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風起雲湧 還鄉之日藏殺機

是的,這一點無法反駁。冉業殺了自己父母的事情如鲠在喉,縱使自己說着不在意,但夢中重複過的噩夢也會反複着告訴他這一事實。琴風久恨着冉業,也愛着冉業,這兩點并不沖突。因為冉業所給他的,是冉業所擁有的全部。

但琴風久也明白,只要這筆債還欠着,不論是他,還是冉業,都永遠無法忘記。而自己的承諾,也只會被冉業當做年少時的不知輕重。

所以,他要把這筆債清算掉。

琴風久回頭向窗外看了看,樹枝抽綠,春天來了,要起風了。

轉眼間,已到六月,朝中風雲起伏,看似都與這七王府沒什麽關系,但誰不知這旋渦中心的,便是七王爺琴栎。

江浙水患,卻調動一個武将出身的王爺去治理,一去便是三個月。且回朝來,邊關兵将調動,屬于七王爺的勢力早已被琴笙清換幹淨,回到七王府的琴栎真的成了光杆王爺,徒有虛名,手中無實。

期間,琴笙又以丞相身體不适,準許了他告老還鄉之請,加之孔丞相的門客學生,貶的貶,谪的谪,一時間,這朝中上下人人自危。

柴斐是吃不準琴笙這是怎麽了,走了個冉業怎麽這麽大動靜兒?七王爺整治是理所當然的,他威脅到了琴笙的帝位。但這孔丞相,就算給他個膽子,他也不敢啊。更何況女兒是皇後,後宮裏有立足之地……

是了,皇後!是孔瑟把冉業趕出去的,所以琴笙現在針對孔溯,難道就算因為這件事?

思來想去,總覺得琴笙不是這等為了兒女情長而不理智的人。

的确,琴笙不是這樣的人,他心中裝的是天下,而不是兒女情長。不過孔溯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又總是想着得些油水的事情,背地裏沒少有小動作。他本還是能再忍個幾年的,只不過恰好出了冉業這檔子事兒,遂提前動了手。

“這個該死的琴笙!居然強迫我告老還鄉!七王爺,你倒是說話啊!你這出去一趟,多少實力被扼殺,你就不心疼?”孔溯拍着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嘩嘩響。

“我哪有什麽實力被扼殺啊……我不過個領兵的武夫,沒了虎符,再多的兵也不是我的啊。倒是丞相大人,這一告老還鄉的,琴笙就再也不會監視着你的動作了。我給你的人,可要藏好……”

孔溯斜着眼偷瞧了琴栎一眼,琢磨着他的想法,只可惜,琴栎專心喝茶,眼睛都看在茶杯裏,沒給他機會琢磨。自三月琴栎被派去治理水患,他便未蔔先知似的開始調動自己的親信兵馬,三月間,竟将一萬人陸陸續續帶進了京城。一部分人與他相府中的仆役調換,一部分人與王府中人調換,另外的大批人馬都在城外義莊中藏着。想這些動作,估計是距離那日不遠了。只是不知道,那一日,會是哪一日?

“唉,真是累!你小子!就知道累着你七叔,在琴笙面前給你當擋箭牌也就算了,那個老狐貍你都讓我對付,要你這臭小子何用啊!”琴栎邁進內院,嘴裏唠叨着,也不管琴風久聽沒聽到。半天沒見着人回答,往琴風久那看了一眼,吓得他連忙跑了過去。

原來琴風久正拎着魚竿,坐在水池邊釣魚。這釣魚的技術還是和冉業學的,畢竟當年在村中的時候附近無處可以釣魚。現在學會了,自是多拿這些魚練練手了。

“诶呦!我的小祖宗啊,那是我的蝶尾墨龍睛啊!你快給我放下!好不容易淘弄來的!”

好不容易把琴風久從池子邊兒趕走,琴栎免不了抱怨兩句,正巧看着了在亭子頂上吹風的冉業,“我說你這太子太傅怎麽當的?什麽都不教,就教他釣魚是吧?”

冉業向下看了兩眼,“還教過烤魚,七王爺學嗎?”

“你們……你們!哼!”

見着琴栎拂袖而走,琴風久倒是沒繃住,笑出了聲。冉業多看了兩眼,畢竟琴風久從小到大笑的次數屈指可數。倒是來了七王府,見他笑的次數多了。那桃花眼每次笑的似乎都彎着,像月牙,裏面黑漆漆的眼珠閃亮亮的。

待琴風久發現冉業看着自己的時候,冉業又躺了回去,繼續閉目養神。他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琴風久,晾着他反而是最好的選擇。耳邊聽到動靜,睜眼去看,卻見琴風久踩着梯子,趴上來半個身子,眨巴一雙水潤的桃花眼看着他。

“怎麽?”

