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陌上花開 鄉村一隅

孔溯怎會料到前幾日的風光無限,會立刻化作如今的狼狽不堪。他才在攝政王的座位上坐了五天,便被一腳踹了下來。

柴斐統領禁軍将他壓在朝堂之下,惹得文武百官又是一驚——這天怎麽變的這麽快?

“逆賊孔溯!還不知罪?”柴斐手中刀鞘一壓,将孔溯那把老骨頭都快壓散了。

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孔溯趴在地上,卻還能中氣十足的大喊,“柴斐!你才是逆賊!投靠琴笙那叛國之人,你知道自己會有怎樣的下場嗎?還有你們這些禁軍!他早就不是都虞候了,你們還不快把他帶走!快壓死我了!”

豈料身旁禁軍無人動作,身邊倒是站了一人。孔溯被壓在地上,使勁擡着眼皮也未能看清那人是誰。只見那腳步向前,直坐至龍椅之上,才看清那面容。此時,孔溯一身冷汗滲出,再也不似剛才那般,眼瞳失了焦點,耳中嗡鳴不斷。

那龍椅之上,除了琴笙,還能是誰。

“罪臣孔溯,以告老還鄉之請将皇上請去,實則府中私藏護衛,意欲将皇上困在丞相府。而後,奪玉玺,并假借已死皇子之名,立自己為攝政王。此間五日,擾亂朝綱,霍亂天下,罪責當誅!”柴斐一聲铿锵,每個字都好似一把刀,将孔溯的肉一片片割下。

“胡說!我看到琴風久了!琴栎……對!還有琴栎!他也知道!”孔溯揮舞着唯一自由的左臂,企圖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哼,七王爺救駕有功,怎會和你串通一氣?皇上被困相府,多虧七王爺帶領府兵救援。”柴斐又是一句,将那救命稻草連根拔起。

此刻,孔溯腦袋裏真的只剩下一片混亂了。一時是自己風光無限,一時是自己狼狽不堪。幾日間大起大落,心神受損,竟當即瘋了。嘴裏胡言亂語着,也不知在說些什麽。

至此,五日朝變之事,就此完結。

大夏三百二十八年,八月。

原丞相孔溯以下犯上,謀亂朝堂。囚禁帝王五日,自居攝政王之位,引得朝堂內亂,廉臣锒铛入獄,奸臣稱道朝堂。後七王爺琴栎領兵至相府突圍,将皇上救出,予功賜黃金萬兩、增府兵一百、兵權予回。

此間,帝後孔氏為阻其父作為,被誤傷失命,追聖烈之名,厚葬入帝陵。

後,尋得先王流落民間的公主琴瑟,封號長樂,接入皇宮。次年,侍衛司都虞候柴斐雀屏中選,入贅皇室,為公主驸馬。

七王爺琴栎封地南關,繼續鎮守邊關,以衛大夏王朝千秋萬代。

“诶呦,無慮啊!你們這一年是去了哪裏啊?那一日見你被那大官兒帶走,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着急!”阿鐵娘錘了下那健碩的胸膛,眼含春水,就差身子一軟趴上去了。

還未等冉業開口,身子卻被琴風久拉了起來。那桃花眼橫了自己一眼,低聲對阿鐵娘道,“鐵姨,這位是新嫁的夫君吧?”

“呦,對對對!瞧我,這見了熟人都忘了給你們介紹了!”阿鐵娘拽着身邊精壯的漢子介紹着,面容雖比不上冉業的幾分,但那身子倒是比冉業健壯了不知多少。

琴風久冷眼看着,心裏不滿。才回了這村子,爛桃花就貼上來了,這寡婦也是,都有了新丈夫,還吃着碗裏瞧鍋裏。也不看看面前這是誰的人?

冉業的笑直達眼底,能再回到這個山村中,已是他餘生曾未想過的事了。但如今琴風久肯與他回來,繼續做回“無憂無慮”,實是讓他感動。

琴風久對他的心,冉業無法再忽視。記得那日琴笙走後,冉業曾問過他。“若你說,你父皇那一劍是欠琴笙的,而你母後那一劍我還了,但……你的那一劍呢?”

“自然是要由你用一生去還了,你可別忘了,你還欠了我半年。”那桃花眼彎彎的,裏面的瞳仁亮晶晶的。

自此,冉業再也不會提起殺父弑母之事。他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代替琴簫二人,永遠的照顧好琴風久,護他喜樂安康,無憂無慮。

才送走了阿鐵娘,又來了江家父女。江寄汝見着冉業,眼圈一紅就抱了上去。掉着眼淚道,“李大哥……你都瘦了……”

琴風久看得額頭上青筋都暴起來了,手似鉗子似的把姑娘自冉業身上扒下來。冷道,“男女授受不親。”

聽得此話,江寄汝才收了手,胡亂擦着眼淚,也不知道是要哭還是要笑,慌忙遞出了手中油紙抱着的桂花酥。“不管怎樣……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李大哥,這是我前日新做的桂花酥,用得是桂花蜜,比用甘糖做出來的更好吃。”

冉業一生唯一的致命弱點,便是這甜食。也不管琴風久的臉綠成什麽樣兒,先伸手接了糕點。

江則見這對兄弟還似原來那般,也頗為欣慰,笑着摸摸胡須。想着自家女兒心心念念一年,自是要念叨幾句的。“哎呦,這年一過,無慮也三十幾歲了,還沒尋得個媳婦兒?”

