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4)

”她極力冷淡地說道,眼睛看着唐朝行。

唐朝行正在低頭,看向柳思的身後——可是柳思的身後什麽都沒有,所以她想,這個唐朝行小丫頭,有可能只是在發呆而已。

唐慎行有些尴尬,也不知道是因為柳思的冷淡态度,還是因為唐朝行不挑時候的發呆:“朝行,輪到你做自我介紹了。”

唐朝行這才回過神來,慌裏慌張地同柳思打招呼。

柳思做着“敷衍式的應酬”,其實,她的注意力全部悄咪咪地集中在了唐慎行身上。

柳思感覺到了唐慎行對待自己的、過于熱情的熱情。在回家的一路上,唐慎行幾乎都在尋找着自己和柳思的共同話題,就希望柳思能夠多開口,多說話。

但是,唐慎行越是這樣貼心地關照柳思,柳思就越是感到自己同他之間的差距,從而就越難堪,也就越沉默。到最後,唐慎行以為自己把柳思給惹到了,于是不敢開口說話。這個時候,柳思反倒寂寞了起來。

也許人生就是這樣,人們總在兜兜轉轉中,輕巧地錯過彼此。一個節奏跟不上,後面的齒輪也就全部格格不入。

唐慎行不久之後就開始追求柳思。彼時的他,剛剛拿了科技界的獎杯,就自信滿滿、春風得意地,來跟柳思表白了。

柳思在收到他的表白的時候,其實沒在想“答應還是不答應”這個問題。

柳思的思緒飄到了很遠很遠,她想了很多東西。從小時候,那個算命老先生說的,“澗下水與天河水”,到唐洛對自己的警告,“離我兒子遠一點”,再到不久之前,自己發現自己動心了的那一天,翻開黃歷本,查出來唐慎行正是天河水命的那一刻。

然後是現在,剛剛證明了自己的智商的唐慎行,當着全班人的面,拿着柳思最愛吃的糕點,微微紅着臉,說着“我很喜歡你”的這一刻。

果然,命裏躲不過的劫數,無論自己如何掙紮,還是要降臨到自己頭上來的。

柳思不可察覺地嘆了一口氣,拒絕了唐慎行交往的請求,但是收下了自己愛吃的糕點。

這個舉動的意思,其實就是,我也喜歡你,但是我現在不能接受,因為彼此條件差異懸殊的關系。再過幾年,我在藝術界立足,有足夠的實力,可以不用讓你去跟別的、門當戶對的人聯姻,那個時候,我就在唐洛的面前,親吻你。

唐慎行怎麽會知道這些呢,他當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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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柳思後來常常想,自己一開始認為的,其實沒錯。

唐慎行确實不是那種一般豪門裏,用椰子和橄榄油培養出來的蠢豬。他有教養,談吐不凡,有學識,還懂得努力,有身家,還懂得尊重,是很難得的豪門貴公子。

但是他确實傻,确實什麽都不知道。

他怎麽會知道,柳思為了自己能夠上學,而付出的努力和汗水?

他怎麽會知道,柳思因為受他青睐,而在學校裏,他看不到的地方,收到了多少白眼?

他怎麽會知道······那天下午,他俯身偷親柳思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有睡着。

果然,澗下水和天河水注定有一別。

唐慎行離開美國的時候,柳思沒有埋怨陷害自己的嚴凜。因為她覺得,就算沒有嚴凜,自己與唐慎行也是兩個世界的人。兩條平行線,此生是不會有交點的。

可是天河水既然已經說過了喜歡,又為什麽會放棄呢?

他再等一小會兒,澗下水就會流出黑暗不見底的山洞,流到高處去了。

果然,離別的時候,自己,要比唐慎行,痛苦得多。

今天,是唐慎行和劉敏知結婚的日子。

柳思命裏的劫數,天河水,終究還是遇到了他的佛燈火。

柳思沒有收到請帖。

大概唐慎行是真的怕了她的糾纏——要不然,就是那位劉敏知,怕自己在婚禮現場,搶走新郎。

柳思狠狠地扣下日歷。

她再也沒有笑過。

一笑人間萬事(2)

瑪蒂爾德一手把他拉了回去:“好了,我的小南瓜派,你別鬧了。”她用一塊巧克力,就輕松地打發了安東尼(安東尼還笑得一臉滿足,仿佛自己撿到了什麽便宜一樣),然後轉向安娜,說道:“來,咱們兩個談一談。”

安娜問道:“談什麽?”

