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活着比死了還痛苦

“這輛大巴的窗戶是壞的，打不開。”布萊克把每一扇窗戶都試了一遍。

“敲擊錘，也被人拿走了。”帶着一副金絲邊眼鏡的老太太說道。

安娜看着大巴車裏的人絕望地敲打着門窗的樣子，突發善心一般地喊道：“放心，我不會讓你們窒息的······米妮爾奈特，你好歹跟了我一場，我不會虧待你的。我這就去找安保部門，把車燒了，給你一個痛快，不讓你死的過程那麽漫長······”

車裏的人把這段喊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敏知哭笑不得地對米妮爾奈特說道：“安娜這人的腦回路，一向是這麽奇特嗎？”

米妮爾奈特點了點頭。

敏知又對大家說道：“對不起，連累你們了。——是我偷偷通知的探員們。”

剩下的十五個被動卧底，以及米妮爾奈特齊齊出聲道：“我們知道。”

敏知挑了挑眉，沒有問他們是怎麽知道的。看樣子，她不該低估同行們的智商的。

安娜和保镖們架着安東尼，進入了總部大樓。

米妮爾奈特嘆了一口氣，說道：“從我決定，偷偷違反安娜的命令、把二號機器搞成一堆廢鐵的時候，我就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的。安娜脾氣不好，我遲早會被她抽筋剝皮，蝕骨削肉······可是，我實在沒辦法像別的實驗員一樣，把科學倫理踩在腳底下踐踏。”

敏知環住她的肩，低聲安慰道：“別擔心，專案組的探員們一定很快就會查到安娜總部的位置，他們說不定馬上就到了，我們有得救的機會的。”

布萊克小姐突然指着總部大樓說道：“看！”

敏知透過窗子望去，看見安東尼和何佳寧領着一幫探員朝大巴車飛奔了過來。

敏知長舒了一口氣：看來探員們早就控制了這個地方，就等着安娜帶着他們自投羅網呢。

何佳寧掏出槍，一下子就打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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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知是最後一個下車的，她邁下最低一級臺階的時候，月朗德從何佳寧身後竄進了她的懷裏，用母語嚷道：“敏——我擔心死你了！”她的聲音本就軟糯，如今帶上了哭腔，越發顯得嬌弱惹人疼了。

何佳寧一向覺得法語拿腔拿調的，不如英語好用，唯一的優點可能就是優雅了。

而安東尼以前用法語爆粗口的時候，他更是連這唯一的優點都否定了。

可是現在，何佳寧卻覺得，法語好像也沒那麽讓人讨厭嘛。

敏知注意到何佳寧嘴角的那一絲傻笑，不由暗暗挑了挑眉。

敏知一下一下地撫着月朗德的長發，低聲安慰她：“我這不是沒事嘛，有什麽可擔心的呢？——對了，你怎麽來了？”

“領導把我叫去，說，要我協助探員完成工作。我原本不想來的，我爸媽也不讓我來，說是太危險了······但是我一看，公司失蹤人員名單上有你，我就坐不住了，我一定要幫你——這次，我是瞞着我爸媽偷偷過來的。”月朗德說道。“他們還不知道呢。”

敏知誇她：“真是個好姑娘，我平時沒白把零食分給你吃······你父母現在找不到你，他們應該着急了吧？你要不要給他們打個電話報平安啊？”

敏知和月朗德在這邊聊着天，安東尼在那邊拿回了自己的手機，給斯蒂芬打着報告：“斯蒂芬，這裏是安東尼。何佳寧的任務圓滿完······啊，我很好，一根頭發絲都沒傷着，你別這麽緊張好不好。我要說的是，這次多虧了何佳寧······啊，敏知也很好，沒缺胳膊沒少腿，紅光滿面的呢。”

斯蒂芬從慎行手裏搶回手機：“啊，你們沒事就好。弟兄們也沒受傷吧？”

“我瞅着，何佳寧受了點輕傷，磕破了一塊皮，其他人都沒事。”安東尼如實報告道。

“戰況如何？”

