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47
慧王爺潛逃一事,朝廷并未對外公開,然而看似風平浪靜之下實則暗潮洶湧,季滄海留在宮中的時間多了幾倍,每日早上上朝便要出門,回府通常都已經過了晚飯時候,葉悔之被塞給龍骧衛的幾位先生,日常操練雖不用跟着,教授兵書謀略行軍打仗這些卻不許逃課,而且還安排了個專門擅長這些的馮且安全程監督,就算偶爾跑出去一次也尋不到什麽人,葉驚瀾同季滄海一樣紮在宮裏,郁弘也尋不到蹤影,估計慧王爺潛逃最焦頭爛額的便是他們督敬司,景裳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他也不好總去叨擾,于是葉悔之深深的寂寞了,連帶着四處招惹龍骧衛被緋夜和白夜組織人手圍毆了一頓之後,每日也只剩晚飯後跑去路口等季滄海這麽點人生樂趣。
夏夜多蚊蟲,葉悔之每天都是先去季滄海房裏幫他點好驅趕蚊蟲的香料然後才出門去等季滄海回來,難得這日季滄海回來得早,葉悔之剛邁出季滄海的房門正撞見季滄海回來,非但是季滄海,後面還跟着個沒精打采的郁弘。葉悔之轉身回屋點了燈,大熱天季滄海的武将官服快被汗浸透了,一進屋立即去內室換衣服,葉悔之趴着門問季滄海有備着的水要不要先洗個澡,季滄海想着郁弘還在答了聲不用,葉悔之扭臉看郁弘,只見他用扇面将自己半張臉都遮了起來,葉悔之不解的看他,“你幹嘛?”
郁弘将臉又遮得嚴實了些,“替你們羞得慌。”
葉悔之在郁弘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扯了扯他的扇面,“那麻煩你今晚保持好這個姿勢,千萬別把您那嬌羞的大臉露出來。”
郁弘收起扇子,朝葉悔之勾勾食指,葉悔之警惕的看他,“又幹嘛?”
“你自己求了我什麽事不知道?”
葉悔之最近确實求了郁弘一件事,他家鋪子多生意大常能見到些稀罕物,葉悔之想讓他幫忙尋一尋有什麽好東西能給季滄海過生辰時候做賀禮的,瞧着郁弘那神色明顯是已有所得,葉悔之趕忙湊過去低聲問是不是找到什麽好東西了,郁弘怕內室的季滄海聽到悄悄和葉悔之咬耳朵,“前幾日我家鋪子新得了一件天山金蠶絲的軟甲,冬暖夏涼輕薄好穿,最重要的是刀槍不入,我明日便要去豐州查慧王一事,軟甲運到皇城我自會找人給你送來。”
葉悔之驚訝,“你親自去豐州?那你還給我軟甲做什麽,自己穿着也安全些。”
郁弘搖頭,“此去之險惡,非一件軟甲便能抵擋,穿不穿都一樣。”
葉悔之将豐州附近自己相識的江湖朋友想了一遍,從荷包裏尋出劍意山莊弟子的信物塞給郁弘,“豐州有家酒館□□風得意樓,雖然江湖人不願意管朝廷的事,但若情況緊急你尋到他家掌櫃幫你,他見了印信定不會袖手旁觀。”
督敬司的探子遍布天下,江湖事也知道不少,郁弘聽到春風得意樓有些意外,“你竟和燕流痕有交情。”
“在劍意山莊認識的。”
燕流痕其人也算個妙人,放着好好的閑散名門少爺不做,偏偏要當什麽劫富濟貧的大盜,他身後是燕家龐大的江湖勢力,官家江湖也不太好因為他偷了些銀兩就和他過不去,只不過少有人知道他還是春風得意樓的幕後老板,有江湖的地方,一定有一家春風得意樓。燕流痕同葉悔之還有景裳是在劍意山莊相識的,當年他聽說葉悔之劍法在年輕一輩出類拔萃便來挑戰,比了許多次兩人劍法仍難分伯仲,倒是一年到頭要被景裳捉弄上許多次,兩個人一見面便是劍拔弩張,直到有一年過節燕流痕偷偷潛入景家準備招惹景裳,見景家擺設簡樸還以為景家經濟拮據,竟然送了一堆銀票還留了個大名,氣的景裳跳腳大罵,他卻堅信景裳是故作堅強,從此只擺出一副你家窮我不和你計較的态度。
季滄海從內室出來,正看到葉悔之和郁弘親密的貼在一起講悄悄話,季将軍挑了挑眉,“郁弘,你說來我府上有事,這事便是挖牆腳?”
