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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腕表指向十一點，張珉煥才停止“教學”，拿出他帶過來的東西尋找廚房。

王曉停下動作，好奇地跟了過去。

張珉煥要腌制雞翅和香腸，這是他帶過來的主食，他打算給王曉來個燒烤大餐。他的廚藝不行，但燒烤的腌制與技術，他自認還是不錯的。

“張叔叔，您要做什麽？”王曉不解地問。

張珉煥故作神秘地道：“一會你就知道了。”

王曉聽話地站到一邊，看張珉煥忙活。

張珉煥将腌制好待入味的東西蓋在桌上，就牽着王曉到院子裏做燒烤的爐子。

王成的院子不缺石塊，所以他三下五除二就搭好了一個簡易的燒烤臺。

這時，大門突然打開，王成和王靜結伴走了進來，見到張珉煥時，他倆都吃驚不已，這個張醫生對自家孫子竟然這麽好？

“張醫生，你今天休假？”王成先出聲問道。

張珉煥站直身子，微笑道：“王叔、王姨好，我今天休假，記挂着王曉，就帶了些東西來看他。”

“這樣呀，那中午留在這吃頓便飯吧？”王成說罷，便催促自家老婆子趕緊去做飯。

張珉煥擺手，示意他倆看他剛搭好的燒烤臺，說：“王叔、王姨，王曉的傷已經好了，他喜歡吃燒烤，我就帶了些材料過來，現在臺子已經搭好了，我們中午就吃燒烤吧？”

王成夫婦看了眼自家小孫子，從王曉的神色中，他們自然能看出他喜歡燒烤，只是，“張醫生，你來一趟也不容易，下次就別再破費了。”

“王叔，您就別跟我客氣了，哪有空手而來的道理，就一點點小心意罷了。”

張珉煥說罷，将木炭放進臺子裏，又擺上燒烤架，整張自制燒烤臺看上去還挺像模像樣的。

王成夫婦見狀，對視了一眼，也上前幫忙。

這天中午，王曉吃得肚圓嘴油，若不是肚子真的再也裝不下了，他真想把剩下的都吃完。

張珉煥看着王曉大眼亮晶晶地盯着桌上剩下的香腸和雞翅，不禁失笑，也慶幸自己的技術沒退步。

之後的幾個月，張珉煥每到休假都會來看王曉，給王曉帶些書和食物。

王成發現，只要張醫生在，王曉就會開朗許多，這不免讓他有些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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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總是走得飛快，轉眼又到了一年一度最盛大的節日——春節。

春節的第二天是走親訪友的日子，王成的兒孫輩都選在這天集體到訪。

王曉發現所有的叔叔伯伯阿姨嬸嬸們，在見到他時的第一反應都是皺眉，有的臉上還會閃過一絲厭惡，然後才是臉笑眼不笑地跟他打招呼。

而所有的同輩見到他均是躲到自家父母身後，似乎他是洪水猛獸。

這讓他更加肯定，自己臉上的這道疤确實讓他與別人不同。

那之後，王曉将自己關在房間裏埋頭學習，并不出來見客。

王成夫婦知道小孫子怕生，也沒忽略之前大家見到王曉時的反應，便不再勉強。

王貴和陳荷帶着王芊芊來得比較晚，因為他們就住在鎮上，離這比較近。所以直到下午，其他人吃完午飯都離開後，他們才到。

放下東西，他們陪着二老聊了半個多小時，話題除了工作就是日常生活，但裏面都沒有王曉的存在。

王靜拍了拍丈夫的手背，他們三兒子一家近半年沒見過王曉，此次前來，竟然只字不提。若不是王曉長得像他們的祖父，他們都要懷疑王曉是三兒媳偷人所生。

王成跟王靜做了幾十年夫妻，妻子的動作代表什麽他自然清楚，可他也想不通。

他們對孩子的教育一直都是強調男女平等，可為什麽到了三兒子這一家，卻是把女兒當成了寶，把兒子看成了連草都不如的存在，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王成想了想，問自家兒子：“阿貴，你要不要去看一下小曉？”

王貴毫不猶豫地拒絕：“不了，爸，我們現在就得回去了。”

“這麽急？”

“嗯，我們得去給芊芊的老師拜年。”

王貴說完，帶着妻子和女兒徑直離開了。

王成夫婦面面相觑，對于王曉的未來，他們有些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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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轉星移，王曉現在已經七歲，到了入學的年齡。

