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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成和王靜忙了一上午,打開屋門就見自家小孫子靜靜地坐在昏暗的房間裏,他們對視了一眼,不明白早上還開心笑着的孫子怎麽突然變了個樣。
“小曉?”王成輕聲叫道。
屋內燈光被打開,王曉閉眼緩了緩,才走了過去,仰起小臉問王成:“爺爺,王曉的臉,是不是很醜?”
王成夫婦心中一疼,疤痕如果去不掉,這将是永久的印記,他們要怎麽回答,才能不傷這個孩子的心?
王成驀然想起早上離開時,王曉明明還不懂“醜”的意思,怎麽這會就懂了?
他心有疑慮,摸着下巴蹙眉沉思。
王靜蹲下,摸着這一輩中長得最好卻被毀了的孩子的臉,輕聲道:“我們的小曉怎麽會醜呢,在奶奶的心裏,小曉最好看了。”說完,她擡頭瞥了丈夫一眼,輕輕動了動腦袋,示意丈夫趕緊接話。
王成收回心神就看到妻子的暗示,連忙蹲下,回道:“對,我們的小曉最好看了。”
王曉見爺爺奶奶的眼裏除了和張珉煥相同的疼愛,還有某樣他看不懂的東西,但他已經知道,他的傷痕,在陌生人的眼中是醜,可在疼愛他的人的眼中,就如同疤痕不存在一樣。
這結論,更加堅定了他不見外人的決心。
自那天起,當王成想要帶王曉去見別的小朋友時,王曉總告訴自家爺爺,他要學寫字。
王成無奈,自家乖孫懂事,他再開心不過了,但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村裏的孩子都是不上幼兒園的,因為幼兒園都在鎮上,每天來回至少三四個小時。
因此,村裏的孩子都是到上學的年齡,才被送到鎮上的小學,直接進行義務教育。
王成覺得,也許王曉是受到了上過幼兒園的王芊芊的影響,意識到自己已經到了該學習的年紀,又或者是因為王曉知道了自己與同齡孩子的不同——說話慢、用詞少,打算“笨鳥先飛”。
無奈之下,王成只能讓王曉待在家裏學習,離開前會補充一句,如果累了,就到溪邊去玩。
他們種菜的那條溪不同于河,誰也不知道為什麽那麽淺的溪能存在那麽久,可它确實長年累月、風雨不動地在那邊緩緩流淌。
那條溪很寬,足有四米,但溪水很淺,最深的地方還不到王曉的膝蓋。水流速很慢,王曉尚走不穩的步伐都能快過它。
正因為那邊不會淹到小小的王曉,也因為那邊只有村民才能過去,也就使得,王曉去那邊玩,他們并不擔心。
懂事的王曉面對爺爺奶奶的囑咐,自然只會點頭答應。
他其實去過溪邊,但王元和王寶不知是不是跟他杠上了,每次他前腳剛到溪邊,他們後腳就到。然後,他們會肆無忌憚地叫他“醜八怪”,甚至還會加上難聽的笑聲。
王曉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已經不理他們了,他們還總是在他身邊出沒。他們原本說“醜八怪”時的表情還沒怎樣,但最近的表情越來越誇張,也越來越接近母親指責他時的那副模樣了。
王元和王寶是村裏的“小霸王”,他們既然下定決心要“對付”王曉,村裏自然會有別的小夥伴跟他們通風報信。
他們之所以越挫越勇,完全是因為“屢戰屢敗”,王曉的反應讓他們很不服氣,他們不信惹不怒王曉。
然而,事實證明,他們的“努力”只會讓王曉越來越沉默,出門的次數越來越少,在外面待的時間越來越短。
王寶問王元:“哥哥,怎麽辦,還要繼續嗎?”
王元眼珠動了動,他們想做的事,還沒有不如願的,如今王曉讓他們屢次受挫,說不生氣是假的。
盡管憤怒還沒達到揍人的程度,但他想試一次,便回道:“小寶,看哥哥的。”
王寶有些不解,哥哥想幹嘛?
他還沒想明白,就驚訝地張大了嘴,他哥哥居然把菜地裏的王曉推倒在地,并坐了上去。
王元和王曉年齡相差三歲,王曉長期營養不良導致他長得又瘦又小,此時倆人這麽一對比,更是明顯。
王元把拳頭舉起,問王曉:“你,打不打?”
打是什麽?王曉不解。
拜當年張珉煥的恐吓所賜,陳荷即使再讨厭王曉,也不曾動過手,以致于王曉沒被打過,自然不知道“打”是什麽意思。
王元見狀,像看傻子一樣看着王曉,不知為何,這樣的王曉讓他覺得特別可憐,可越是這樣,他越想跟王曉打上一架。這樣,他們就能真正的認識了。
于是,高舉的拳頭猛地落下。
臉上挨了一拳的王曉懵了,待反應過來時,身上又挨了一拳,臉上與身上的痛頓時傳入大腦,眼淚很快就不受控制地湧了上來。
王元見王曉只是含着淚,既不哭也不還手,頓覺無趣,卻又拉不下臉來道歉,只好松開王曉,拉過也有些懵的弟弟跑了。
王曉忍着痛坐起身,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心卻在想——原來和別人不一樣,除了會被罵,還會挨打。
雖然這個痛比當初臉上的痛要輕,但他還是哭了。
小小的他在想,為什麽他們都不喜歡他?
