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章
下午晚霞緋紅,我移步來到天臺樓頂。放眼看向遠方,高樓大廈,異語的标牌,底下川流不息的景象都是那麽陌生。我心裏悶悶的,很堵。
原來人真的很渺小……
“圖江,上面很危險,下來吧。”那記憶裏熟悉的聲音好似在我背後響起,我回頭,後面卻空無一人。
風吹過我耳邊,呼嘯而過。我突然想,人死的時候會是有什麽樣的感受呢?我活着好累,太累了,死了的話會不會輕松一點?可我每次在有這個念頭時卻是猶豫不決,甚至害怕死亡,是因為人的膽小心理在作怪嗎?
我張開雙臂,風灌滿我的衣服,鼓脹起來。背後天臺門被打開,漸進的腳步聲停到了我不遠處。我轉頭,看着滿臉陰郁的嚴諾弦祈。
他一雙寒冰眼直射我,語氣略帶譏諷,“你不會叫我來是看你自殺的吧?圖江。”
我笑着搖了搖頭,雖然笑容有些蒼白,卻是我這麽久以來,唯一一次笑裏沒有包含任何感情的。
“你放心,我要自殺也不會選擇跳樓的……而且你應該還不想讓我死吧。”
嚴諾弦祈冷冷的瞥我一眼,轉而又笑道,“你果真很聰明,這麽快就能想清我早上跟你說的話。”
“你說的那麽明白,我要聽不出來不是傻子嗎?”只是我怕有時我會聰明反被聰明誤。希望不是如此,否則我會失去所有。
“那麽你的選擇呢?”他輕笑,眼神變得不一樣了。
我無聲的舒了一口氣,輕吐,“我……選擇乖乖待在好景。”
嚴諾弦祈笑了,他道,“圖江你早該如此。”
呵……早該如此?我哪裏能早早的做選擇?不然我也不會遇到今天這種局面。
我遙望天空,伸出手,欲圖抓住某些無形的東西,卻什麽也找不到。終究,我還是走到死胡同了,該原路返回才是。
“嚴諾弦祈,好景有你這樣的哥哥他應該很幸運。”我背對他而言,頭腦放空。聲音随風飄動,飄向遠方,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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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諾弦祈眉頭輕微皺起,嘴唇一抿,“你這是諷刺我嗎?”
我回過頭來,笑的很淺,“不,我在說一個笑話,就像你之前對我說的那樣。”
嚴諾弦祈倒是沒生氣,反而笑得更加濃烈。他眼中閃現欣賞,随後有帶有點遺憾。
他走到臺階邊,眼睛注視我,他說,“圖江,我突然能夠發現你身上的閃光點了……可惜你不會展現你自己。”
我思想一頓,看着他,沒接話。他這時對我伸手,我猶豫一下,半蹲握住了他的手,跳下那半矮的臺階。
他和好景是不一樣的手心熱度,還有些潮濕。我剛想抽回手,卻被他緊握。我疑惑,他表情淡然。
“牽着走回去吧。”
我再聽他說這話,匪夷所思了。他又在盤算什麽?還是等會兒會遇到什麽嗎?
我不知道嚴諾弦祈在打什麽算盤,但都已經不重要了。
下樓時他好像照顧我不能快走路,放慢了腳步。我覺得奇怪,不懂他态度為何變好,我實在不愛去揣測他的想法,所以……
嚴諾弦祈,別讓我又去記恨你,畢竟你是好景的哥哥,夏謙喜歡的人。
我這個思想在嚴諾弦祈推開病房的那一瞬間給盯住了。我看到了夏謙,他坐在輪椅上,眼睛被繃帶包裹着,手搭在一邊,嘴邊的笑容依稀還在。他的臉泛白,身形好像變瘦了,聽到門響聲往我們這邊看過來。
他看不見了,他眼睛怎麽會看不見呢?
我的聲音恰在喉嚨裏,不再發出聲,是被吓到了。夏謙的眼睛瞎了,這不是真的吧?
我僵硬的偏頭看向嚴諾弦祈,想從他臉上找到一絲不自然的神情,可卻沒有。
夏謙露出一笑,笑容很好看,他的聲音柔和,“弦祁,圖江來了嗎?”
嚴諾弦祈來到夏謙面前,單膝蹲下,輕揉夏謙的手,應了一聲。
嚴諾弦祈的表情和動作都和他在我心裏的形象截然不同,或許他只有在面對夏謙的時候才會變得溫柔。
“圖江?”
