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囚三十九天
是啊,她在擔憂什麽。
莺莺承認, 因為前世的事情, 她對欽容存了警惕和畏懼,可不能否認, 這一世的欽容并未對她做過什麽, 她連續拒了他兩次婚, 而欽容不僅不惱還數次出手幫她。
莺莺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這一世的欽容還是個溫柔的好哥哥, 并不是前世那位強勢淡漠的帝王。
拿了衣服從欽容房中出來,這一次欽容沒有再挽留她。
莺莺抱着衣服往外走了兩步,回頭看到欽容正站在門邊看着她。他臉上并無喜怒,平和如同往日, 莺莺走到自己的房門前再回頭,看到欽容手放在門上似要阖門,察覺到莺莺的視線,他動作頓住, 擡眸望過來。
欽容就是如此, 無論何時都将情緒隐藏的很好,莺莺根本無法看出他有沒有生氣。
想也知道,他應該是想看着她回到房間再關門。莺莺心中劃過一絲暖流, 輕輕推開了房門, 在進屋時她對着欽容揮了揮手, 直到看到欽容對她露出笑容才松了口氣。
不管怎樣, 這一世她和欽容的緣分算是盡了。
莺莺展開姑母送來的衣服, 黛紫色的衣裙輕飄柔軟,領口和絲縧都花費心思繡着漂亮的花飾。抱着這件裙子走到鏡子面前,莺莺左看右看極為喜歡。
第二日很快到來,莺莺早早就換上了這件漂亮的衣裙。
趁着曉黛幫她挽發,她在妝匣裏拔來找去,曉黛好奇詢問:“姑娘找什麽呢?”
莺莺前傾又抱過另一個妝匣,“我看那些小姐們都愛在腰間配個香囊玉佩什麽的,我也想找個物件配我這身衣裳。”
曉黛動作麻利的幫莺莺挽好頭發,想了想,她從妝匣裏挑出一條銀紋小鈴铛問:“姑娘看這個如何?”
莺莺這身衣裳漂亮是漂亮,只是黛紫顏色過深,又因為腰間的絲縧過于別致,并不好佩戴物件。莺莺知道曉黛眼光好,她拿起曉黛說的銀紋鈴铛看了看,在腰間比劃了下點了點頭。
“還不錯。”
說着她就要往腰上挂,動作頓了頓又忽然停住,将精致的小鈴铛又放在手中細看了番,她越來越覺得奇怪,“我怎麽不記得我何時買了這鈴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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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黛沒有聽清,她認真幫莺莺挑選着珠花,末了選了一只紫色小花的簪子別在莺莺發間,看着鏡子中的姑娘由衷誇贊:“我家姑娘就是好看。”
莺莺平日裏‘野’慣了,很少會認真收拾自己。她那張臉算不上傾國傾城,但認真收拾一番也極為惹眼。
難得莺莺願意愛美一次,曉黛趁機還在莺莺額間貼了朵小巧的紫金花钿,秀眉黑眸再擦上殷紅水潤的胭脂,鏡中的紫衣姑娘眨了眨眼睛,笑起來時眼睛半彎靈俏無辜。
莺莺看着鏡子中的自己,這番折騰還真有前世禍國妖後的做派。說來她當上太子妃後,有一段時間極願意捯饬自己,各種妖豔的妝容再配上豔色的華服,每次出門時還總讓曉黛抱着一把劍,也不怪後來會有人稱她妖後。
等到她被關入金殿,每日披散着頭發素衣素顏時,那模樣又與傳聞中的妖後天差地別。欽容那時就在她哭鬧時笑過她,說她沒了半分身為妖後該有的氣場。
莺莺委屈的不行,她還能有什麽氣場,她身上的刺早就被他拔幹淨了啊。
天色已經不早了,莺莺收拾妥當開始往涼承殿走,半路她遇到裘安安和裘郁,裘安安一眼沒認出她敷衍對她笑了笑,等到她再回頭去看莺莺的臉,才不确定詢問了一句:“你是顧莺莺?”
莺莺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有些不好意思道:“不像嗎?”
裘安安實話實話,“以前還真沒看出你是個美人胚子。”
莺莺就當她這是誇獎了,兩人既然遇上了就一路同行,期間她總感覺有人在看自己,循着目光追去,她看到幾名路過的世家小姐羨慕的望着她身上的衣裙,有一人沒控制住自己的聲音,詢問身側的人,“那是哪家的小姐這麽氣派,她身上穿的是朝華水煙裙吧?”
