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囚四十三天

“……”

夜風習習, 近距離下莺莺能聞到欽容身上淺淡的雅香。

他的懷抱很溫暖, 而貼在莺莺臉頰上的唇瓣微微泛涼, 莺莺揪扯着他的衣袖下意識閉了眼睛, 又因他輕飄飄的一句話驚得睜開眼睛。

“別……”顧不上欽容突兀的親昵,莺莺焦急喊着他:“三哥哥, 別。”

她還不知道二人的婚事已成定局, 慌忙去搖欽容的胳膊想要他改變主意。幾次張口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欽容就這樣攬着她,拂落她肩膀上的發看着她問:“別什麽?”

自然是別對她負責啊。

莺莺還沒缺心眼到這種地步,只能硬生生将這句話憋回肚子裏。險些被悶出內傷, 莺莺轉了幾個彎才想好說辭, 幹笑了兩聲放軟了态度:“三哥哥, 莺莺剛才同你鬧着玩呢。”

“你別當真,不要生莺莺的氣嘛。”

剛才對他使性子發火、諷刺他不要臉的是眼前這姑娘,如今笑容甜膩軟綿綿撒着嬌的也是這姑娘。欽容似早看慣了莺莺的變臉, 他淺淺勾起抹笑應了聲,拉開距離拉着她繼續往前走,

“三哥哥沒生你的氣。”

被人拿捏住命門, 莺莺這會兒不得不服軟跟上他的腳步,見這人真是拉着他往自己房間走,她防備心起略微掙紮了下,“三哥哥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呀?”

“帶你去上藥。”

莺莺繼續掙紮, “我自己可以上藥的。”

這麽說着她小心翼翼環視着周圍, 生怕又被哪個宮婢撞見誤會, 然而她這鬼鬼祟祟的模樣才容易讓人生出誤會。

此時二人已經行至門外,欽容停下腳步将門推開,他稍微使力就将不情不願的小姑娘拉入屋內,聲音淡淡很溫和:“你自己上藥我不放心。”

放縱了她兩日都不見她去管紅腫的手,還是要讓他親自盯着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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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擡頭看了眼欽容,乖乖閉嘴坐在椅子上等着。

前世這男人也是如此,每當她受了什麽傷,無論再忙他都會親自幫她處理傷口,每每比她本人都要上心。莺莺想到這裏不由低下了頭,用左手戳了戳自己腫脹發青的右手。

腫是真的青腫,但只要不去碰它就沒那麽疼,就算不上藥它自己過上幾天也能好。

“別碰。”

左手忽然被人拂開,莺莺的右手又被欽容抓了過去。他動作雖快但很細心避開了莺莺的紅腫處,欽容坐在她的身側打開藥箱,拿出藥膏輕輕擦拭在莺莺的右手上。

屋內燭火搖曳,映在欽容的側顏似無暇暖玉,十分好看。

大概是看穿了莺莺的顧慮,所以他大敞着門并沒有關。莺莺就坐在靠門的位置,她拖着下巴去看欽容的側顏,發現這個男人越來越好看,無論怎樣都看不夠。

其實很多時候莺莺也在迷惑,她到底是喜歡欽容的臉還是喜歡他這個人,重活了一世她也沒想明白這個問題,姑且就先當自己看上了他的臉吧,畢竟她向來膚淺。

明明只是普通的青腫,然而欽容幫她上藥極為認真,還不時按壓着她的紅腫處幫她緩解腫脹感。莺莺看着他溫柔認真的模樣意識恍惚,又想起自己這只手被他生生折過兩次,險些廢掉。

想起他前世那些恐怖懲罰,莺莺心裏一悶就要往回抽手,欽容未察她這動作還在按揉她手上的紅腫,用力不穩壓在她發青的位置,莺莺的手一軟不由痛叫出聲。

欽容一怔,趕緊壓住她的手重新擺正,他又往她手上塗了些藥膏,無奈道:“說了別亂動。”

莺莺氣鼓鼓瞪了他一眼,覺得他就是故意的。

現在裝着挺溫柔體貼,那當時折她手腕時怎麽不見他眨一下眼呢?!莺莺雖知自己當時的确犯了錯,但也接受不了欽容對她的‘懲罰’,要不是理智還在,她都要問上一句:

‘三哥哥什麽都不記得了呢,前世莺莺這只手可被你生折了兩次。’

兩次!!