“謝天謝地，你終于想起來這茬了。人質全部解救——包括我，敵方頭目全都活捉了。多虧了何佳寧和他旁邊的小美人，安娜總部的違禁藥品也全部清理了。”安東尼報告道。

“嗯，好。你們現在那裏等着，我們馬上就到。”斯蒂芬說道。

安東尼聽出來斯蒂芬要挂電話了，連忙制止道：“等等——別挂電話！”

“還有什麽事嗎？等我到了再說，也行啊。”斯蒂芬說道。之前，他的手機沒怎麽充電，現在快沒電了，要盡快關機才行。

“也······也沒什麽事。”安東尼不自然地笑了笑，“我這次任務中的表現，還算好吧。”

他按下了錄音鍵。

“好，當然好。”斯蒂芬誇獎道，“你幹得最漂亮了！”

安東尼在斯蒂芬說完這句話之後，快、狠、準地挂斷了電話，然後把剛才的錄音文件保存在手機的隐藏文件夾裏。

說來也巧，安東尼挂斷電話的那一瞬間，斯蒂芬的手機恰好也耗盡了最後的電量。

斯蒂芬嘆了一口氣，收起了手機：他本來還想觀察一下，安東尼聽了自己的誇獎之後，會是什麽反應呢。

安東尼也收起了自己的手機，默默把自己隐入陰影之中。

在任務完成後的狂喜中，沒有幾個人會注意到，一個有意隐藏自己的探長的退場。

安東尼繞道總部大樓之後，取了自己早就放好在那裏的車子，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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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前腳剛走，慎行和斯蒂芬後腳就到了。

“敏知？你沒事吧。”慎行湊到敏知跟前，仔細打量了一番——敏知看上去毫發未傷。于是慎行總算是放下了心。“我手機早就沒電了，不能給你打電話。”

“我沒事。”敏知被慎行這麽一提醒，忽然想了起來，“朝行他們那邊還不知道，事情已經解決了吧？趕緊通知一下他們，別讓他們瞎擔心了呢。”

慎行點了點頭，同時不動聲色地，把剛剛和月朗德分開的敏知圈進了懷裏。

斯蒂芬對這對小情侶膩膩歪歪的動作，表示無語：“五分鐘之前，安東尼才剛剛跟你說過，敏知沒事的，你怎麽這會兒全忘了？——說起來，安東尼呢，他不在這裏嗎？他去哪裏了？”

敏知之前一直在和月朗德商量，如何應付自己保護欲過度的父母，她一直聽着安東尼的聲音在耳邊圍繞，但是沒注意過他的身影，“安東尼？他剛剛還在這裏的——何佳寧，你知道安東尼在哪裏嗎？”

何佳寧的眼神就一直沒有離開過月朗德，他這會兒被敏知一叫，才移開了目光，說道：“不知道——也許是去上廁所了？”

斯蒂芬皺了皺眉：“你是怎麽搞的，見到個小姑娘就連自己的副組長都看不住——哦，對不起，我不是針對你。”他把頭轉向月朗德，象征性地解釋了一句之後，又看回了何佳寧：“把你的手機給我，我給安東尼打個電話。”

何佳寧乖乖地交出了手機。

斯蒂芬打出電話後，眉頭皺得卻更深了。他看向慎行，說道：“安東尼關機了。”

“出事了？”看到斯蒂芬凝重的表情，慎行本能地感覺到不對勁，“要不要我用衛星定位一下他的手機？”

這個時候，米妮爾奈特也被帶上了車。

布萊克不幹了，跑來問似乎與探員們相熟的敏知：“怎麽回事，為什麽米妮爾奈特會被抓走？她可沒參與安娜的陰謀啊。”

一直默默被手铐铐着的安娜忽然笑了。

“你以為她沒給我做出來真正的二號機器，她就是無辜的嗎？”安娜惡毒地說道，“我的倉庫裏堆積着的那些毒藥，大部分也是出自她之手呢。要我說，米妮爾奈特這麽多年書算是白讀了——她居然蠢到，以為我死了，她就不用陪葬？”

與此同時，敏知弄明白安東尼做了什麽，也嘆了一口氣。

安娜還在發笑。笑聲越來越冷，讓人聽得極其不舒服。

“你笑什麽？”斯蒂芬帶着黑沉沉的氣壓，問道，“我們這次不光搞垮了你的總部，還搗毀了你在英國的那點勢力。你居然還能笑得出來，真是樂觀啊。”