還是有眼尖的将她認了出來,‘顧莺莺’名字一出,那些眼紅嫉妒的紛紛散去,莺莺好奇環視着四周,無意與裘郁的目光對上。
莺莺來的有些晚了,到達涼承殿時殿內已經坐了不少人,她一路跑到顧淩霄身邊,吸引了不少名門公子的目光,顧淩霄見她這身穿着挑了挑眉,誇贊道:“我妹妹真好看。”
“我也覺得自己好看呢。”莺莺一點也不謙虛,小姑娘膚白紫衣眉目間聚滿笑容,讓人看着極為舒适。
她位置坐的靠前,斜對面就是兆時太子等人,在與兆時太子的目光對上時,莺莺想到二人已經好幾日沒見面了,就沖着他眨了眨眼笑了。
因為種種原因,前世的九華行宮之行與這一世的發展已經完全偏離,若是按上一世的來算,莺莺這會兒已經對欽容得手了。
不管怎樣還是要謹慎一些,所以莺莺并沒向往日那般跑過去找兆時太子說話。
兆時太子本板着一張臉,在看到莺莺對他笑時微愣,心底的愉悅僅僅只是一瞬,緊接着他看到莺莺将視線落在他隔壁欽容的位置,不過欽容此時并不在這裏。
欽容還在處理張氏的事情,最後是與武成帝一起過來的。
男人的面容與武成帝有三分相似,五官俊美墨發錦衣,哪怕氣質溫雅,站在帝王身邊也沒有被壓半分。在他經過時,莺莺看到有不少姑娘紅了臉頰,想來都是些愛慕之人。
也是,欽容身為皇室又手握重權,年紀輕輕相貌好就實屬難得,更何況他性子脾氣也是一等一的好,說來這全都是靠莺莺襯出來的。
莺莺本以為,這就是場與往日無異的宴席,直到武成帝似有若無将話題引向皇子的婚配,莺莺這才察覺到一絲不妙。
她的直覺是對的,很快顧曼如就接過武成帝的話頭,她将目光落在莺莺身上,含着笑意喊了莺莺的名字,“說來這丫頭處處惹事,本宮和她爹爹都管不住她,也該給她找個夫婿讓她收收性子了。”
“皇後娘娘哪裏的話,依老臣看顧家小姐活潑可愛,若真選夫婿,老臣倒覺得太子殿下不錯。”
“是啊是啊,顧小姐與太子殿下青梅竹馬感情甚篤,若是能促成二人姻緣,也是一樁美談吶。”
席上的大臣原本還推脫莺莺年紀小,不知是誰起了個頭,場上靜默了一瞬都提起了建議。
這邊太子殿下的呼聲還沒落下,另一邊三皇子黨派的人慢悠悠喝着茶,為首的七皇子望了莺莺一眼開口:“皇城都知莺莺妹妹喜歡的人是我三皇兄,本殿覺得莺莺妹妹嫁給我三皇兄最為合适。”
七皇子一發話,三皇子黨派的人才開始陸陸續續接話,“七殿下說的極是,臣也覺得顧小姐同三殿下相配。”
“是啊,要論青梅竹馬關系好,三殿下可是看着顧家小姐長大的。”
“顧家小姐雖活潑可愛,但性子還是不夠穩重,三殿下溫雅成熟,二人剛好互補。”
“王大人此言差矣,若是拿脾性說事,顧家小姐跳脫三殿下又過于溫柔,李某還是覺得太子殿下适合。”
說着說着,這群人不知怎的就吵了起來,上位的武成帝和顧皇後只是笑着并未阻止。莺莺聽了會兒忍不住去拉顧淩霄的袖子,疑惑道:“今日這些大臣是怎麽了?”
現在一口一句她性子活潑可愛,怎的當初她同他們家兒女掐架時都紛紛去找陛下告狀,話裏話外說她蠻橫不講理缺少管教。別以為莺莺不知道,那‘皇城女惡霸’的名號就是從這群老古董口中出來的。
吵着吵着,兩方大臣争執不休,也就極個別提了其他皇子或公子的名字,不過聲音很快就被淹沒了。
顧皇後等他們吵了一會兒才慢悠悠出聲,她說着漂亮話,又将問題抛給了莺莺,“莺莺可有中意之人?”