“上次,我在路口碰見的那個男孩子,就是亞當。你跟我介紹過的,對吧?”瑪蒂爾德慢慢地在櫃臺後面坐下,問道。

“是的。”安娜答道。

“你喜歡他,對吧?”

“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麽——我喜歡亞當,但不是那種喜歡。我找男人,要的是年齡比我小的;他大我三歲呢。”安娜冷笑道,“他不蠢,我僅僅是喜歡他這一點而已。”

“那麽,他要和沙利訂婚了······你為什麽這麽不開心?”瑪蒂爾德聽到安娜說,自己不喜歡亞當之後,暗暗地松了一口氣——要是沙利把自己的女兒視作情敵,往後還指不定要怎麽折騰這一家子呢。

“我沒有不開心,我只是驚訝,亞當居然會看上那種女人。”安娜敷衍地說道。

瑪蒂爾德心存疑慮,但安娜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再追問下去也就很難收場了。所以她只能去另做一批面包,以應付下一批挑剔的顧客。

安娜給她打着下手,一邊在自己心裏想着亞當的事情。——安娜對自己的媽媽撒謊了,她喜歡亞當,就是那種喜歡,甚至喜歡到了想要與他天天在一起的程度。

如她所說,亞當真的不蠢,他們有着共同的興趣和情操,經常可以圍繞着大仲馬和狄更斯讨論上幾個小時。在專門為了理科預科的班級裏,這是很少見的。

而且亞當也同樣喜歡她。就在前不久,亞當和沙利的緋聞流言剛剛興起的時候,亞當特意來找了一趟她,口口聲聲保證說,那個傳言只是空穴來風,讓安娜千萬不要相信,他自己會處理好的。

安娜拍打着案板上的面團,眼神冰冷。

安娜原本以為,亞當雖然身份跟自己有雲泥之別,但是兩人心靈相通,心智水平和鑒賞能力都在一個水平上,不會像沙利一樣,把莫紮特聽成薩列裏,所以亞當最終選擇的,應該還是自己。

可是······顯然,亞當還是和沙利訂婚了,據杜蘭德夫人說,亞當還猴急得不行。想到這裏,剛才面包店裏,杜蘭德夫人那得意的嘴臉瞬間浮現在了安娜的腦海中。

“愣着幹什麽呢?過來幫我烤黃油餅幹啊。”瑪蒂爾德看出了自己的女兒心不在焉,于是想要用工作充實安娜的時間,“只有做好了這些糕點,咱們才有下一頓的飯吃呢。”

安娜輕輕地應了一聲,也不知道她聽懂了母親的意思沒有。

吃晚飯的時候,安東尼遲遲沒有回來。

瑪蒂爾德都等急了,她慢慢地喝着自己的那份南瓜湯,一會兒後,放下了碗,說道:“那臭小子,準是又跑到哪兒去玩了!安娜,你說,你小的時候有這麽淘氣嗎?他怎麽就不能跟他姐姐好好學學!這麽晚了還不回來,他給我等着,我回來打斷他的腿······”

安娜開口安慰道:“小孩子嘛,淘氣一點是正常的。你別生氣,他回來了,我教訓他,你不用出手了。”

正說着,安東尼就回來了。他一打開家門,鞋都沒換,舉着懷裏的一大捧花,就朝安娜飛奔了過來:“姐姐!這是我送你的花兒!”

瑪蒂爾德和安娜愣在了原地。

安娜接過那一捧包裝得很簡單的花束,那麽多花朵裏,她只認出來了小鳶尾和雛菊。安娜一時間,感動得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你送我花幹什麽呀。”

安東尼笑嘻嘻地跑回到門口處換鞋,瑪蒂爾德反應了過來,開始給他盛湯,說好的要“教訓”安東尼的事情被這麽忘到了九霄雲外。

安東尼一邊換鞋一邊回答道:“因為你考上大學了啊!沙利那個人那麽笨,杜蘭德夫人都要給她辦畢業典禮。咱們家裏辦不起畢業典禮······但是我今天去給布朗熱先生幫忙了,他給了我很多錢,我去花店裏買了寓意最好的一捧花,送給你,當做補償!”

