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到了晚上,白璧端着一盤餃子敲開了蕭景琰的門。
蕭景琰打開門:“這麽晚了,睡不着?”
“差不多,來向你解釋那只鳥。”白璧低眉一笑,舉了舉手中的端盤:“還有冬至了,吃不吃餃子啊?”
“其實你......”蕭景琰想說自己并不介意,又不是不知道白璧身上秘密多,反正白璧不會害他就是。
白璧打斷了他的話:“能告訴你的,我就不瞞着你。你誠心待我,我這個朋友做不到你的坦蕩,但也想盡量去做一些事情。”
蕭景琰愣住了,白璧從來是明明是對你好卻又不肯好好說的人,今日這一番話實在是說是感動,蕭景琰驚吓更多。
白璧臉一抽,把端盤往蕭景琰手裏一扔,口氣又惡劣了起來:“還不讓我進去,堵門口凍我呢!”
蕭景琰連忙端穩餃子讓開。白璧毫不客氣的進去,自行找個地方坐了,蕭景琰找桌子放餃子。
白璧甕聲甕氣的道:“那是我師父送來的,我給放回去了。”
蕭景琰搬桌子的手頓了頓,放穩了桌子才道:“你聲音怎麽了?風寒了?”
白璧嘴一抽,順着蕭景琰的話:“是啊,還不是你堵着不讓進門。”
蕭景琰當沒聽到,給他夾了個餃子。白璧邊咬了一口,邊将那張字條遞給蕭景琰。
蕭景琰放下筷子,小心的展開,只見裏面唯有三字——“何時歸”。字跡中足見人的潇灑出塵。
蕭景琰将紙條重新卷號,放到一邊。“你怎麽回答的?只是把鳥放回去了?你師父......”
白璧咽盡口中的餃子:“我師門有規矩。弟子年滿十五歲就算出師,出師後各由機緣游歷各國。而三年後不回者,便當做......”白璧戳了戳白嫩嫩的餃子,接着道:“永不再回。師父她這麽定下規矩,是不想讓我們為難,也不希望将麻煩帶回去。三年不回的人,或為名或為禮或為人,三年還猶豫不決,師父就直接為你決斷,也省的弟子左右為難。而這也是代表此後不論發生什麽事你都與師門再無瓜葛,這樣不至于将那個遠離紅塵的地方惹上無盡的紅塵事。我師父她,到底還是擔心我吧。”
白璧說完又賣力的吃餃子,景琰看他,忍了忍,最後只是三分玩笑三分擔憂的說道:“你晚上沒吃飽?吃慢點,我又不和你搶。你自己當心吃多了積食。”他便當這一頁,揭過,轉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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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璧放下筷子,摸出帕子來擦了擦嘴:“晚上我一碗藥下去還吃得下什麽呀。”
他放下帕子,然後一眯眼,一把将狐裘脫下扔到景琰身上,自己則撲向景琰的床鋪,抱着被子不放:“我不管了,晚上我要和你睡。”
蕭景琰差點被狐裘驚的一口餃子噎住。咽下餃子後:“你先洗漱幹淨再說。”
“好。”白璧答應的十分爽快。
靖王房間的燈鬧騰了大半宿總算是熄了。
白璧等景琰把被窩捂暖了之後才鑽進去,他賣力的往熱源擠。景琰就任由他滾到自己懷裏,給他将被子折進來:“你別動,風灌進來更冷。”
白璧才不管,雙手看準時機就往景琰裏衣裏一鑽。冰冷的雙手貼在溫熱的胸膛上,凍得景琰一個激靈。
“你下回要暖手,能不能先告訴我一聲,好歹讓我準備準備。”蕭景琰抱住亂動的白壁,道。
白璧将頭往景琰肩膀一靠,直接用實際行動表明我要睡了,你說什麽我都當沒聽見。
