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囚六十二天
“……”
莺莺應該慶幸, 她先裘郁一步把信交到了欽容手中。
書房中,西北地圖和棋盤被收起來後,桌上只橫放了一只散開的包袱, 欽容目光垂落, 擡起手用指腹緩慢撫過包袱內的首飾,每一件他都印象深刻, 每一件都是他親自挑選放入妝匣中,未曾想它們有一天會出現在這裏——
與金滿堂刺客相關的物證裏。
如今種種證據都指明,莺莺與金滿堂的刺殺案有直接關系。
“殿下。”
裘郁将自己查到的情況如實彙報, 在離開時他腳步一停,末了加了句:“目前雖查出娘娘與赤風樓有所聯系,但并不能确定娘娘是要雇兇殺您。”
金滿堂一事發生在大婚之前,而莺莺先前百般反感二人的賜婚。莺莺膽子大,向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裘郁完全相信莺莺做得出為了廢婚約殺太子的事,畢竟, 她說不愛時翻臉比誰都快。
唇邊的嘲意一閃而過,裘郁也不知自己為何還要為莺莺辯解一句。
有夜風順着門縫吹入,屋內燭火搖曳。
裘郁關門離去時,看到欽容側身立在燭火旁, 指間捏着一封信不知在想什麽。光線明滅間, 層層暗影将他覆蓋, 連帶着神情也被收攏隐藏。
裘郁心下一震将門輕緩阖上, 他在原地停留了一瞬, 目光複雜落向莺莺所在的寝宮。
“……”
欽容已經出去兩個時辰了。
莺莺在寝宮內走來走去,心情起起伏伏極度不安。系統見狀道:【不如你過去找他?】
莺莺搖頭拒絕了,“我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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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系統僅有用的功能,于是問道:“你不是能聽到遠距離的對話嗎?裘郁現在在同三哥哥說什麽?”
系統回:【這距離也太遠了,我什麽也感知不到。】
莺莺氣餒倒在桌子上,雖說那封信已經将所有的情況都說明了,但有一點莺莺是無論如何也洗不幹淨的,那就是她想利用假死逃婚。
【這樣吧,你要真想知道他們二人在說什麽,可以站到院子裏我盡力一試。】
莺莺掙紮着動了動,因為太過焦慮,在這秋夜中她竟然覺得渾身悶熱。剛好可以趁這個機會去院子裏吹吹風讓自己冷靜一下,莺莺走到房門口,手剛剛摸到大門就聽到系統高聲提醒:【別去了,欽容回來了。】
吱——
随着系統話音落下,房門也被人從外面拉開。
莺莺來不及躲閃,直接撞入欽容的懷中,欽容動作頓住保持推門的動作,他雙臂微張低眸看了眼撞入懷中的人,“莺莺是要去哪兒?”
低緩的嗓音貼在耳畔傳來,驚得莺莺幾步跳開。
莺莺先是看了下欽容的臉色,見他神情正常并無異樣,才小聲回了句:“我沒想去哪兒,見三哥哥遲遲未歸,正想去書房找你呢。”
欽容背對着夜色沾染了寒氣,在聽到莺莺的話後唇角微揚,悠緩阖上寝房的大門道:“嗯,三哥哥回來了。”
很輕很柔和的嗓音,自然而又随意的插上門栓。莺莺沒看到欽容插門的動作,徑直随着他入了人內室。
已到子時,屋外夜色濃郁。
欽容回來後表現的太過正常,正常到讓莺莺略有些不安。入了內室後,她見欽容開始脫外袍,就站在門邊試探問道:“三哥哥有沒有看莺莺給你的信?”
欽容随手将外袍搭在衣架上,語氣中含着幾分笑意:“莺莺親口交代的事,三哥哥怎敢不做。”
那就是看了。
莺莺放了心,但還是覺得欽容表現的太平靜了,難道他就沒什麽問題要質問她嗎?
不等莺莺再追問什麽,欽容就擡眸對她招了招手,“過來幫三哥哥更衣。”
莺莺心裏想着信件的事,迫切的想要知道欽容此時的想法,所以沒遲疑就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去解他的腰扣。
“三哥哥……”二人的呼吸近在咫尺,莺莺低垂着頭心不在焉解了欽容的衣服。
她等不到欽容的回應,就只能主動問道:“三哥哥看完那封信,就沒什麽想問的嗎?”
