怨抱怨有仇報仇,差不多之後也就算了。

畢竟男子漢大丈夫,對待政敵可以不留情面,滅人九族也可以眼睛不眨。可是對待女子,除非是殺母之仇,就要留幾分情面。不然傳出去,被人不齒,心胸狹窄的帽子戴上了就別想摘下來了。

黃孟說要放下,一個是承上回芙蘿的情,一個便是為了容衍的名聲着想。

容衍站在那裏沉默了下來,“罷了。”

黃孟見狀也不再說話,他給容衍将傷口完全包紮好。

“殿下以後不要這樣了,現在馬上就要暖和了。比不得冬天受傷随便包紮一下就沒事。若是化膿了,少不得要受罪的。”

說着黃孟又叫人進來把碎瓷片和水漬都收拾了。

黃孟知道容衍不喜歡吵鬧,讓內侍們收拾好東西,全都退了出去。

容衍一人坐在那裏,他看了一眼手上纏裹的布條。

對于抛棄他的人,自然是理所應當的被他丢到腦後。黃孟說的也沒錯,姑母一家對他來說并沒有什麽威脅,他也犯不着。

但是他無法釋懷。

也許他太過計較,對于女子,他應當心胸寬闊,最多不過和芙蘿說上兩句,然後放過她,但是他做不到。

容衍曾經見識過她的溫暖,也曾經品嘗過其中的甜蜜。

就是擁有過,他才不能忘記,不能忘懷。

他做不到,徹徹底底的忘記她。

芙蘿在公主府裏鹹魚躺了幾天,這段時間外面是風風雨雨,燕王的手段很直接,若是臣服他的,他就用。若是看不慣他辭官,他也很痛快的答應,甚至還會給一筆錢,給人作為路費回老家。

可是也有那種忠心耿耿的,那就是清除對象。

外面風聲鶴唳,抄家的官吏在外面跑的一天到頭就沒有見着有閑着的。一家接着一家,就和割韭菜一樣,一刀下去,齊刷刷的就沒了一片。

外面不管什麽人家的,管你之前是什麽權貴,還是什麽大儒,直接抄家,家裏但凡滿上十五歲的男丁全都套上枷鎖,女眷們直接排成一隊從門口給領出去。

臨海大長公主不敢出門,只敢呆在家裏,只敢叫人去打聽外面那些風風雨雨。

臨海大長公主在宮裏被吓破了膽子,哪怕現在沒事了,她的膽子也不大。她不出去,也不準芙蘿出去,甚至郭忠那邊派人過來和她商量事,她都不出面。

天大地大,沒有自己一家的命大。

“哎喲,一家老小都叫給枷走了?”臨海大長公主坐在那裏,聽得女官說外面又有什麽人家被抄家了。捂着胸口,一副随時都有可能要暈死過去的樣子。

“是呀,小人聽說,全府上下全都被帶走了,上至六七十的老太君再到上面各位爺們太太小姐奶奶。下頭的那些丫頭婆子全都叫人給壓走了,男人直接剪了頭發,叫枷了。婦人們照着身份高低,從門裏頭領回去,手上叫繩子給串成一串,哪個都別想跑。”

女官說起外面的情況繪聲繪色,和她親眼看到的似得。

這下不管是臨海大長公主,就連坐在一旁旁聽的郭旭也跟着白了臉。

郭旭是被親娘拉過來的,原先還不當回事。

郭旭有纨绔的毛病,只要火不燒到自己的腦袋上,那就沒事。坐在那裏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聽到外面連續幾家都是如此,而且是全家和牲畜一樣的牽走,頓時就臉都白了。

“可是那些女眷身上不是有诰命嗎?”郭旭忍不住握緊扶手。

“小爺,這上頭下令,家裏的男人都成那樣了。什麽規矩都不講的,直接把人給捆走就完事,男人都抓走了,女人的诰命就和收走沒有任何區別了。”