冉業一愣,不知道怎麽回答好,眼睛一側,偷看了琴風久一眼。見他那臉由綠變黑,好不精彩。“江先生……這個……”

“哈哈……莫要不好意思,不瞞你說,其實我家這姑娘,打小就惦記着你。這心心念念十來年了,都沒改變心意。倘若你……”

江則這番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見琴風久自兩人中間一站,冷臉道,“沒有倘若,江先生請回罷。”

江家父女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兒呢,就被琴風久推出門去了。

琴風久面上雖無表示,但那雙眸子裏卻燒着嫉妒的火焰。把門一插,邁步至冉業面前,未等他開口,便一吻封住了他接下來所有的話。

身子被推着不斷後退,嘴巴卻從未分開,兩個胸膛越來越近,心跳聲也越來越大。直到冉業的背碰到牆壁,退無可退。唇齒膠着,津液自口角滲出,蔓延而下。冉業紅着臉喘着粗氣,手不知放哪裏才好,卻被一只手帶着向上,環住了琴風久的頸。

這個吻還沒有結束,琴風久的手便順着衣襟向裏面伸去了。掌間是那柔韌的肌膚,指尖撫摸着腹肌間小小的溝壑,順着側腹向下。只可惜還沒摸到那禁忌之地,便被冉業一把抓住了。

胸膛被推拒,琴風久不滿的結束了這個吻,眉間糾結,眼睛似會說話似的,詢問着他拒絕的原因。冉業這心裏建設還沒做完,才接受琴風久沒多久,就這麽快來這檔子事兒,實在是老臉微羞。

雖大抵猜到了冉業拒絕的原因,但琴風久還是不滿。胯下欲望挺立,身邊的人卻不配合。又不可能來硬的,畢竟他打不過冉業。最後無法,只得把人推到門外去了——他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餓虎撲食。

被轟到門外的冉業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剛要轉身尋個地方待着,就見門又開了個縫兒,一只手伸出來一下,門又關上來了。低頭看看手上的桂花酥——這是怕自己餓着了。

雖說是借花獻佛,但也止不住冉業這心裏和桂花酥一個味道。正想着去旁屋裏吃掉,就聽見背後一聲,“我是今日新搬來在隔壁的住戶,來此拜訪下。”

冉業心裏一驚,回過身去看,竟真的是琴笙。說來,他似真的許久未見琴笙了。在宮中被囚的半年裏,所見不過寥寥數面,而後在王府住了半年也未見到他。饒是傷病那日,琴笙也是被繩子纏得看不清容貌。“好久不見……”

琴笙也勾了個笑出來,剛要開口,就見冉業的注意已經不在自己臉上了。直勾勾盯着自己手裏,嘆了口氣,将兩個油紙包舉起,還未開口,就聽得冉業搶答着“鴛鴦酥和芸豆卷”,只得笑着應了,然後将手中糕點遞給他。

欣然收下後,冉業才想起來,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和琴笙好好的談一次了,不論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真的是很久了,琴笙。”

見冉業這樣說,琴笙自是已猜到接下來的話了,眉頭微皺,心中泛起些苦意。

“琴笙……抱歉。我們的緣分,早在十年前晉陽宮中的那場大火中葬送了,我現在唯一能接受的,只剩下鴛鴦酥和芸豆卷了……其他的……抱歉……”

心中聽得一痛,卻強打笑容問道,“那紅绫餤和薄荷糕也不能接受了嗎?”

一句話問得冉業臉燒了起來,悶道,“除了你……其他的都能接受。”

過了半晌,琴笙才緩緩回道,“我知道。”

是的,他們已經錯過了。曾經,琴笙是擁有過冉業的,擁有着冉業所有的愛與感情。可惜,是他自己将這一切結束的。在那樣一夜中,心中想的,只是怎樣善後,怎樣登上帝位,甚至不惜借口娶妻來穩固自己想要得到的。雖然他早就知道孔瑟是他親姐姐,但那時他并沒有時間同冉業解釋。他總是想着,冉業就在自己身邊,再等等,等一切塵埃落定後和他解釋,他會理解自己的。事實上,冉業真的是非常了解琴笙,超過了琴笙對他自己的了解。所以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和天下相比,哪一方更需要琴笙。

後來,冉業消失了。那個時候,心痛的感覺才告訴琴笙,原來,這個人,在自己心裏是占據了這樣的位置。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他現在,只能是冉業面前的琴笙,而并非冉業心中的琴笙——那個心裏,已經換了人。換了一個,除了冉業,什麽都可以放棄的人。

冉業覺着尴尬,剛想開口安慰他一句,就聽見身後的門打開的聲音。腰間橫來一條手臂,将他摟進那個溫暖的胸膛之中。耳邊冷哼一聲,“你知道還站這裏做什麽!”

砰地一聲,萬人之上的九五之尊,就這樣被關在了一個小鄉村中簡陋房屋外。

——《歸》系列之三《君緩歸》完結——

作者有話說:啦啦啦~撒花完結~我覺着我的《歸》系列還會繼續噠!但是我的坑太多啦!填的好慢哦……挖坑小能手爬走啦!估計還能有個番外,彌補一下琴風久沒能推到大叔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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