話落,她察覺腰上環了一條手臂,欽容傾身湊近她問:“莺莺覺得,三哥哥該問些什麽?”
他還能有什麽好問的,莺莺為了洗脫自己雇兇殺他的嫌疑,在信件中解釋的足夠清楚。金滿堂一事只是為了助她逃婚,是他欽容為她擋劍的舉動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引起了這滔天誤會。
從慶王爺、到二皇子乃至張氏,或許莺莺也沒想到,自己荒唐定下的計劃竟會在朝堂掀起一場風波,風波席卷數人唯獨就是沒波及到她。
“莺莺不想嫁給我,所以寧可舍棄這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顧莺莺身份,也要離開。”
呼吸低沉,欽容吐息越來越輕,過分溫柔的嗓音就變得十分危險。
莺莺這才察覺到不對,她擡頭時被欽容控住了下巴,欽容俯首咬在她的唇瓣上,輕輕的探入與之糾纏,另一只勒在她後腰的手力度适中,卻不允許莺莺有片刻的逃離。
“唔唔……”此時的欽容依舊是溫柔的,然而這種溫柔卻讓莺莺不寒而栗,不由就開始掙紮。
呼吸被掠奪壓制,欽容的‘溫柔’讓莺莺唇齒發疼,他将莺莺整個收攏懷中緊緊擁着,直到聽到懷中人的抽泣,他才微微撤離撫上莺莺的臉頰,低笑着柔聲:“哭什麽。”
對上莺莺含着霧氣的雙眸,他幫她擦了擦眼淚,與她額頭相抵沉沉問着:“莺莺就這般不喜歡三哥哥嗎?嗯?”
“可是,三哥哥很喜歡莺莺。”
喜歡到容不下她的逃離背叛,也喜歡到就算莺莺觸碰到他的底線,他也不舍得将自己的那些手段用到她的身上。如此,那就只能……
帳幔被一層層放下,莺莺被欽容抱到了榻上。
“……”
莺莺被欽容罰了。
在莺莺将一切同欽容解釋清楚後,她還是被欽容好一頓罰。那夜之後,莺莺整整三日未能出寝房。
倒不是欽容囚着她不讓她出去,而是莺莺有心出去卻沒那個精力。又是一日過去,莺莺困倦蜷縮在欽容的膝上休息,忽然她察覺自己的腳腕被輕柔觸了下,莺莺縮了縮身體一動,欽容低眸問她:“怎麽了?”
“沒……”莺莺太累了,說話時目光低垂有氣無力的。
欽容的手還握在她的腳腕,有一下沒一下的掌握讓莺莺極度不安,她不由就想起前世欽容鎖在腿上帶的黃金鎖鏈,渾身一顫忽然抱緊欽容的腰身。
“三哥哥,莺莺真的知錯了。”莺莺聲音帶了哭腔。
比起這種軟性懲罰,莺莺更想讓欽容把她關起來打一頓。她受不住了,真的受不住欽容這般溫柔的‘折磨’,渾身遍布他的氣息,莺莺這幾日是真覺得自己要死在這張榻上。
不複先前的嬌俏,此時的莺莺只着了寬大的白色寝衣,一頭青絲垂落在身後小臉素白。大概是哭了太多次,莺莺眼眶濕漉漉眼角泛着紅,緊抓着欽容的衣襟軟綿綿的嗓音一聲比一聲嬌。
真乖,若是肯一直這般乖就好了。
欽容眸色沉郁,擡手捧起莺莺的小臉,他用拇指擦了擦她的眼角,語調輕柔問:“莺莺真的知錯了?”
莺莺的臉頰被欽容罩住,才知自己的臉有多小,她仰着脖子看着摟着她的男人,嗚咽一聲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手掌。欽容低笑起來,靠近她繼續問:“那莺莺喜不喜歡三哥哥?”
莺莺點了點頭,回答:“喜歡的,莺莺喜歡三哥哥。”
“那還要不要逃?”