安娜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以插花為名,轉過身去偷偷擦了眼淚。情緒平複了之後,她回過頭來說道:“你怎麽回來的這麽晚,飯都快涼了。快吃飯吧。”

瑪蒂爾德也充滿慈愛地望了安東尼一眼:“哎,你不說,我還真的是想不到要整這個,真是忙瘋了。還好我的小南瓜派安東尼長大了,懂得心疼姐姐了,要不然我就要把這一茬給忘了······”

安東尼接過瑪蒂爾德遞過來的湯,開始呼嚕呼嚕地往嘴裏灌。安娜趁他正在吃飯的時候,走進自己和安東尼共用的小屋子,把那捧花小心翼翼地插進了花瓶裏。

此刻,安娜因為亞當的背叛,而有些發冷的內心也開始漸漸回暖——亞當算什麽,安東尼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小天使。

整理好了花瓶之後,安娜重新回到自己家裏那逼仄得要死的客廳裏,問安東尼道:“你今天是第一次去兼職嗎?”

“兼職?什麽兼職?”安東尼擡頭,不解地問道。

安娜意識到,安東尼可能是理解不了“兼職”這麽複雜的詞彙。所以她索性換了一種問法:“兼職,就是你給人家打工,人家給你工錢——你今天是第一次去餐館幫忙,然後以此換錢嗎?”

安東尼點了點頭:“我之前聽人家說,可以這樣做的。”安東尼的眼神有點躲閃——他今天去找布朗熱先生的時候,布朗熱先生對他的提議不是很贊成,在安東尼的軟磨硬泡之下,安東尼才拿到錢的。所以,安東尼以為自己這樣做是不對的,他的眼神開始躲閃:“······不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安娜連忙說道,“我是說,今天,你正好提醒我了——我也可以去找一份兼職啊,這樣産生的效益,肯定比我整天待在面包店裏,給媽媽幫忙來得多。”

安東尼雖然不懂“效益”是什麽意思,但是他看到姐姐因為兼職的事情變得很興奮,于是他也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向母親。瑪蒂爾德一口否決道:“不行,你才十五歲,還是個孩子,再加上你又是個女孩······你一個人出去打工?我才不放心呢。”瑪蒂爾德一邊唠叨着,一邊走進廚房去洗碗,“咱們家就算再窮,我也不會讓你們把自己陷入危險中去。”

安東尼失望地低下頭去。他那時還小,心智幼稚,在他看來,瑪蒂爾德否決了這個提議,那麽姐姐的兼職計劃是肯定要破滅的了。

安娜卻早在那時,就養成了執着頑固的個性。她當下回應母親,說自己會放棄兼職的,但卻在暗地裏,沖安東尼揚了揚下巴,悄聲說道:“你等着吧,我一定會成功的。”

安東尼那時本來是不敢違抗母親的,但是他看着笑得賊兮兮的姐姐,忽然萌生了一種“和姐姐一起瞞着媽媽,去做壞事的感覺真不錯”的想法。

在那之後不久,安娜就聲稱,自己要利用剩下的假期進行預習。果不其然,從第二天開始,她就把自己泡在了法國國家圖書館裏。

這下子,悲慘的是安東尼。安娜有了一個完美的、可以不用幫助瑪蒂爾德烤面包的理由,而讓瑪蒂爾德一個人來經營面包店,又顯然是強人所難。所以,七歲的安東尼只好放棄了自己無憂無慮的玩耍時間,代替姐姐,來店裏給媽媽幫忙。

與心靈手巧的安娜相比,安東尼顯得太過幼小,加上他是第一次到店裏幫忙,所以安東尼無論幹什麽事情,都顯得很生澀。在後廚做甜餅的時候,安東尼往往搞不清砂糖和食鹽的用量;在前臺收錢的時候,安東尼總是記不清,那各式各類的糕點價格分別是多少。