葉悔之默默退了一步,無意間卻掃到郁弘腰上挂着的一塊玉牌,那玉牌怎麽瞧着怎麽眼熟,除了上面多了其溫如玉四個字,簡直同柳龍骧當着自己面買的那對一模一樣,只不過如今郁弘腰上挂着的是其中一個,另一個在哪裏不言而喻,同情的望了一眼季滄海,将軍,你擠兌的可能是你弟夫。
郁弘對季滄海的話倒不怎麽在意,難得黑眼圈都快占了半張臉了還能笑得如沐春風,“在下的事已經講完,不多叨擾就此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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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悔之本着待客之道說了句我送你出府,卻見季滄海飽含深意的望向了自己,葉悔之腦中電光火石立即轉了口風,“其實吧郁少當家你同我們将軍都這麽熟了,迎來送往這些虛禮也不甚重要,不然還是你自己尋了大門出去吧,實在尋不着路挑個你瞧着順眼的牆飛出去便是。”
季将軍收回了目光,季将軍很滿意。
待到郁弘離開,季滄海在屏風後面洗澡,葉悔之在屏風前面背今日都學了什麽,自從季滄海不能盯着他用功開始便改成了每日此時考他,慧王爺出逃之後季滄海忙得腳不沾地,也只能借着這麽點時間查看葉悔之有沒有偷懶。葉悔之将今日所學背了個七七八八,季滄海也洗好澡出來,因着比平日回來的早些,季滄海取了棋盤同葉悔之下棋。棋盤上棋子你來我往,兩個人也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因着今日季滄海才得了些空能多聊些閑話,葉悔之也是到現在才完完整整的搞清楚了如今的形勢。
慧王爺有一個替身,并非是他被軟禁之後才找來的,而是許多年前慧王爺便已經有了這麽一個替身,而且許多時候顯露在外的都是這個替身而非慧王爺本人,多年來一直無人察覺可見這個替身之相像,也正因為如此,督敬司才百密一疏以為慧王爺一直軟禁在皇城自己掌控之中,直到不久之前慧王爺的封地豐州突然消息全無全境戒嚴督敬司才察覺到端倪,然而督敬司在豐州地界的眼線卻同時杳無音信無法聯系了。皇上知道此事後大怒之下一病不起,根據太醫的說法皇上龍體其實遠不如看着那般康健,年歲漸長積勞成疾再加上急怒攻心,一天大部分時候皇上都是不甚清醒的,以至于奉命商讨豐州此事的相關文臣武将一直侯在宮中,既要等消息又要商讨辦法還要等皇上清醒時候呈報,所以季滄海才難有閑暇回府。今日皇上精神轉好,先将督敬的主司王大人罰了一年的俸祿,又立了份不知道是何內容的诏書交予了太子的親舅舅大理寺卿徐德大人保管,最後勒令督敬司戴罪立功立即派人探查清楚豐州的情況再做定奪,而各處守軍也需加強戒備,兵部戶部都需為可能到來的交戰做好戰略籌備。
葉悔之心不在焉的吃了季滄海兩顆棋子,不确定的問,“如若交戰,何人領兵?”
季滄海賣關子,“你以為呢?”