夏謙的呼喚讓我從他那綁着眼睛的繃帶上回過神。我平息心情,盡量控制聲音道,“嗯,夏謙,好久不見。”
夏謙聽到我聲音,微微一愣,他繼而說道,“是啊,一年沒見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感慨,我竟覺得悲涼,時間過了一年了,一個四季輪回。有些人,有些事。現在怎麽只剩下傷感了呢?
“圖江,前面弦祁說在花園裏頭散步,是真的嗎?”他這話的問出,我愣了。
嚴諾弦祈對我使了一個眼神,想必是要我撒謊。只是他還真是會說,我去散步?
“嗯,去走了走。”
“我還有點擔心你……看來是多慮了。”夏謙說道,讓我心裏一暖。
他是關心我吧,至少他的到來,給我的世界又重新有了一份色彩。
夏謙拉了拉嚴諾弦祈的手,詢問的語氣說,“弦祁,你能讓我和圖江單獨說一會兒話嗎?”
“好”嚴諾弦祈應聲,起身走向門口,路過我旁邊時,望了我一眼,眼神裏帶有警告意味。
他帶上門,病房裏安靜着,只聽的見我和夏謙的呼吸聲。我來到夏謙的面前,手欲圖想去撫摸他的傷,卻垂了下去。
“夏謙,你的眼睛……怎麽會……”我話沒有想問完,但夏謙他知道我想問的是什麽。
“車禍弄得,沒什麽大礙,就是行動以後不便了。”
他如此輕描淡述,我不知他說這話是什麽感受,但我聽得很難受。看不見東西,那種只有黑暗的日子,太辛苦了。
夏謙你怎麽忍受的了?
“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
“前不久。”他回答,他這樣子,我也該猜出來的,但這個前不久,是多不久啊,為什麽老天爺會讓夏謙這麽好的一個人遭這種罪。
夏謙微笑,他對我說,“圖江你不會因為我看不見了而難過吧?”
我微微的點頭,又想他看不見我的動作,黯然了神色。
“是有那麽一點了。”不對,而是很多。
“其實……我這傷是被弦祁手下弄的,他們本來要撞的弦祁,只是我那天剛好駕駛了那輛車。他們沒認清人就撞車,撞上的是我,玻璃窗碎片好像紮進我眼裏,這才看不見了。不過幸好是我受着傷,而不是他。”夏謙笑着說完,最後那一句使我心一顫,他到底是多愛嚴諾弦祈?
“你……你不後悔嗎?”我問着他,自己都沒反應,好像是脫口而出的話。
夏謙望着我,一笑,“為什麽要後悔呢?”
被他一反問,我不知該說什麽,但我覺得要是我瞎了,可能會有點後悔吧,畢竟眼睛會永遠失去光明。犧牲自己這種事情我不是也做過嗎,好像我那是也沒什麽後悔的。
“圖江,我今天來其實是想和你說一些事情的,我想讓你知道真相,也希望你能幸福。”夏謙聲音放輕,有些飄渺。
幸福?這東西屬于我嗎?這輩子我哪裏還有什麽幸福可言。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
不同的兩個人要給我說同樣的話,想一想還真覺得自己可悲。
“你知道了?”夏謙有些驚訝,他大概沒想我知道那所謂的真相。
這個世界是真實與虛假相結合的,什麽是真,什麽又是假,誰能分辨呢?而那真的不能在真的真相裏面也參雜着假到不能再假的假象。我看的很清楚,也是因為看的太清楚,才不知道還如何去面對。
“嗯。”
“那你打算以後怎麽辦?”
夏謙是關心我才這麽說,可他這話讓我聽來有點嘲諷。
“順其自然吧……”不去多想,不去多猜,那樣會好一點的吧。
夏謙沉默,他看不見我的表情,卻讓我覺得他能看見我,甚至能看透我的內心。
“你……可以和好景重新開始的,他其實很在乎你的。”
我愣神,他這是在勸我?夏謙他為什麽要和嚴諾弦祈說假話呢?好景在乎我嗎?那他為什麽從那天之後就不來看我了呢?