芙蘿持着茶盞,瞧着郭旭那顆純潔天真少年心飽受打擊的模樣。

“你現在知道外面現在是什麽樣子了吧,還大大咧咧的跑出去闖禍,那些兵部尚書什麽的,你少去私下去找。那些都是人精,而且手裏掌權,現在這個時候,他們表忠心都還來不及,哪裏可能去見你這麽個毛頭小子,就算見了你,也有的是辦法把你耍的團團轉的。”

芙蘿毫不客氣,說的郭旭脖子一縮。

郭旭一副小心翼翼,知道自己錯了的樣子,“可是我總不能不管姐姐吧?我現在是府裏唯一的男丁,這個時候不就是我該出面麽?”

“你別到時候把你自個都搭進去,我就謝天謝地了。”芙蘿也沒有被郭旭這番表态給打動,不但沒有,反而還要教訓他一頓,“我上次為了你進宮可受夠驚吓了,不許你再來,要是多來幾次,我就把你給丢到宮裏去,你自己好好對着燕王,別想我再出面。”

郭旭頓時就白了一張臉,他張張嘴,在芙蘿嚴厲的視線下,只敢嘀咕了兩句。

郭旭坐在那裏,突然想起了什麽,又興高采烈起來,“咱們家應該還好吧,上回燕王來,不是說不會追究咱們家嗎?”

這下臨海大長公主也跟着頭痛了。捂住腦袋長籲短嘆。

她生個兒子當做眼珠子看着,怎麽瞧着這麽的不聰明!

芙蘿彈彈指頭,“你還真是個豬腦子。”

說着還不夠,手指頭都要戳到自家弟弟腦門上去。

郭旭笑嘻嘻的也不惱,直接就把自己的腦門給送到芙蘿跟前,叫自家姐姐的指頭好好的戳到自己腦門子上。

“姐姐想戳就戳,弟弟都受得住。姐姐說的話,弟弟也都聽着呢。”

郭旭說着,拍了拍胸。

芙蘿瞧着,嘆了口氣。

她見過“自己”在原著裏的結局,可她不是那個性子,從一開始就不會走向原著裏給“她”安排的那條道路。

書裏頭沒有提“她”死之後,娘家的結果。只是着重寫了容衍作為女主初戀和白月光,對發妻的思念和深情,以及女主能脫穎而出,都是多虧了和“她”長得像。

至于其他的,可能作者沒有提到。

現在她沒死,不但沒死,還活的好好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和全家以後會是怎麽樣的了。

“公主。”丫鬟春莺進來,對着上首的臨海大長公主就跪,“外頭送了帖子進來。”

“帖子?”臨海大長公主滿臉奇怪,現在京城裏鬧哄哄的,菜市口殺的人頭滾滾,這節骨眼上,有名有姓的,除非是沒辦法了,哪個不是在家裏做烏龜王八縮着呢。躲在家裏都還來不及,哪個膽子大的要給她送拜帖?

臨海大長公主要丫鬟把帖子送到芙蘿那裏去。

她不識字,看了也和沒看一樣。

芙蘿一看上頭的拜名,就有些皺眉頭,“昌隆伯?沒聽過啊?”

芙蘿說着看向臨海大長公主。她出家之後,就搬到了京城外的一座山的道觀裏頭,對京城裏頭的很多人事變動都不怎麽了解了,除非是三公或者其他的尚書什麽換人了。

這個昌隆伯她聽都沒聽過,也不記得自己以前交往的那些貴族人家裏有這麽一號人。

臨海大長公主也是滿臉茫然,顯然也不認識。看向郭旭,郭旭也是滿臉迷惑,顯然京城纨绔子弟那一群裏也沒有這麽一號人。

倒是站着的女官為一家人解惑,“聽說是最近信封的伯爺。”

女官都是宮裏出來的,主子們可能因為繁忙,沒有來得及關心外面的變動,這就需要下面的人費心了。

“小人打聽說,原先是燕王的手下的人,因為有功勞,所以給封了昌隆伯。”

這麽一說,算是都知道了。

“上面寫的什麽?”臨海大長公主問。

“說是家裏老母過五十大壽,請咱們全家賞臉去吃壽宴?”芙蘿把上頭的字給看完,眉頭皺了皺。

“又沒什麽交情,請咱們去幹什麽?”臨海大長公主滿臉奇怪,“不過這大侄子手下的人,不去的話,又怕弄出個什麽事來。”

芙蘿把手裏的帖子随便丢到一邊。

臨海大長公主看向芙蘿,“阿芙,你說去不去?”