幸好,安東尼本質上也是個聰明孩子,不出幾天,他就搞清楚了給媽咪幫忙的竅門,幹起活來也不再那麽笨拙,瑪蒂爾德也可以放心地經營面包店。

安娜将要正式開啓大學生活的前一天。

不誇張的說,這是安東尼自出生以來第一次看到這麽多錢。

安東尼歡喜地就要去抓那些泛着光澤的硬幣、花花綠綠的紙幣,坐在一旁的瑪蒂爾德卻一把打掉了安東尼伸出去的小胖手。

安東尼委屈地撅起了嘴巴,一向疼愛孩子的瑪蒂爾德卻沒有空閑去安慰他。

瑪蒂爾德充滿恐懼、聲音顫抖地質問安娜:“這些錢,你是從哪裏得來的?”這些錢的數目,絕對不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姑娘,兼職一個月就可以做到的。

——瑪蒂爾德以為安娜這麽多天不回家,是被哪個無良的有錢老頭給包了。

安娜把弟弟抱在腿上,一邊捏着安東尼的小臉蛋兒,一邊解釋道:“我一沒偷,二沒搶,三沒殺人,四沒放火——我保證,這筆錢的來路絕對正當。”

“你別給我繞彎子——這筆錢到底是怎麽來的,告訴我!”換做別人,可能就會到此為止了,但是瑪蒂爾德顯然不是“別人”,她清楚,要是在今天不問出來答案,以後就永遠別想知道了。

“我在埃布爾夫人的店裏兼職,幫她想出了很多招攬顧客的新點子,她出手很大方。”安娜這才吐露實情。

“埃布爾夫人?你是說,阿德琳納?”瑪蒂爾德的眉毛緊緊地團成了一團,“她的服裝店可是在第18區,你在那裏幫工?!你知不知道‘危險’這個詞怎麽拼?”

18區是有錢的單身漢們最喜歡去的巴黎街區,那裏的夜生活,可以用醉生夢死來形容。

“你看,我就知道,把這件事情告訴了你之後,你會是這個反應。”安娜無奈地說道,“所以,我一開始,才不打算告訴你的。”

“你又不缺學費,為什麽要到那個地方去做兼職?”瑪蒂爾德問道。

“我是不缺學費,但是你缺錢啊。”安娜坦然地答道。“安東尼也到了上學的年紀了,我不希望我去上大學的時候,你們過得和現在一樣拮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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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蒂爾德羞憤地低下了頭。面包店的生意要是能再好一點,自己要是能多掙一點錢,女兒也就不至于跑去那種地方上班。

“我寧願你開開心心地給我幫工,也不要你去那種危險的地方兼職。”瑪蒂爾德嘆着氣,說道。

安娜卻不以為意:“這有什麽,我這不是沒碰到什麽危險的事情嘛。這些錢說多不多,但說少也不少了,我在大學安頓下來之後,還會往家裏寄錢的,這一段時間,你和安東尼,就別那麽辛苦了。”

安東尼忙不疊地點頭:他可不想在面包店再呆下去了,每天都要看着那些誘人的甜點,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發出麥香,但是卻不能動嘴,這可太折磨人了。

瑪蒂爾德只能答應。

如果,瑪蒂爾德當時再敏感一些,她就會意識到,自己的女兒,雖然頭腦出衆,但是很不在意周圍人的眼光和看法。就連對自己,安娜給自己的,也是她自己認為最貼心的,而不是瑪蒂爾德想要的。

三年後。

安東尼十歲,瑪蒂爾德十八歲。

瑪蒂爾德用三年時間就取到了工程師資格證書,踏上社會的那一天時,她自己嚴格意義上來說,還是個未成年。

所有的人,都在交口稱贊:“真是個天才。”

這其中,最興奮、最自豪的,還是安娜的親弟弟,安東尼。

三年來,所有人都在有意無意地把他和姐姐進行比較,看他“有沒有他姐姐當年的天賦”。事實上,他真的沒有。安東尼的成績,差得一塌糊塗,和姐姐當年完美的成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其實,安東尼倒也不是不喜歡學習——他只是,天生不喜歡在教室裏呆着而已。

一笑人間萬事(3)

安東尼無論做成了什麽,都有人在旁邊說風涼話,評論說,“那又怎樣,他學得還是沒有他姐姐好”。一般來說,這樣總是在做對比的情況下,弱勢的那一方總是會對強勢的一方産生遷怒的情緒。但是,安東尼卻沒有——從七歲到十歲,跟他最親的人,始終是姐姐安娜。