“我笑是因為，我不是全軍覆沒。至少，至少我弟弟，不會落入你們手裏。”安娜挑起嘴角，幾近快樂地答道，“他會享有真正的自由。而你們——你，我本來想要找幾個人做了你的。但是現在看來，我不必了······從今以後，你将活着，比死了還痛苦。”

斯蒂芬居高臨下地看她，眼裏充滿不屑：“你的弟弟？我告訴你，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他找回來的。至于我的生活質量，就不勞你費心了，至少我不用生活在鐵窗裏。”

安娜不說話了，興許是因為無話可說。但她還是在笑，一直沒停過。

怼完了安娜之後，斯蒂芬感到了一陣短暫的舒适感，随後他就返回車裏去找慎行了：“唐慎行？你找到安東尼了嗎？他在哪裏，讓他來找我······他說沒受傷，是不是騙我的？受傷了也沒關系，我不會訓他的，讓他過來，我受過專業訓練的，我幫他包紮。”

敏知這才發現，斯蒂芬這人，原來這麽話唠。

慎行等斯蒂芬說完最後一個單詞，才開口道：“我聯系不到他。”他看到斯蒂芬的神情後，補充道：“也定位不到他。我們一直以來，都忽略了，安東尼的網絡技術也是很不錯的。他如果鐵了心要我找不到他，那我還真是無能為力。”

斯蒂芬：“可安東尼剛才還明明給我打電話來着······”

他明顯沒明白慎行什麽意思。

現在就輪到敏知上場了。她開口道：“安東尼是安娜的弟弟。親生的。”

斯蒂芬一下子沒站穩，差點摔倒，幸好他扶住了牆。

斯蒂芬忽然明白了一切。

安東尼自從唐慎行介入以來，對李建華的了如指掌、對信息來源的避而不談、對調查安娜事件的料事如神······甚至，如果把記憶回溯到更早，安東尼那詭異的晉升速度、近乎完美的履歷······一切的一切，都統統有了答案。

原來是這樣。

再結合安娜剛剛說的話······

斯蒂芬有些無助地扣緊掌心：安娜有一句話說對了，她的确不用找什麽殺手，多此一舉。

只要安東尼消失，就是最好的報複了。

慎行和敏知擔心地看着眼前的重案組組長，但是他們也愛莫能助。

有些事情，注定只能自己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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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的下線遍布各地，有貪心圖財的、品行不端的科學家，也有見錢眼開的面包店小二。他們每次的聚頭地點都不一樣，因此很難被發現。安娜的網絡，已經很成氣候了。所以，她才會在挑釁的時候，有那麽張狂的态度。”慎行總結道。

“不，她之所以那麽嚣張，是因為她斷定，安東尼會背叛我們。”斯蒂芬說道。他的眼睛并沒有看着一起讨論這次案情的慎行，而是低垂着，仿佛不想透露出什麽情緒一般。

話題說到了安東尼，慎行不由得想起了那個重案四組的副組長，随即，他不由得長嘆了一聲：“安東尼以前，跟着安娜，的确做過不少錯事······他之所以逃走，也許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吧。——畢竟他在探員組織裏認識最久的人就是你，你應該既算是他的上級，又是他的師父吧。”

斯蒂芬不置可否。

慎行看斯蒂芬意志如此消沉，但是也想不出什麽話來勸慰——畢竟他沒有敏知那樣的情商，所以他只好默默地在一旁伫立了一會兒，等那陣兒尴尬的氣氛過去之後，才問道：“那你打算怎麽對上級交代，安東尼逃跑······失蹤的事？”

斯蒂芬說道：“就照實說啊。因為我的失誤，導致安娜專案組成員、重案四組副組長安東尼探員失蹤，接受上級給我的處分，然後請有關部門商議一下，安東尼這種情況，要怎麽量刑，這麽多年的貢獻算不算戴罪立功。如果上述一切都順利的話，我最後再發出請示，去找他。安東尼藏不了多久的，他的手段和技巧都是我教的，我一定能找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