“七月二十八,孔溯告老還鄉,琴笙會帶着皇後去孔府看他。”

聽得這話,冉業心裏有個激靈,立刻坐起身道,“難道你打算那一日……”

“對。”

“你……你為什麽要告訴我……”不知琴風久究竟打着什麽算盤,冉業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這孩子自小就難猜。

“你不是說,你欠我的嗎?那日一過,你便不會再欠我了。”

冉業不懂,難道琴風久的意思,他若當上了皇帝,一切便又回到了他手裏,那兩人間的仇怨便一筆勾銷?怎麽可能,誰家這樣算賬?還想開口再問,卻見琴風久已經爬了下去。

望着琴風久的背影,冉業的心就好似被誰握在手裏似的。萬一……那天出了事情怎麽辦……

柴斐開始懷疑自己的官職到底是侍衛司都虞候還是皇後手下的小太監,他一個武臣,卻被派到內宮去看守皇後?琴笙這是發的什麽神經?

“你老是這樣看着我……我心慌……”孔瑟卧在貴妃椅上,一雙睡鳳眼半睡半醒的模樣,柔媚萬千。手在空中指指點點着,但柴斐總有種那手指戳到自己身上了的錯覺。

閉眼是不可能了,柴斐只能将視線下移,盯着孔瑟的椅子腿兒。

還未看得片刻,便見裙擺行至自己面前,那柔弱無骨的手指居然勾着了自己下巴,順着力擡起頭來,柴斐突然覺得有點氣短——他這是要給琴笙戴綠帽子了嗎?

“見你一副俊俏臉蛋兒,人怎麽這麽無趣。”孔瑟笑吟吟的,這幾天,她就指望着柴斐給她解悶兒呢。

琴笙禁了她快半月了,看來是離廢後不遠了。這是孔瑟早就猜到的,她之所以會聯合那人,便是為了得到廢後的這個結果。在這深宮禁院中一待,便是十年,她覺得夠久了,她膩了。而且,秘密這種東西,藏的越久,便會越難過。就好比背着一大包的棉花在湖中游動一樣,越來越沉重,直到自己堅持不住。如果不将包袱放下,便會同那包袱一起,沉入湖底。

“皇後娘娘說笑了……您不用管我,我在這兒站着就好。”

柴斐向後退了一步,孔瑟卻又進了一步。柴斐不住的退,孔瑟便不住的近,最後,抵着牆再也退不得的柴斐不得不正視了那雙眸中含情的睡鳳眼。只見那水潤的唇開開合合,“今日才發現,你這張臉,還頗得我歡欣的。”

吓得柴斐一個哆嗦,往下一蹲,恨不得是爬着逃走的。見涼亭之高,一個輕功縱身而上,低頭看了看咬牙切齒的孔瑟,才覺得安生一會兒。心裏不住念叨,皇上啊皇上,為了保證你腦袋上沒有綠帽子,臣這可是快拼命了啊!

就在琴風久對冉業死纏爛打以及孔瑟對柴斐死纏爛打的間隙中,時光悄悄溜走,轉眼間已到七月二十八,孔丞相告老還鄉之日。

琴笙行至汝央宮,才到門口,便聽見柴斐的求饒聲,“皇後娘娘,求你放過我吧!我就站這兒保護你的安危而已!”

“不行,你給我下來!”

裏面吵吵鬧鬧的,宮女想禀報,卻被琴笙制止了。進了院子,才見着柴斐抱着涼亭頂尖不住求饒,而孔瑟則拿着根長木棒,不住的向上勾柴斐。

柴斐站得高自然望的遠,一眼看到了琴笙,趕忙求救,“皇上!皇上救命啊!不是臣無禮,而是皇後娘娘她……”

琴笙擺了擺手,示意柴斐噤聲,也示意孔瑟別鬧了。“走罷,時間快到了。”

孔瑟丢了手中的棒子,但眼睛卻直勾勾的盯着柴斐。

柴斐覺得自己一定是死定了,這皇上還在跟前兒呢,你就敢對我抛媚眼?

可惜,皇上瞎了眼,根本就沒往他倆這兒看,徑直出了汝央宮。

“你放心吧,他不會管你的。”孔瑟勾了勾柴斐的下巴,一副調戲良家婦女的模樣,轉身向琴笙離開的方向而去。

他倆這是搞什麽?柴斐撓了撓頭,一個是“女人心海底針”,一個是“帝王心難猜”,他這個都虞候當的容易嘛!

出了汝央宮,門外卻沒步辇在等,看樣子這“夫妻”二人是要散散步。柴斐沒辦法,只能默默跟在兩人後面,堵着耳朵,什麽都不想聽。可惜,兩人的話不住的往耳朵裏鑽,吓得柴斐出了一身冷汗。

“你這皇後當膩了,便別當了。”琴笙淡然道。

柴斐本以為孔瑟會不樂意,哪想人家一個要被廢後的,比皇上都淡然。“嗯。”

“宮外若沒找到住處,便先住着。”

“找到了,不勞你費心。”孔瑟這樣說着,回頭望了柴斐一眼。

柴斐一直是低着頭走路的,可偏偏這時候擡了一下頭,剛好對上孔瑟的眼睛。一時間愣住,腳下的步伐竟停了。直到琴笙二人走出很遠,他才緩過神來。

剛才那一剎,他恍然知道了為什麽覺得孔瑟很眼熟。背後被吓得滲出一層冷汗,咽了咽口水,加快腳步跟上了琴笙二人。可心卻怦怦直跳,心慌的不得了。心中暗想,可千萬別是自己想的那樣,不然他若是知道了這個秘密,那不得被皇上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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