“應該不是你,”季滄海最善北境作戰,終年積雪天寒地凍,而豐州卻是南溟國最南端,氣候和暖水陸交錯,那裏歷來都是振威軍駐紮,葉宗石這把年紀早已解甲榮養,最熟悉南面軍務的莫過于葉驚瀾,葉悔之幾乎是篤定的開口,“是我大哥。”
“應是如此,”季滄海不急不緩的落下黑子,“過幾日你大哥會随行太子去永州巡視駐軍,永州和豐州接壤,想必皇上一來是為了安穩邊境軍心震懾慧王,二來也是早日讓太子在軍中立威,畢竟皇上身子大不如前,有些事也是時候打算了。”
葉悔之看着自己再無活路的棋局,直接開始收拾棋子,一邊收拾一邊心不在焉的嘟囔,“也不知道他這一去趕不趕得上我大嫂生孩子。”話一出口葉悔之愣了下,立即擡頭去看季滄海的臉色,他差點忘了自己大嫂正是季滄海心心念念了許多年的舊人,季滄海瞧着葉悔之驚疑懊惱的表情,擡手捏了捏葉悔之的臉頰,眼中浮上一絲笑意,“過去的事而已,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麽?”
葉悔之揉了揉被掐疼的臉蛋,“沒什麽。”
幫着葉悔之将棋盤收好,季滄海叮囑,“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葉悔之哦了一聲起身,卻見季滄海仍坐在原處不動,葉悔之不解,“你怎麽不起身?”
季滄海一本正經的望着葉悔之,“在等你的表示。”
葉悔之雲裏霧裏,“什麽表示?”
“自己想。”
葉悔之莫名其妙轉身要走,卻感覺身後有了動靜,季滄海迅速起身拉住葉悔之将他身子轉了回來,另一只手摟住葉悔之的腰,直接将人帶入自己懷裏,葉悔之下意識的擡頭,正被季滄海吻了個正着。
熄了燈躺在床上,葉悔之回憶起燈下季滄海那臉色微紅卻故作鎮定的模樣不由傻笑,笑着笑着便入了美夢,而承安城另一隅的柳府,柳龍骧房中的燈燭依然亮着,正在同自己下棋的小柳狀元似乎覺得燭火還不夠明亮,熟練的挑了挑燈芯,屋中瞬間又明亮許多,握着棋子柳龍骧自嘲一笑,“有客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
卧房的門被輕輕敲了兩下,柳龍骧聽見了卻仿若未聞,直到門又一次被敲響,屋內的人才解了氣不緊不慢的起身開門,柳龍骧見到門口立着的郁弘,側了身子讓他進來,涼涼的講了一句,“我還以為郁少當家話也不說一句便準備走了。”
郁弘轉身關門,望着柳龍骧笑,“我就知道你猜到了。”
柳龍骧盯着郁弘看,“皇上讓督敬司速速查明豐州實情,除了你去還能是誰,那地方現今根本就是龍潭虎穴,我有心請旨陪你,可戶部正是要為軍備籌錢的節骨眼上,萬一換做心術不正之人來做我怕坑了軍中将士,雖然知道不可能,卻一直想着如果不是你去便好了。”
平日總是笑意盈盈的綢緞莊郁少當家變了個人般,神色嚴肅正經,“龍骧,在其位、謀其事,你我既然選了為官這條路,再難再險也義不容辭,誰都想過平安和美的安穩日子,可這安穩日子總該有人去守,此事我推不掉也從未想過推掉。”
柳龍骧素來知道郁弘其人胸懷丘壑,平常一副嬉笑玩鬧的做派,卻有一顆俠義之心,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第一次見郁弘将自己真實心境坦白出來,雖是心中所愛,仍覺得油然生出幾分敬重。柳龍骧從脖頸上取下自己帶了多年的護身符,微微踮起腳認真的把帶着體溫的護身符系在了郁弘的脖子上,一板一眼的替他将護身符塞進衣服裏又将衣襟整理好,郁弘默默的看着柳龍骧沒再說話,柳龍骧拍拍郁弘胸口護身符的位置,“這護身符保佑了我許多年,也定能保你平安順遂。”
郁弘不能久留,直到柳龍骧目送他消失在夜色裏,兩人也終究沒能講出什麽甜言蜜語,風流倜傥慣懂讨如玉坊姑娘歡喜的郁家少爺,對着心裏真正念着的人反倒少言寡語的厲害,一向少言寡語的柳龍骧越發的惜字如金。
郁弘留給柳龍骧了一個錦囊,回了屋子柳龍骧在燈下仔細的将錦囊打開,裏面并沒藏什麽金玉良言,只是滿滿的一袋紅豆,纏綿入骨的相思。
作者有話要說: 您的好友郁少當家已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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