臨海大長公主對于權貴人家的這些走動,其實還算熱衷。京城裏的權貴絕大多數還是當年跟着她弟弟打江山的那些,若論起來,大家都是差不多的。

走動走動,互相串門。很多時候,她還會帶上兒女一塊,好好的接受一番對方的吹捧阿谀。

可是這不認識的,她多少還是有些猶豫。

“娘要是不想去就算了吧。”郭旭把芙蘿手邊的帖子拿過來,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

他不認識這個昌隆伯,自然也不放在眼裏,若論出身,一個剛剛出來的伯爺,能不能站穩腳跟很難說。

京城裏多得是那種爵位過不了兩代,甚至一代都沒有過,就被打回原形的比比皆是。

芙蘿覺得無所謂,“去也成,不去也沒關系。反正我們家原本就和這戶人沒什麽關系。反正去不去也都那樣而已。”

臨海大長公主左右一合計,“去吧,反正就去坐坐,尤其這個時候,咱們家還是多結善緣。”

芙蘿聽了不以為意。不過臨海大長公主都這麽說了,她自然也就道是。

日日鎖在家裏的日子其實并不好過,尤其上頭的那個還和自家有仇,不僅有仇,到現在為止,那個态度都是模拟兩可,就是不肯給個實在話。

再在家裏呆着,恐怕沒事都要呆出毛病出來。

那日去的時候,臨海大長公主還是把兒女全都帶上了,直接去了昌隆伯府。

昌隆伯府還是來自前段時間被抄家的一個倒黴蛋的宅邸,因為才抄了沒多久,一切都還新着,甚至內外只需要打掃一遍,就能迎入新主人。

那家正好曾經和公主府也有往來。

臨海大長公主從馬車裏出來,瞧着門口的牌匾,眼底裏隐隐約約有些擔心。

她還記得住在這裏的原主人是個什麽樣子,現在又換了一批人來和她打交道了。

芙蘿察覺到親娘的不安,她看過去,輕輕捏了下臨海大長公主的手,“娘。”

臨海大長公主得了她這一聲,從自己的思緒裏醒過來,原本有些感嘆和害怕的心,倒是平伏了些,沒有之前那麽劇烈了。

此刻門內湧出兩個婦人,衣着打扮華麗,頭上明晃晃的金步搖戴着。不過因為步伐太亂,弄得頭上嘩啦亂響。

隔着一段距離,只見着婦人的頭上金光亂晃,差點沒能閃瞎人眼。

京城裏貴婦們,很多還是大家族出身,講究一個靜,就算頭上戴了什麽,也要步履夠穩,不能滿頭嘩啦亂響,同樣的裙裾也不能亂。

芙蘿瞧着那個領頭的婦人衣着華麗的很,可是稍微仔細一看,就發現基本上不過是各種珠翠都往腦袋上堆,腦袋上金玉戴滿了,脖子上還得挂上一串兒的翡翠寶石項鏈,手指上還套着幾只戒指。

那明晃晃走過來,芙蘿都以為是個人形的活珠寶展示臺。

這戶人家姓方,當家的昌隆伯全名叫做方應,跟着燕王一路從燕州打入了京城,現在有了功勞,把老娘老婆孩子全都接到京城來,熱熱鬧鬧的辦壽宴,還把京城裏數得上的人家給請了來。

從門內一路沖過來的就是這家的主母吳氏。

吳氏領着兒媳往這邊走,見着臨海大長公主一家,立刻就笑,“公主來了!”