越想越憋悶,莺莺咬了咬唇擡頭看着欽容的房間,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上次她來拿衣服時全程低着頭,并未看欽容的房間,如今細細看來發現這房間與前世一模一樣,重重紗簾左右分開勾在小物件上,裏屋內的床榻整齊幹淨,桌上擺放着幾本書和一只精致小香爐。

傾了傾身體,莺莺将目光落在了那張床榻上。前世那檔子事出來後,莺莺被顧爹爹關在房中面壁思過,好幾日都沒能在糾纏欽容。

等那事的風波過去,記吃不記打的莺莺又開始往欽容屋內鑽。

月黑風高夜,莺莺鑽進欽容房裏時他正要沐浴,對上莺莺直勾勾的眼神,欽容脫衣的動作微頓,也只那麽微頓就面色如常脫衣入水,直接忽略了莺莺的存在。

莺莺心下不安,總覺得這個男人是生了她的氣,她窩在他裏屋不走懷中緊抱着他榻上的薄毯,一等人出來就殷勤湊上前把薄毯往他身上披,生怕他着涼了似的。

那時莺莺是洗過澡去的,而剛剛沐浴過的欽容烏發濕透碎發貼在臉側,本就白皙的膚色透着水汽,寝衣更是松松垮垮穿在身上,常年沾染的雅香沐浴後愈加好聞。

那一晚,莺莺沒受住誘.惑又留在了欽容的房中,他們二人什麽也沒做,莺莺窩在他懷抱中睡得香甜。她很快愛上了這種被欽容抱着入睡的感覺,此後更是日日往欽容房中鑽,一直持續到他們從九華行宮離開。

莺莺将目光落在欽容榻上的那條薄毯,雖然這世她避開了那件事,但欽容榻上搭着的依舊是那條薄毯,那條……裹着莺莺同欽容睡了好些日的薄毯。

“莺莺?”止住回憶,欽容也已經幫她上完藥。

被他這麽按揉了會兒,她右手好似真輕快不少。欽容囑咐她道:“回去睡覺時多注意些,不要把手上的藥膏蹭掉。”

要不是二人還不能那般親近,欽容抱着她睡自能好生看顧着她。

莺莺不知欽容的想法,上完藥就準備走人。臨走時她還沒忘欽容在橋廊上的話,小心翼翼又問了一次:“三哥哥真的沒生莺莺的氣對嗎?”

欽容回:“沒生氣。”

他可不似她那般一點就.炸。

莺莺還是覺得應該把話說明白些,所以她咬了咬牙勉強維持着笑容,“咱們那晚什麽也沒發生,莺莺不需要你負責,所以……”

所以你千萬別去找陛下求賜婚。

“莺莺。”最後一句話還沒說完,欽容忽然打斷了她的話。

他擡眸看了她一眼,淺淺笑着:“三哥哥的确沒生你的氣,但該負責的還是要負責。”

猶如一道驚雷劈到莺莺身上,她睜大眼睛張了張嘴感覺自己被哄騙了,好半天才回:“都說了那晚咱們什麽都沒有發生,我不要你負責,我也不要嫁給你!”

說.炸就.炸,剛剛溫順的姑娘轉眼就成了張牙舞爪的小貓,面子裏子通通都不要了,說出口的話都沒了顧慮。

面對莺莺的脾氣,欽容垂下眼睫沒受什麽影響,甚至還優雅拿起濕帕擦拭自己的手指。他之所以擦手指純粹是因為指上有殘餘的藥膏,而這動作落在莺莺眼中就不一樣了,感覺欽容是在挑釁她提醒着什麽。

“那怎麽辦呢?”