******************
那次之後,王曉再也不單獨到溪邊玩了。
他臉上的傷在爺爺奶奶詢問時,只說是自己走路不穩摔的。而身上的,由于他是自己洗澡,所以除了當事人,沒人知道。
在傷未痊愈的那段時間的夜晚,他都會在王成離開後,摸着傷口望着窗外沉默不語。
月光從窗裏照進來,落在床上瘦弱的他的身上,泛起瑩瑩光點。
王成夫婦并不知道自家孫子已經不再單獨出門,只覺得他更加懂事了。
王曉的咬字與發音,随着字認得越多而越發标準。
來到王家村已經一個月,他的生活也逐漸穩定了下來,雖然還是每天待在屋裏,但無拘無束,吃穿用都上了一個新的臺階。最主要的是,這邊沒人罵他,得到的永遠是贊美與憐惜,更多的是疼愛的撫摸。
與過去對比,現在的他可以說是非常幸福了。
張珉煥忙了一個多月,總算得以休假。
這天,他帶上托朋友買的拼音按壓發音圖紙、十幾本幼兒圖書及燒烤架和食材,朝打聽到的地址而去。
他站在門外敲門時,王曉正在屋裏練字。
由于沒有系統的學習過,王曉完全是照着字的模樣,怎麽順手怎麽寫,筆畫順序不一定正确。
他聽到“砰砰砰”的敲門聲,順着聲音來到大門後,按着王成教他的方法,從一邊的門縫向外看去。
門外的人他認識,可……
他歪着小腦袋,疑惑張叔叔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不過,見到熟悉且喜歡的人,他還是很高興的,動作利索地踮起腳尖打開了門。
張珉煥看着門後自己喜歡的孩子,看着孩子高了些、胖了些的小身影,他勾唇笑了起來,但笑容在見到孩子臉上那道疤時,淡了許多。
當初他們留了個心眼——沒縫針,就是為了降低留疤的可能性,卻沒想到,終究還是避免不了。
他努力揚起笑容,說:“王曉,叔叔來看你了。”
聽到這句話,王曉心中喜悅,張叔叔真的是來看他的,便讓出位置讓張珉煥進來:“張叔叔,您請進。”
張珉煥挑了挑眉,一個月沒見,小家夥的咬字、發音與用詞,居然進步這麽大了?
王曉将張珉煥引進屋,後者進屋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桌上的本子和筆。
他将東西放下走過去,發現本子上的字,除了個別筆畫的順序有問題,整體上看着很工整,比他初中時寫的還好,不免有些驚訝。
“王曉,這些都是你寫的嗎?”
王曉略顯羞澀地點了點頭:“爺爺說,只有學習好才能賺錢、買書和吃的。”
“......”張珉煥心說,莫非農村的孩子都是被這樣教育的?難怪總聽說——“農村的孩子早當家。”
他是一個剛出社會的愣頭青,沒談過戀愛,自然也沒有孩子。對孩子的教育,他一知半解尚在摸索中,并沒有資格說太多,他只能盡自己的努力來關心、疼愛自己喜歡的孩子。
想罷,他環顧了四周一圈,發現屋裏家具齊全,除了舊些。只是,家裏也沒有大人在嗎?
他問:“王曉,爺爺和奶奶呢?”
“他們出去收割,稻谷了。”王曉努力回憶“稻谷”這個詞,才說道。
“哦。”張珉煥剛剛确實經過一大片碩果累累的稻田。
他沒在糾結這個問題,拿出自己買給王曉的東西,教王曉拼音的發音及正确的書寫筆畫。。
王曉的聰明出乎他意料,但在與王曉的交談中,他發現了一個問題——王曉的生活中,只有爺爺和奶奶。
張珉煥雖然沒在農村生活過,但他有農村出身的同學和好友,知道農村的孩子認字晚,但說話快,性格活潑,每天的生活很豐富——爬樹、游水、上山和下地,幾乎所有的東西到他們手裏都能玩出點花樣來。他們的玩具看似比城鎮的少,但自行發現的樂趣卻比城鎮的多很多。
可從王曉的描述中,他并沒有聽到任何關于小夥伴的字眼,這在他的認知中并不正常。
然而,看着努力微笑,認真學習的孩子,他真的要揭開或許已結疤的傷口嗎?
看着王曉臉上的印記,他暗道,難道是這道疤的緣故?
“張叔叔?”王曉見張珉煥突然停下,許久沒再繼續,不得不出聲問道。
“呃,叔叔剛才說到哪了?哦,我想起來了,半包圍結構的字。例如這個‘間’,先寫外面的‘門’,再寫裏面的‘日’。”張珉煥終究還是不忍追問下去,孩子還小,先這樣吧,以後上學應該會變好的,他有一個同學就是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寫不來兩三章主角相遇,又兩三章主角錯過,再兩三章主角相愛的文章。
再者,沒有前情鋪墊,本文的主角不可能會是那樣的性格,自然就不可能吸引到另一男主的目光。
所以,想看速食愛情的讀者,抱歉,本文不合适。
本文是種田文基調,描述家長裏短,談心态一點一點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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