這天,是安娜十八歲的生日。

自從十五歲開始兼職之後,安娜的賺錢之路簡直是一發不可收拾。這三年來,安娜的小金庫已經足夠充盈了,充盈到她為了自己的成人禮,而包下布朗熱先生的一整個餐廳,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安娜一如既往地寵愛自己的弟弟。明明是自己的成人禮,她卻訂了安東尼想要吃的那種誇張的奶油蛋糕。

在一片對姐姐成年的祝賀聲中,安東尼一頭撲進高級動物奶油的海洋。

午飯吃到尾聲的時候,大家紛紛開始送上自己的禮物。輪到安東尼的時候,他忽然覺得自己事先準備好的鋼筆有些上不了臺面了——比起姐姐的大學同學送的那些名貴香水、名牌包、萬寶龍鋼筆,他手上的鋼筆顯得特別寒酸,還透露出來自己特別沒有品位。

但是幸好,安娜沒有計較這些。她撕開了包裝紙,抱住那只安東尼覺得根本沒有人會欣賞的鋼筆,宣布道:“這是我收到過最好的生日禮物!”

從布朗熱先生的餐館回家的路上,安東尼問姐姐道:“姐姐,你真的最喜歡那只鋼筆嗎?我送的那只鋼筆,其實不是什麽牌子的······”

安娜截住他的話頭,笑着說道:“沒關系啊,只要是你送的,不論是什麽,我都喜歡。”

十歲的安東尼抱住十八歲的姐姐,心裏想道,姐姐最好了,七歲時候許下的諾言,自己一定要遵守一輩子。

回到家後,安娜把安東尼叫到小屋子裏,跟他商量道:“明天周六,你們不用上學吧?你幫姐姐一個忙,跟姐姐工作有關的,好不好?”

剛剛被姐姐感動了一把的安東尼,立即激動地點頭。他對姐姐的工作,只知道姐姐是一畢業,就入職了,至今已經三個多月。而對于其他的,其實沒有什麽概念,也不知道其危險系數是多少。但是,他相信自己幫這個忙是沒什麽的,反正姐姐不會害他。

安娜看安東尼這麽爽快地就答應了,頓時呼出了一口氣,開始耐心地跟他講,明天的“任務”的注意事項。

周六上午,阿爾貝街道。

安東尼腋下夾着兩瓶水,嘴裏含着一塊巧克力,手裏拿着兩袋子面包,走上樓梯。說實話,他有點失望——昨天,安娜告訴他注意事項的時候,語氣極其神秘,安東尼還以為今天會是什麽解救人質之類的驚險行動呢——結果,就是幫人家送口吃的這麽簡單。

安東尼順利地到達了姐姐描述的那個公寓門前,他舉起小胳膊,敲了敲門。

裏面傳來一道聲音:“誰啊?”

這個聲音有點奇怪,安東尼卻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裏奇怪。——多年以後的那個安東尼,對這種聲音已經極其熟悉了——那是人類知曉自己命不久矣之後的極度緊張。

安東尼按照姐姐昨天所教的,大聲回答道:“我是附近教堂的志願者!來送免費的食物。請開門!”

三年來,安東尼的聲音沒有怎麽變化過,依然是顯可愛的小奶音。

門鎖松動了,接着,一個男人打開了門。

安東尼一聽見門鎖松動的聲音,就按照姐姐所吩咐的那樣,迅速閃到了旁邊:姐姐說過,送出食物的時候,要隐姓埋名,不可以讓屋主看到安東尼的人,這樣,安娜和安東尼的善心才會被天神聽到。

接着,安東尼默數了十秒之後,就頭也不回地按原路返回,下樓了。轉過樓梯拐彎的安東尼自然不會看到,在身後,那個屋主的鮮血染紅了門口處的地毯;他自然也不會知道,就在不遠處,狙擊點上,一個男人拍着安娜的肩膀,告訴她:“你弟弟幹得不錯。”

安東尼回到家後不久,有兩個探員就找上了門。

瑪蒂爾德不在,那兩個探員表示沒關系,他們可以在這裏等一會兒。

“你今天上午,有沒有出去過?”探員們問道。

“有啊,我去義務送餐。”安東尼答道。

“什麽義務送餐?”