他成長得很快，雖然依然沒有朋友，但是學習能力在王成夫婦及張珉煥他們看來，已經是天才級的了。

他自己對此倒不以為意。

所謂“勤能補拙”，他這個完全不出去玩耍，整天除了學習就是學習的人，再不進步，恐怕就是智商本身有問題了。

關于要不要上學這個問題，王成夫婦并沒有強行替自家孫子做決定，而是把孩子當成了小大人，跟他商量。

“小曉，你滿七歲了，下個月就可以上學，你想去嗎？”王成語氣柔和地問。

他迄今還記得剛出生時嬰兒脆弱的模樣，也記得幾年前在醫院病床上，臉受傷的孩子營養不良的模樣。如今，孩子長高了不少，也長胖了許多，這讓他很欣慰——他們這幾年把孩子照顧得很好。

王曉不假思索地回道：“我要去。”

張叔叔跟他說過，學校能讓他學到更多的知識，也會讓他遇到不一樣的人。他雖不覺得自己的性格和臉能讓他遇到朋友，但要說內心不渴望是騙人的。

他這幾年出門都是跟爺爺奶奶他們一起，每次看到成群結隊的小朋友一起玩耍時，他都渴望自己是其中一員。可每到那時，他總會想起王元他們當時嘲諷的語氣與嘴臉，想起當初的那頓打，勇氣就再也提不上來，步伐就怎麽都邁不出去。

“小曉，如果你要上學，你就得住鎮上，跟你，”

王成的話還沒說完，王曉就第一次不禮貌地打斷了他的話：“我能跟張叔叔他們一起住嗎？”

張珉煥這幾年，除了回家探親，幾乎每次休假都會來陪王曉，交了護士女朋友後，倆人要麽一起來看王曉，要麽誰有空誰來。他們仿佛把王曉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不留餘力地對他好。

王曉對他們的喜歡，已經超越了親人的範疇。

王成嘆息，他擔心幾年的事還是成真了，在自家孫子的眼中，張醫生一個外人已經比父母還重要了。

他知道三兒子一家對孫子不好，但不管怎樣，他們都是血親，跟個外人親近是不符合常理的。

若不是看張醫生對王曉真的很好，若不是看王曉每次見到張醫生他們時都笑得很開心，他早就中斷他們的往來了。

王成斟酌字眼地說：“小曉，你張叔叔很快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他們會沒時間照顧你的。”

“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不需要別人。”王曉急聲回道，只要給他一個地方住，他會不吵不鬧，還會幫忙幹活。

王成閉了閉眼，狠下心道：“小曉，你和張叔叔他們并沒有任何關系，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後，對你就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所以，你只能跟父母住。”

說他傳統也好，說他古板也罷，王家的血脈必須養在王家。

不得不說，王成的想法與王貴當初的一模一樣。

“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句話在某些方面上，說得還挺正确。

時隔幾年，又是王成的一句話，讓王曉的命運回到了原點。

王曉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能把拒絕的話說出口。就算十萬個不願意，他還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他點了點頭，垂頭喪氣地走回自己的房間。

王靜有些于心不忍，丈夫的決定她從未反駁過，但，“老頭子，萬一阿貴他們。”

話雖只有個開頭，但王成聽明白了，他說：“我會跟他們說清楚的。”

不讓血脈往“外”流是一回事，不讓孫子被兒子一家欺負又是另一回事，兒子他們再重女輕男，也得把他的孫子照顧好。不然，他會讓他們好看的，這次他一定說到做到。

王靜聽罷，輕輕地點了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王曉在書桌上趴了一會舒緩情緒，才冷着一張小臉給張珉煥寫信。

張珉煥跟他的關系亦父亦師又亦友，每當他有煩惱、問題和心事時，只要跟張珉煥說，總能得到合适的解答。

他沒有零花錢，所有的東西不是爺爺買的就是張珉煥他們帶來的，而學習方面的，幾乎都是張珉煥他們買的，信紙、信封和郵票亦然。

張珉煥收到王曉的信後，拆開與新婚妻子一塊閱讀。

他倆從信中讀出了王曉的煩惱，對視一眼，都嘆了口氣。

說到底，他倆只是外人，這個問題真的愛莫能助，唯一能幫上忙的，只能多跟孩子談心，多去王貴家走動。但……

于淑看着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他倆的工作本就比較忙，現在她又有了身孕，王曉的事，以後可能會力不從心。

張珉煥注意到妻子的視線，自然也知道她在想什麽，有了孩子他們确實會比較忙，但對于王曉，他還是不會放棄關心的。

他了解王曉，知道孩子寫信來的目的。所以，回信上除了寬慰，還寫上他們對以後的顧慮，他覺得提前跟王曉說會比較好。

王曉寫信的目的并不是讓張珉煥想辦法，他只是想發洩一下情緒罷了。将事情說出去後，他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

張珉煥他們的顧慮，他放在了心上，自己的事總歸要自己解決，這個道理，他兩歲時就懂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此乃存稿箱。

多謝小可愛們的支持~！

2017.07.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