臨海大長公主一聽吳氏開口一句話,頓時臉上就有些冷,她原本打算過來一下,算是給大侄子示好,也打算好好和人打交道,可是對方一開口,就直接讓她黑了臉。

她是公主,正兒八經的皇家公主。而且在皇家裏輩分高。就算燕王那種和自家有過節的,哪怕對嫡母那樣,在她的跟前,該給的體面還是給了。

這到底哪裏冒出來的,開口就說公主來了,倒是顯得自己和他家裏有多親近似得!

臨海大長公主黑了臉,可是對面的吳氏卻什麽察覺,方應原本就是個平常的武官,娶妻自然也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家,吳氏也沒有那麽多的眼力去察言觀色。

芙蘿也感覺到親娘的不滿,她迎着吳氏看過去,瞧見吳氏身邊的那個年輕一點的婦人也在看她。

那目光很好奇,裏頭全都是打量。像是在看着什麽稀奇玩意兒似得。

這下芙蘿都直接把這家給一下落到低處了。

她看了一眼旁邊的弟弟,郭旭別的不行,但是接自家姐姐的眼色倒是在行,他一接到自家姐姐的眼色,立刻擋在前面,“這是大長公主,該講的禮還是要講,不是什麽人都能在大長公主面前都能來了去了的說話。”

十六歲的少年生的白皙俊美,眼裏幹淨卻又閃發着一股自信自得。閃耀的可以。

“難道你們之前都沒有人請人來教麽?”

郭旭聲音低沉,聲量并不大,卻足夠人聽得清楚明白。

吳氏臉上的笑一下僵在臉上,她就是照着迎接貴客的規矩出來的,沒想到開始就迎頭一喝。

她站在那裏,小會都沒反應過來。

對上公主身邊少年的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吳氏壓下心頭翻滾的憤怒和冤屈,“見過大長公主。”

她說着就給臨海大長公主給行禮,只是行禮的別扭且好笑。

臨海大長公主并不講究這些,她氣的主要還是關系不到那個份上,不過是頭一次上門,就擺出那麽一副相熟的模樣,叫她生氣。

她見着吳氏別扭的動作,淡淡的瞥了一眼,嗯了下,就算是給了回應。

“現在可開席了?”芙蘿問。

吳氏臉色難看,她瞥了一眼芙蘿,忍不住蹙眉。

芙蘿不是什麽溫婉長相,豔色全部擺在臉上,濃豔的逼人。女子并不喜歡她這樣的長相,尤其是上了年紀的婦人。覺得她長相過于美豔,是不安于室的表現。

哪怕她人再好相處也沒用。

芙蘿看一眼就知道吳氏想什麽,她不作聲,郭旭卻已經看過去了。

郭旭看見吳氏的眼神就怒了,“怎麽?”

少年薄怒的話語立即将吳氏的思緒從芙蘿的那張臉上給拉了回來。

經過這麽一下,吳氏也知道這家子脾氣半點都不好,“公主的坐席都已經準備好了,這就請公主過去。”