蕭景琰覺得好笑。卻又擔憂這個模樣的白璧。可他笨嘴拙舌的,想要開口安慰卻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只好伸出手拍拍白璧的背。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達什麽,或許只是一句簡簡單單的,沒關系。
白璧就本來就靠在景琰的懷裏,景琰這麽一伸手,反而像是想白璧圈了起來。
白璧想要忍,可心裏頭難受,還是一個脫口而出:“蕭景琰,你個傻子。”
景琰無奈 ,他怎麽就傻子了?但他知道就算他現在說什麽問什麽白璧基本都不會理他的,還是算了吧。
他與白壁十多年相互扶持着走過來。感覺早已不同與他人。甚至可以毫不客氣的說一句,當今世上的,除了他母親,便是白璧最為親近。甚至因為宮規森嚴,在某些方面他與白壁在一起做的親近的事情更多。他們一個碗裏吃飯,一個杯子裏喝酒,更甚至一張床上睡覺。一些蕭景琰與別人做起來別扭無比的事情,于白璧一起他就覺得理所應當。
有時候他也會孩子一樣的想,如果小殊還在,看到這些會不會吃醋。後來想想,如果小殊還在,白璧一定會一把抱住那個小火人兒不放,并且卯足了勁兒要和小殊一塊睡。他們三個一定會成為鐵哥們兒。在小殊看不上白璧弱不禁風的身體卻因為白璧在戰場上運籌帷幄與他原身的風骨嘆上一個服字之後。在那個時候他們會一起守護大梁的土地,會一起跟随皇長兄......可哪有那個時候,再沒有那個時候的可能了。
蕭景琰在胡思亂想中睡去。白璧心裏亂,卻也敵不過周身的溫暖,也迷迷糊糊的睡了。
而在不知所屬的青山之上。白衣的女子站立在山崖邊,手中輕撫着小小的鳥兒。女子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氣質出塵,周身冷清。
她身邊的紅衣女子看起來也甚為年輕,眉眼豔麗,莞爾一笑間眼波流轉,說不盡的妩媚風流:“那個小子不肯回來,意料之中的事。”
白凝醉不答,許久,才道:“我不知道我當初給他那種藥,究竟是對是錯。”
“他想做的事情沒有那藥他就根本不可能做到。我們已經盡力将藥的副作用降到最低。将藥給他當初也都是贊成的多,你自己不也覺得遺憾活着不若潇灑一生?凝醉,現在說這樣的話,是你,關心,則亂了。實在放不下,不如就......”
“規矩之所以是規矩,那是因為誰都不能違反,我也一樣。”白凝醉低垂眉眼,如是道。
容笙似是在笑,卻暗含嘆息:“不過而立,不過而立,凝醉,你若是不管了,他可就真的......”
“我不能管。”白凝醉态度堅決,主意已定。
容笙笑笑,不再多言。
樹叢之後,容文鳶心頭一緊,眼神有些慌亂,如果連師伯都不管璧哥哥了,那璧哥哥要怎麽辦?璧哥哥他......容文鳶咬緊了牙,小心翼翼的往後退,心頭狂跳。直到跑回了自己的房間才放松了一口氣,然後她趕緊就收拾東西,她們那些老一輩的不管了,她可不能。那是她的白璧哥哥,她絕不能讓他出事。就算,就算是違背師門的命令。
懸崖邊上容笙看了眼後頭的草叢,“啧,小丫頭太容易騙了。”
白凝醉也回轉過身,道:“怎麽說還是要阻上一阻的。”
容笙拉住她:“再等等。就鳶兒那點本事,就算我們再放水她都跑不了。”
白凝醉想沉默,但還是看了眼容笙道:“那是你的弟子。”下面還有一句,你這麽說真的好麽?
容笙眨眨眼,看她:“我說你怎麽個性子,是怎麽教出阿璧的?”
“......我若沒記錯,他還是你教導的多些。”
“哦,怪不得他聰明。我看鳶兒老實巴交的,我們兩換個徒弟怎麽樣?”
白凝醉甩袖就走,容笙掩着嘴癡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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