“就是免費送飯。”安東尼打起太極來,與安娜相比也不遑多讓。

“詳細解釋一下。”

是時候了,安東尼開始照搬安娜提前交代好的答案。

“那麽,是誰讓你去這樣送餐的呢?”

“天神讓我去的。他讓我幫助無辜的世人。”安東尼回憶着姐姐說過的話,“我為他們免費送餐,這樣,我善良的心靈才會讓天神看到。”

“······誰告訴你這些的?”

“天神托夢告訴我的。”

探員相視無言:這天沒法兒聊了。

探員制服上,那些亮晶晶的東西讓安東尼很是羨慕。在探員與他交談的時候,安東尼的眼神總是不自覺地瞟向制服。

如此明顯的眼神自然逃不過探員們的注意,他們自然不會介意,只是覺得安東尼可愛。

其中一個探員說道,“這孩子的眼睛真好看。”

安東尼的眼睛又大又圓,睫毛又長又翹,他自己也覺得很好看。聽探員這麽一說,他頓時很驕傲地挺起小胸脯。

就在探員們想要繼續打探下去的時候,瑪蒂爾德從面包店回來了:“安東尼,媽媽回來了,今天上午,你有沒有乖乖地呆在家裏呀······你們是?”

“我們是當局的探員。”其中一個探員起身,出示證件之後,說道,“請接受我們的提問。”

“啊?好的。”瑪蒂爾德雖然很疑惑,但還是答應了這個要求。

“據我們所知,您家裏除了您和您兒子之外,還有一個姑娘,是嗎?”

“是的,我女兒名叫安娜,她是巴黎中央理工學院畢業的,現在在Orange公司工作。”瑪蒂爾德回答道。

“好的。還有一個問題······”

等到探員們問完問題之後,瑪蒂爾德小心翼翼地問道:“探員先生們,我想問一下,你們到我家裏來問這麽多問題······是安娜出什麽事了嗎?還是我家安東尼闖什麽禍了?”

瑪蒂爾德對于一雙兒女截然不同的印象,讓探員們忍俊不禁。先前稱贊過安東尼眼睛的探員,開口道:“我們原本懷疑安東尼和最近發生的一起命案有關。不過,您不必過分擔憂,最終事實的真相如何,還要等待進一步的調查研究。”

最終,根據調查盤問的結果,和一系列的推理,探員們判斷,安東尼出現在那裏只是因為偶然,那個倒黴的屋主偏偏要在那個時候打開房門,是命數将近。

安東尼對于自己陷入了怎樣的麻煩之中,全然不知。他只知道,自從自己那天,幫了姐姐那一個忙之後,姐姐就很少回家了。

似乎這個任務的完成,讓安娜一下子忙了起來。她三天兩頭地不回家,只是每周都會按時把錢寄回來。

起先,安東尼和瑪蒂爾德是很不習慣的,瑪蒂爾德每天都會懷疑,自己的女兒落入了什麽危險之中。耳濡目染之下,安東尼也覺得姐姐做的工作一定十分危險,于是他的理想,從做一個甜點師,變成了可以保護姐姐的探員。

但是後來,漸漸地,安東尼和瑪蒂爾德也就習慣了安娜的飄忽不定。安東尼覺得,姐姐既然是要幹大事的人,自然不能把自己局限于巴黎某一個小小的街區中。姐姐在外掙錢養家,自己就應該多照顧照顧母親。

于是,安東尼逃學的頻率大大減小,成績也穩定在了良好的線上。

瑪蒂爾德雖然不知道兒子為什麽忽然間轉了性,但是她當然對這樣的結果樂見其成。

這樣的局面,一直持續了兩年。

兩年後,安東尼十二歲,安娜二十歲。

安東尼生日的那一天,安娜如約到場。

這兩年間,面包店的生意蒸蒸日上,再加上安娜寄回來的錢,瑪蒂爾德一家子的生活已經很寬裕了。瑪蒂爾德最近在籌劃着搬家,這麽一合計下來,家裏的積蓄居然足夠讓他們搬到一個比較寬敞的房子裏去。

“這就意味着,你和你姐姐可以不用擠在一個屋子裏了。”瑪蒂爾德這樣對安東尼解釋搬家的意義。

安東尼回答道:“可是現在,我和姐姐也沒有擠在一個屋子裏呀。——姐姐已經好久都沒有留下來,睡過覺了。”

這倒是真的。瑪蒂爾德嘆了一口氣。安娜這兩年甚少回家,就算是逢年過節回來一趟,也不會做多逗留,沒說幾句話就又要走。

安東尼也和母親一樣地不開心。他甚至覺得,是Orange電信公司搶奪了他和姐姐在一起的時光,于是連帶着對電信公司的産品也沒有什麽好感。

不過,在安東尼十二歲的生日上,安娜做出了承諾:“我以後會常常和你在一起的。”

“真的嗎?”安東尼驚喜地反問道,“那你的工作怎麽辦?”