莺莺怔了瞬,咬唇看了眼欽容,她緊着聲音道:“不逃了。”
逃不逃這也不是她能定的,就算今日她面對的是前世的年輕帝王,在任務沒完成之前她也不敢逃,畢竟她手中還握着哥哥和姑母的性命。
莺莺這話說的半真半假,欽容聽後也沒指望莺莺說話算數。定定凝視了莺莺片刻,欽容只是湊近咬了下她的耳垂,“三哥哥這次就原諒你了。”
“若你還敢胡鬧,三哥哥就真要生氣了。”
【莺莺,若你再胡鬧,太子哥哥就真要生氣了。】莺莺眸色一閃,想起前世欽容同自己說這句話的時候,欽容沒多久就為她造了一座金殿。
她不由心生恐懼,慌張摟住欽容的脖子胡亂親着他:“變回來,三哥哥你快變回來。”
莺莺還是喜歡先前溫柔縱容她的三哥哥,經此一事,她隐約懷疑前世溫柔的欽容是活活被她逼成的狠戾帝王。莺莺不由有些怕了,她緊摟着欽容的脖子道:“三哥哥你別這樣,莺莺真的會怕。”
千萬千萬,別變成前世那般模樣。
欽容身體微僵,長睫掩住眸中神色,半響後才道:“好。”
手指寸寸撫上莺莺的後背,他柔和道:“今日天氣不錯,三哥哥帶莺莺走出走走好不好?”
莺莺不太想動,但擡頭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還是點頭答應了。
說是陪莺莺出來走走,其實欽容沒能陪她多久就有事離開了。
今日陽光很好,莺莺幾日不見陽光這會兒越加倦懶,她趴伏在亭子裏看着亭外的花草,欽容見她不想回去,就摸了摸她的頭發囑咐:“三哥哥等會就回來。”
莺莺點了點頭,看到兩只小貓正窩在花叢裏打鬧。
沒一會兒,耳邊又有腳步聲傳來,莺莺還以為是欽容回來了,扭頭望去才發現過來的人是裘郁,他玄黑的披風将他全身包裹,膚白貌美唇紅眸黑,在對上莺莺的目光時他腳步一頓,站在亭子外就這麽望着莺莺。
“娘娘近來可好?”他嗓音比前幾次沉了些,身子骨也看似更差了。
莺莺歪了歪頭,忽然覺得這一幕與前世某個場景重疊。同樣是一個亭內一個亭外,不同的是前世裘郁望着她笑得惑人玩味,而這一世他就只是清冷望着她,不帶陰謀只是想簡單知道她近來的情況。
果然,她的重生不是無意義的,至少她已經挽回自己與裘郁的死結。
莺莺心情好了些,她笑了笑回道:“挺好。”
除了被欽容按在榻上罰了三日,欽容好吃好住管着她都不曾罵過她一句。
裘郁望着她的笑容呵了一聲,“臣看着娘娘也過的不錯。”
若不是欽容壓下了金滿堂的事,這會兒莺莺已經蹲在大理寺被嚴加拷問了。手指微動,裘郁這才想起自己還提着一個食盒,他眉頭皺起又看了莺莺一眼,往前走了兩步将食盒放到了亭子的臺階上。
“前幾日裘府得了只參雞,這是家姐讓臣帶給娘娘的。”
微微風湧,莺莺聞到了濃郁的雞湯香,這香味似乎比她上次在九華行宮喝的那碗還要香。
看來裘郁這次是真沒想要算計她,就連遞個食盒都不曾靠近。起身時裘郁動作有片刻的遲緩,身形晃了晃好似要站不住。
莺莺見他臉色越來越白,不由多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裘郁看也沒看莺莺一眼,垂着眸子淡聲回:“無事。”
很快,前去通報的宮婢趕了回來,她恭敬對裘郁行禮道:“陛下召見,殿下此時并不在東宮。”
裘郁嗯了聲,“那我改日再來。”
莺莺見他要走,心急掀開了食盒蓋子。她雖不知裘安安為何會忽然想起給她送雞湯喝,但她這幾日被折騰的厲害,的确需要補補了。
伸手去碰湯蠱時不小心被燙到,莺莺嘶了聲将手指含入口中。裘郁走了兩步忽然又停住,他背對着莺莺微微側身,對一旁的宮婢吩咐道:“等殿下回來告訴他,沉雪已經被關押入牢。”
……沉雪被抓了?!
莺莺一愣,桌上的雞湯忽然就不覺得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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