說着,吳氏就在前面引路,話語裏也沒了之前自帶的那股熟稔勁頭。

這樣倒是雙方都安生了。

臨海大長公主其實并不喜歡擺架子,但對人有很強的界限,情分不到那個份上,就不要給她擺有多熟,否則她脾氣不好起來,能當場直接給人沒臉。

吳氏領着臨海大長公主到堂上,堂上坐着個今天的壽星王老夫人。

王老夫人這麽一把年紀,臨到一只腳都入土了,兒子卻有了這麽大的出息,簡直驚喜的不行,恨不得把人生前幾十年的款全都擺出來,好讓自己過一過瘾。

當臨海大長公主過來的時候,王老夫人沒有急着站起來,反而是等臨海大長公主一家都到堂內了,這才叫左右的丫頭給攙扶起來。

臨海大長公主見過的妖精比水裏的王八還多,練就一雙火眼金睛,馬上就瞧出來這王老夫人的妖。

她淺笑站在那裏,以一種看透了對方的眼神盯着王老夫人。

王老夫人沒有兒媳吳氏那麽亂來,知道面前的人是公主,她走到臨海大長公主的面前,抖開兩邊攙扶她的丫鬟,顫顫巍巍的給臨海大長公主行禮。

就算是有诰命的,也得向公主行禮,這是規矩。

不過不在門口等着,一直到人全家都進來了,這才擺出一副病弱的模樣,那就是故意了。

臨海大長公主沒有半點免禮的意思,一直等王老夫人顫顫巍巍的一雙膝蓋都已經彎下來了,她才說一句,“老夫人年紀都這麽大了,還是快些起來吧。”

說着,就直接扶住王老夫人的兩只胳膊肘,手上使勁,直接就把老夫人給蹭的一下給抻直了。

臨海大長公主年少的時候沒少幹活,富貴了這麽多年,也沒曾落下過。那瞬間的力氣,差點沒把王老夫人的老腰都給抻直了。

“老夫人你看有道人到七十古來稀,老夫人可要好好的啊。”

臨海大長公主笑眯眯的。

這話聽着像是好話,但仔細琢磨總有那麽一點不對勁。

不過還沒等王老夫人反應呢,臨海大長公主就把手裏的人直接往丫鬟的手裏一送。

王老夫人一把老骨頭險些沒受住臨海大長公主的折騰,直接就往一旁的丫鬟身上倒過去。

王老夫人年紀大了,體态臃腫。冷不丁的靠過來,差點沒讓兩個丫頭給倒地上去。

這一下做的天衣無縫,也就王老夫人自己知道,不過知道也沒辦法說出來不是。

臨海大長公主和一雙兒女都被請上上席,然後不少人都往他們這邊看。

不敢直接看,只敢私底下偷偷摸摸的瞧,芙蘿倒是坐在那裏。她快活的很,見着面前擺着的果盤,拿了幾個過來剝了皮,塞到嘴裏。

芙蘿對這種場面并沒有多大的興趣,既然都來了,那就吃一頓飯。吃完就走,反正自家親娘的身份擺在這裏,她肯來已經是給夠了臉面,若是要人留下來,看這家子剛才的表現是別想了。

“姐,給。”郭旭剝了幾個,巴巴的送到她跟前。

芙蘿正要去拿,突然聽到外面有人傳話,“燕王來了!”

這下滿堂的賓客可就炸開了鍋,郭旭也吃了一驚。他回頭過來看芙蘿,芙蘿也略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她就又坐了回去,“來了也湊不到我們跟前,沒事。”

容衍就算來了,也估計先和手下人好好打交道,哪裏可能到她跟前來。

她繼續去拿了個桂圓。才來得及将桂圓給捏破,就聽到身後的女官緊張道,“燕王過來了!”

芙蘿手裏一抖,手裏的桂圓直接從她手裏骨碌碌的滾出去,掉在地上一路就滾了出去。

那桂圓也挺能滾,直接滾到那中間的必經之路上。

容衍進來的時候,正好見到那顆桂圓滾在那裏,他再擡頭就和略有點慌張的芙蘿對上了個正着。

兩人目光直接對上個正着。

芙蘿和他的視線對上,而後她立刻腦袋一轉,直接生生給掉過去了。

她今天怎麽碰見他了?芙蘿看到他眼裏清亮,滿心卧槽。

一定是她今天的黃歷和她犯沖,回去之後要跨個火盆去晦氣!

這麽想着她一頭又把腦袋扭了回去,眼神纏纏綿綿,怨女一般的盯上容衍。

容衍撞見她那幽怨的雙眼,步子都忍不住頓了下。

作者有話要說:  容衍:我不甘心!!!不甘心!

芙蘿:你個渣男啊!你都不知道挽回我啊!你個渣男!!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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