就在莺莺努力壓抑着自己的情緒時,欽容眼睫輕擡望向她,薄唇勾着淺笑漆黑的眸幽幽,音調拖長清清冷冷道:“可是三哥哥已經請旨賜婚了。”

若不是莺莺重生了一回性子軟了,以她前世的脾氣定要踹翻欽容面前的桌子。

現下她忍了又忍,惹不過她索性就跑,只是在跑出去時她一把奪過欽容手裏的濕帕,為自己出了口惡氣頂撞他道:“你別做夢了!就算那聖旨明天就出來抵在我頭上,我顧莺莺也不會下跪去接!更不會嫁給你!”

清波居安靜,但并不代表暗處沒有隐藏的人。

莺莺這怒氣沖沖的一句話,很快就順着大敞的房門飄到外面去,她将濕帕丢在地上還踩了幾腳,小女孩家撒完潑就跑,倒還知道跑的越快越好。

砰——

淩亂的腳步聲遠去,不遠處的房門被人大力阖上,欽容順着這個角度完全能看到莺莺的房間,情緒不明抿着唇不語。

門邊悄無聲息出現一名暗衛,欽容掃過一眼站起,脫下外袍用它擦了擦手指,如同丢垃圾般丢在了濕帕的位置。

“髒了。”他淡淡道:“收拾幹淨罷”

換了身衣服出房門,欽容離開時又往莺莺的房間看了一眼,接着擡步往禦書房去。

“……”

莺莺好久沒發這麽大脾氣了,可見她對嫁給欽容這件事有多排斥。

回房後她仍舊不解氣,猛力撲到榻上氣到打滾。她不解氣的團起榻上的薄毯,把它當成欽容又咬又打,“為什麽你就是不放過我!”

越想越氣,莺莺開始後悔前世在她初嫁給欽容那會兒,應該作的更厲害些、多當着他的面踹幾次桌子,反正他也不會武功,沒了暗衛他根本就打不過她,她就應該蒙着被子把他暴.打一頓。

她當時怎麽就死乞白賴對這麽個男人要死要活呢?

惡狠狠将手中的薄毯丢在地上,她又重複了一遍‘做夢’,“我顧莺莺是絕不會嫁給你的!”

上天大概是為了考驗莺莺的決心,于是第二日,聖旨到了。

“……”

莺莺昨晚太氣了,這導致她後來趴在榻上睡着,錯過了找姑母的時間。

最後還是姑母心念着她特意來了清波居,二人沒留在清波居說話,顧曼如直接帶她去了顧家人所住的院子,一家人聚在一起顧爹爹有要事要說。

等見到了顧明致和自家哥哥,莺莺委屈的不行。她等不及顧爹爹說要事,就先一步撲到姑母懷中哭訴。

“姑母……”不等莺莺開口說欽容的事,外面傳來張公公尖細的聲音,浩浩蕩蕩一群人捧着賞賜入了顧家院,為首的張公公手中拿着明晃晃的聖旨。

真就如昨晚莺莺發脾氣說的話一樣,這聖旨今日說來就來了。

莺莺強撐着幾分骨氣不下跪,結果被顧爹爹和姑母一人拉了一條胳膊按在了地上。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垂頭喪氣聽着張公公宣旨,莺莺忽然發現她昨晚的話真是一條條靈驗了,這會兒她跪在地上,張公公舉着聖旨站立着,這聖旨還真是抵在了她頭上。

唯一沒有靈驗的大概是莺莺自己發的狠,等聖旨來時她不僅跪了,還不得不接。

欽容誠不欺她,這當真是賜婚的聖旨。

原來真正在做夢的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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