莺莺這個時候要是再看不出問題就是傻子了,今日的宴席分明就是為了幫她選夫婿,難怪姑母會送她這麽漂亮的裙子穿。
紫衣服的小姑娘原本還在啃水果,被忽然點了名字倉皇擡起目光,她艱難咽下口中的食物,勉強笑着回道:“莺莺……并無意中人。”
“當真沒有?”顧皇後眯了眯眼睛。
武成帝适時把話接過來,他目光掃向右側的皇子位,挑眉問道:“顧丫頭剛才也聽到了,朕這些愛卿都極力推薦太子和老三,你平日與他們二人也玩的最好,就沒什麽想法?”
明明被卷入漩渦的是三個人,反觀兆時太子和欽容,他們一個喝着酒一個風輕雲淡拖着下巴,事不關己的模樣別提多自在了。莺莺被逼得渾身冒汗,只能咬着唇瓣搖頭。
“太子殿下和三哥哥自然都對莺莺極好,都是莺莺的好哥哥。”
生怕武成帝怒極非讓她在他們二人中選一個,莺莺額上出了汗都準備裝暈了。好在招宣太後及時岔開了話題,武成帝抿唇将目光掃向李懷虛,見他搖頭才笑着接了招宣太後的話。
盡管武成帝掩飾的很好,但莺莺還是看出了他眉宇間的不滿,就連顧皇後也接二連三的望向莺莺,眉頭皺着好似在憂慮什麽,莺莺在這裏待不下去了,準備找借口離開。
今日的麻煩是一個接一個,這邊莺莺才躲過了‘逼婚’,沒過一會兒她心口突兀疼了幾下,這是情人喃發作的前兆。
自從有了靜山師傅給的藥,莺莺再也沒在意過這情人喃。
伸手摸向暗袋,莺莺左摸右摸并未在袋中找到藥盒,她咦了一聲索性低下頭去找,尋了一會兒還是沒找到,身後伺候的曉黛出聲詢問:“姑娘在找什麽?”
“我的藥呢?”莺莺生怕自己将藥盒丢了,一直以來都是貼身放在衣內。
曉黛上前幫着莺莺找了找,喃喃說着:“奴婢記着幫姑娘放暗袋裏了呀。”
“姑娘別急,或許是落在屋內了,曉黛這就幫您去找。”
莺莺腿上的傷還沒好利落,就先讓曉黛跑着回清波居了,她同曉黛一樣,也記得将藥盒放在了暗袋中,實在放心不下,她準備離席沿着來時的路四處找找。
“喂!”才從涼承殿出來,兆時太子離席也跟了出來。
莺莺心口突突痛着,看到他過來微微警惕,兆時太子受傷道:“你這是什麽眼神。”
“沒,就随便看看。”
晚間偶有清風,莺莺在兆時太子身上聞到一股淺淺的花香。她不覺得兆時太子是會在身上擦香的人,想着這花香可能是從他身側的花圃裏傳出來的,也就沒怎麽在意。
為了找藥盒,她走的很慢,兆時太子就跟在她身邊陪她一起找,有一搭沒一搭和她聊着,“總感覺莺莺最近對孤疏遠了。”
他嘆氣道:“你是不是也覺得孤要倒臺了,不願意搭理孤了。”
莺莺嗤了一聲,只能回道:“以前我半個月沒和你碰面,怎得不見你提疏遠?”
“這怎能一樣,那個時候孤的太子之位可還穩穩當當坐着呢。”
莺莺又往前走了幾步,擡頭沒看到曉黛的身影,就接了一句:“你現在這不也坐的好好麽。”
與兆時太子說話不需要動什麽腦子,莺莺向來是想什麽說什麽,這句話不知怎的就讓兆時太子開心了,他忽然将手中的東西捂到莺莺鼻間,問道:“好不好聞?”
莺莺一時不察吸了好幾口,濃濃的花香與她剛才聞到的香氣一模一樣。
“這什麽?”莺莺扒開兆時太子的手,看到他手中躺着一只漂亮的小香囊。
兆時太子直接将香囊塞到莺莺手裏,拍了拍手道:“這是孤托人在異域尋的,據說香氣可緩解情人喃發作時的痛苦,送你的。”
莺莺這會兒正難受着,聞言将它湊近吸了好幾下,“真的有用嗎?”
花香纏人,莺莺身上很快布滿這個香氣,她吸過後并沒覺得這香囊管用,反而還越來越難受了。這樣找下去不是辦法,莺莺感覺心口的疼痛又加劇了些,準備趕緊回清波居和曉黛碰面。
她走的很急,并沒在意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兆時。直到她走回清波居,扭頭發現兆時太子還緊緊跟着她,不由問了句:“你跟着我做什麽?”
兆時太子眸光閃爍,他笑容勉強道:“你是情人喃發作了嗎?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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