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節課上了一半,她都還不能靜下心

她寄居外公家,外公那麽厲害,都只是給某位議員做法律顧問,剛才那個學長竟然是議員的兒子!怪不得33中學風一般,外公還想盡辦法把她送到這裏來上學。

趙臻上課比白婷婷還心不在焉,心裏總是琢磨怎麽撬葉玙的話,讓她說實話,到底和牛牧怎麽認識的。

他倆從小學到現在,誰認識的人對方都認識好吧。

有被影響到的還有葉玙。

總有人不肯罷休問她和牛牧的關系,甚至白婷婷也試圖找她問什麽。

葉玙連衛生間都不想去了。

這些人都不看看牛牧一米八的大高個,她明年才會瘋長,現在一米五的小豆丁什麽什麽都沒有的樣子,他倆會是有緋聞的合理配對嗎?

會嗎!

初一就想着搞這種事情,你們這些孩子太早熟了吧!

中午放學葉玙早早就脫離是非圈,衛生間蹲了十分鐘,外面沒人了才出來。

而後她又在學校餐廳外躊躇了片刻,轉了個方向,一個人跑去校外兩條馬路外的餐廳去,好好吃個清淨飯。

好死不死半路上遇見一場是非。

白婷婷和牛牧!

葉玙蹑手捏腳的,打算從廣告牌的另一邊穿過。

公交站廣告牌的外側,白婷婷不曉得用什麽手段攔住了那個牛牧,女聲似乎是盈盈泣泣的,“……有人聽見你和那些男生傳我的謠言,我希望你以後不要說那些不好聽的話……”

好厲害一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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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玙從廣告牌內側溜走,越走越遠直到聽不見。

等她終于安身過了馬路之後,聽見有人陰恻恻的叫她名字,“葉玙。你和白婷婷搞什麽鬼?”

趙臻靠在十字路口行人紅路燈燈柱後面,等她一過來,就露了面。

他直直看着那邊的一男一女,然後目光不善地問,“白婷婷說要找你,原來是這個意思。”

葉玙吓了一跳,等看到是他,不禁回頭再看剛剛路過的廣告牌那邊,已經沒有白婷婷和牛牧那些穿着校服的人了,于是語重心長的對趙臻道,“你們這些孩子真有意思,你喜歡她,她喜歡他,他喜歡她,她喜歡他,每個人都在兜圈子。趙臻,咱倆好歹同學八年是吧,你喜歡她?是吧,要我說,何必呢。學業為重吧。”

何必這麽執着的去糾結白婷婷呢。

在這麽下去,不止,你就只能和白婷婷一起喊我學姐了。

贏得太簡單。

“葉小钰!”趙臻氣得連發黑,一把揪住她的校服袖子不松,“你胡說什麽——”初戀兩個字她怎麽能那麽輕易地說出口!

她說這種話,就一點都不臉紅嗎!

葉玙煩得很,亂叫什麽名字,木着臉的把趙臻的手甩開,“诶,當我胡說。我要吃飯去了。”

大家家境沒差很多,太了解了,這段時間天天看見他這種小孩的樣子,心裏早就不因為未來那些還沒在她身上發生的事兒,就怕他躲他了。

下午回到教室,大家都習慣趴在桌子上小憩。

葉玙就在吃飯的餐廳趴着休息,給服務員說好到時間,到時候叫她醒來。

像她這種學生其實不少。

醒來後回到教室,就差不多快上課了,葉玙對這節音樂課沒什麽興趣,坐最後一排整理昨天寫的錯題,往錯題本上謄抄。

忽然前排的女生悄悄轉過來,飛快給她傳了一張折疊的紙條,上面寫着“麻煩傳給葉玙,謝謝”。

葉玙疑惑的打開紙條,上面寫着“對不起”三個字。

一把揉成團,扔進抽屜裏。

她忽而頓了頓,“葉玙”對趙臻的字這麽熟悉啊,沒擡頭不具名,都能憑着肉眼看出是誰的字體。

葉玙低頭把紙條再看一遍。

分明就是小孩的筆跡。

唉。

趙臻……後來的你對原來的“葉玙”做過那麽多過分的事兒,你那時候可曾有過一點點悔意和歉意?