我心裏開始難受,我微微往後一退,和夏謙拉開距離。恍惚我才發現,我與夏謙完全沒有任何感情上的共鳴。
他是他,我是我,思維不同,愛情觀也不同。
“可能好景真的在乎我,但我和他之間有太多……錯過了。”這些錯過是已經無法挽回我和他之間的感情。
夏謙微嘆氣,好像在替我難過,帶有他的悵然。
他說,“圖江,你只是沒有了解他愛你的方式。”
“他要是愛我,這幾天也不會不來看我。”我不知怎麽就說出了這句話,我這算是對好景的期待嗎?我還會有期待?
“你也別多想,其實好景他身體并不好,這些天他都在家裏修養,而且他心理上還有些疾病,他無法說服自己來見你,怕是見到你就控制不了他的情緒。”
我一聽,愣着了。好景他身體不好嗎?好像确實是這樣,那次他還吐血了。可我有些害怕夏謙這話是在騙我嗎?好景怎麽會這麽脆弱呢?
不會吧,應該不會的。
“你說的……是真的?”我聲音發顫,有些記憶如潮水那般不斷的向我湧過來。
“嗯。”夏謙的應聲,像一個雷擊劈到我身上一樣,那麽重。
命運它扇了我一巴掌,把我打清醒了,卻又讓我迷失,永無止境。
“圖江,你……還是愛好景的吧?”夏謙問着我,他一問,我竟說出違背心裏的話。
“愛……又能怎麽樣呢?”給了我一身的傷痛,留下的只有絕望。
夏謙他聽出對方話語裏的傷感,勸說道,“既然你還有愛,那麽何不再去賭一次呢?或許好景他當初并不是有意傷害你,他也許有苦衷的,只是他沒有表達出來。”
我的心因為夏謙這話開始搖擺不定,那些曾經我都樹立的念想在動搖。是否我真該給我自己一次機會?可我能給自己一次嘗試的機會嗎?
夏謙握着了我的手,他手心很暖,與我手的溫度相當。
“可……他好像已經對我失去興趣了。”我那天的話估計氣到好景了,我騙了他。
夏謙一聽倒是笑了,“看來你們兩個人不是沒有愛,只是不善于表達自己的感情罷了。”
“為什麽……這麽說?”我問他,總覺得夏謙能帶給我希望。不過夏謙給我賣了關子。
“你會知道的,但這需要你自己去找答案。”
我猜到他會這麽說,夏謙就是這樣,給我就留下疑惑,但我明白他的意圖,是在給我指一條明路。那麽我該賭一次嗎?要是結局還是另一個萬丈深淵呢?我還可以坦然面對一切嗎?
“那……”
“小謙該回去了。”
沒等我問出想問得話,嚴諾弦祈就推門進來了說這一句。
他冰冷的視線掃視夏謙和我握在一起的右手,我明白的把手抽了回來。我怕我手在慢一點,他會找把刀把我手給剁了。
他看向夏謙,眼神倒是溫柔。我佩服他這麽快的神情變化,要我肯定做不到。
“這麽快就回去嗎?能不能再讓我和圖江說一會兒話?”夏謙又是用詢問的語氣,我想他能來見我,一定求了嚴諾弦祈很久。
他站在夏謙面前,表情因為夏謙那句話變得有些冷,這讓我莫名的想到好景那時的樣子。
“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麽嗎?”
嚴諾弦祈這句讓夏謙沉默了,他輕咬着唇,好似在想什麽。
病房裏面一下子安靜下來,氣氛變得有些壓抑。
“圖江,那我先和弦祁離開了,你要照顧好自己。”最終開口的是夏謙,他嘴角帶有些隐藏的憂傷。
我點頭,又反應過來,說,“嗯,我會的。”
嚴諾弦祈走過來,推動輪椅。夏謙手肘蹭過我身邊過去時,輕撞了我腿一下。
我看着嚴諾弦祈推着夏謙出了病房,才撿起地上的小紙團,上面寫了“夏荥”兩字。
我猜他是想讓我幫他打電話問一問夏荥現在的境況吧。
他還是在意他的孩子。而他的那個家庭如今是變成什麽樣啊……
夏謙他估計還處在一個搖擺不定的尖峰口,他的家庭他真的能完全舍棄嗎?我不知道夏謙的想法,但我希望他能過的好。
我從送晚飯的護士那裏借到手機,但我不知道夏謙他們家曾經的那個電話號碼現在還是不是在用。我遲疑了一下,撥打電話,卻發現是空號。難道藍桉帶着夏荥搬家了嗎?
我的疑惑,沒有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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