安娜講述的內容讓安東尼那麽興奮,而安娜本人卻沒有過多的表情,她凝重地說道:“你也不小了,安東尼。再說,你也不喜歡上學,是吧(這句話,得到了安東尼重重的點頭确認)······以後,我上班的時候,就把你也帶上吧,讓你也見見世面。”

安東尼覺得,這是他收到過最好的生日禮物了。——雖然他不覺得,去電信公司,就能見什麽“世面”,但是能因此和姐姐多待在一起,那麽,這件事情還是十分令人期待的。

安東尼的生日是五月二十四日,生日後不多久,小學就放假了。

剛剛小學畢業的安東尼,在假期的第一天,就被姐姐帶到了“電信公司”去。

安東尼跟随姐姐走進一條陰暗的小巷,他疑惑地問道:“姐姐,咱們不是要去你上班的地方嗎?”

“是的,咱們就是要去姐姐上班的地方。”安娜笑眯眯地答道。

安東尼從狹窄的縫隙裏擠過身子,他本能地對這個地方産生了恐懼:“但是、Orange電信公司不在這條路上呀······”

安娜回過身,解答了弟弟的疑問:“小傻瓜,姐姐根本不在那個電信公司上班呀。”

安東尼:“啊?”

“姐姐發現,循規蹈矩地上班,根本賺不了幾個錢的。就算如此,還要忍受上司的吹毛求疵,和各種無利于我的潛規則,實在是得不償失。”安娜腳步沒有停下,安東尼只好跟着她繼續走,“所以呢,我就另辟蹊徑,找到了常人找不到的賺錢方法。”

安東尼好奇地問道:“那是什麽?”

“那就是,铤而走險,做到常人所不能及。”安娜發現身後沒了聲音,意識到安東尼沒有理解自己這句話的意思,于是補充道:“你現在不能理解,也沒有什麽;人到了一定的年齡段,自然就徹悟了。”

安東尼裝着自己聽明白了,他點了點頭。

穿過那一條又長又窄的巷子,又拐過好幾個拐彎,安東尼才跟着安娜來到了她上班的地方。

那是一個荒涼簡陋的小院子,院子裏,一個男人在擦着槍。

安娜指着那個男人,介紹道:“這是姐姐工作的搭檔,他叫阿迪。”

在安東尼的詞典裏,“搭檔”的意思就是朋友。阿迪是姐姐的朋友,那他也就是自己的朋友。所以,雖然這個“阿迪”從頭到腳都透露着一股“老子不好惹”的狠戾氣息,安東尼還是不怎麽害怕他。

安東尼見過槍械,他歡呼着跑到阿迪跟前,叫道:“這是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姐姐,你果然是去做探員了,還是能拿槍的那種!你們工作單位還招人嗎,我這樣的條件,可以被錄取嗎?”

阿迪沒繃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阿德利阿娜,你這個弟弟還真是······”

一笑人間萬事(4)

阿迪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安東尼打斷了:“我的姐姐不叫阿德利阿娜,她叫安娜!”阿德利阿娜是黑暗的意思,這個名字又繞口又難聽,小小的安東尼自然是一點也不喜歡。“阿德利阿娜難聽死了······”

“這是姐姐的代號,不是真名——其實,你沒必要把姐姐的真名說出來的。”安娜拍了拍安東尼的頭頂:“你想要加入我們,是嗎?”

安東尼重重地點頭。确切地說,從小時候,那兩個探員身上亮晶晶的标志,吸引了他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想要成為一名探員了。

“很可惜,我親愛的小南瓜,以你現在的條件,你還是不行。”安娜評判道。

“我為什麽不行?我可以的!”安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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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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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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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