現在你小,我不計較你。

葉玙把紙條撕碎,扔進抽屜旁邊的垃圾袋裏,她心中默念,以後你膽敢用那麽多下作的手段對付我,我可不會手軟。

趙臻沒有等回傳給他的紙條,有點失落和後悔。

坐在旁邊的白婷婷悄悄寫字條問他,“班長,你怎麽了?不高興嗎?”

趙臻本來也不想回,但憋不住,還是在紙上問她,“今天中午你去哪裏了?有人看見你和牛牧在一起?”

白婷婷大吃一驚,忽然想起剛剛偷瞥見趙臻是給葉玙傳紙條,心下便肯定是葉玙給告的密,不覺十分氣惱羞愧。

她立刻給他回:

班長,你不是昨天說是葉玙在背後說我壞話給我造謠嗎?我昨天坐公交車,聽見初二的學姐也這麽說我!早上初二那個男生來找葉玙,我肯定就得去質問那個男生,是不是他在初二那邊說我壞話啊!

趙臻看着字條,表示沒什麽了。

教室裏上課下課,時間快快溜走。

不曉得有人給她挖了大坑的葉玙,在最後一排忙了一下午,終于把這個禮拜做的十張卷子的錯題本訂正好,放學後沒和馬曉琳一起走,而是坐另一班車去了大白楊奶奶家。

天氣陰沉沉的,感覺要刮大風。

別是沙塵暴就好。

07

——烏鴉嘴。

沙塵暴。

沙塵暴給了她力量,李爺爺看天色不對,給大孫子打電話,大孫子說今天沒在少年宮看見魚魚,他就知道壞了。

緊趕慢趕,在沙塵暴鋪天蓋地來到大白楊這一片之前,李爺爺急急忙忙拄着拐杖趕到老鄭家,果然見那個傻孩子躲在屋檐下,驚呆了似的看着遠處黃牆一樣滾滾而來的沙暴。

特麽的。

太可怕了。

比龍卷風還可怕。

一堵嚴嚴實實毫無可見度的“牆”,緩慢又迅速地朝着前往推進。

十幾年不見這玩意兒,真是又壯觀又恐怖。

“嘿!傻孩子!”眼看着黃牆就要将這一片淹沒,李老頭一拐一拐的跛着過來,着急的一把拉住小孩,然後“咣咣咣”敲門喊人,“老鄭快開門,沙塵暴來了!你也不管管你家這孩子,傻乎乎的盯着沙塵暴猛看!要娃娃真被風卷走了看你怎麽哭去!你上哪給興子賠個娃兒!”

不等他喊完,木門就打開了,奶奶皺眉讓一老一小進屋,然後打量外頭情況,關門關窗。

李老頭一邊叨叨叨,一邊給孩子弄水喝,“出門不看天氣預報嗎?這孩子!你奶奶就這麽好?!”

葉玙有點不知所措,就站在門口不敢往裏走,聞言點頭,聲音細不可聞,“好……”

奶奶又要進裏頭屋子,硬是被老李給拉扯出來,冷酷道,“幹什麽!”

“這是你孫子!”

“我還當是你孫子呢!”

“你這人,還是革命幹部吶,怎麽一點覺悟也沒有?”

“你有覺悟天天往我屋裏跑?”

李老頭氣炸了,指着奶奶的鼻子不知道說什麽,“你呀,你呀!”

葉玙尴尬的站在那裏,看着倆加起來一百多歲的人在那裏互怼。

奶奶那話說出來,就知道自己過分了,兩人互相瞪着對方,她這一言不發也不對,服軟也不可能,最後毫無回轉餘地似的說給老李,“他活着我忍他,他都死了!我就不能好好活着嗎?!我就不能為自己活一活嗎?”

說到這裏,奶奶幾乎要哽咽,收聲擡頭,控制自己情緒片刻,冷笑,“還拿革命幹部來諷刺我,你們這都是要逼我死!”

“奶奶……”葉玙霎時覺得心酸無比,一個人站在門口手足無措,眼淚也不敢流出來,就在眼睛裏抓拿磚。

奶奶她真的是太可憐了。

塵埃中的記憶被翻出來,誰又能好過。

奶奶參加戰争,中過槍子不能生育,爺爺偷偷在外頭生了一個,騙奶奶說是老戰友遺孤,養到五六歲,跟爺爺越來越像,爺爺死咬住不松口,最後在臨死前,終于承認了。

這時候的葉興已經成婚生女,有了自己的家庭。

奶奶給老爺子和葉興留有顏面,葬禮儀式叫外人絲毫看不出端倪,就連葉興都不曉得母親之後的決絕,但真的,葬禮結束之後,奶奶從此不再見葉興一面。

一開始葉興天天跪在奶奶家門口,如何的哭如何的叫“媽”,門裏的人都不做任何回應。

最後也還是李老頭來給大家解圍,他對葉興道,“你天天跪在這裏,老鄭她只怕要餓死在屋裏了。”

從此葉興也不敢長跪,每次都是回京城探親了,來給母親跪兩個小時。

那一世,奶奶直到彌留,失去了神志,葉玙一家人才能光明正大出現在奶奶病床前。

葉玙忽然覺得自己很殘忍,果然是個不要臉的反派,她眼睛噙着淚,睜大眼不讓淚落下來,硬撐着笑道,“奶奶,奶奶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不來打擾你了……”

這一刻,她驀然體會到那時,李爺爺給父親說,你這樣會逼死你母親,體會到父親那時絕望而痛苦的感情。

她……

她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也有了屬于自己的感情嗎?

葉玙一時痛苦,一時混亂。

一邊說着抱歉對不起一邊後退,她倒退着靠着了門,右手反手要去開門。

想要逃跑。

倆老人被她這動作吓了一跳。

“幹什麽!”李老頭拐着腿要來抓他,“你這孩子幹什麽!你瞅瞅這外頭能出去嗎?唉唉唉,老鄭你看你太讨厭了!這麽好的孩子!”也不知道哪一句扣動他的心弦,拐杖直捶地,竟也是哽咽得說不出更多話。

李老頭仰天長嘆。

而奶奶動作沒老頭那麽迅速,但也是想要制止葉玙往出跑的樣子。

奶奶最後惱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錯,你說她這麽大個孩子,怎麽小時候也沒見她這多心眼?啊?——我一個人過不好嗎?非給我天天的蹲門口,叫院子裏這麽多人罵我沒良心?說我我沒良心,我沒良心就不會明知道有問題,還把興子拉扯這麽大!”

“你快閉嘴把你!”李老頭着急喊她。

“我都知道——”葉玙含淚插嘴。

李老頭扭頭看向她,“你不知道,別瞎說!”

“我知道,我都知道,奶奶我都知道!”

“你知道?”奶奶震驚,繼而怒道,“是你那個龜孫子爺爺說的?!個老不死的狗東西,我當初就該一刀剁了他!小孩子跟前給我瞎說個什麽!”

“不是爺爺說的。”

葉玙咬唇,猶猶豫豫的看向奶奶,又看了一眼李爺爺。

李老頭跟炸了似的跳腳,“不是我!怎麽可能是我!我沒說老鄭你相信我!”

“是我偷聽爸爸媽媽說的,”葉玙慌忙解釋,“爺爺去世後的那些時候,我爸爸天天晚上在家裏哭,媽媽安慰爸爸,我都聽見了。”

“他哭?好啊。”

奶奶聽是這樣,氣消了一點,緊接着又被葉興的慫樣子拱了一些火,索性坐到八仙桌旁的椅子上,慢慢審問似的,盯着葉玙仿佛盯着那個糟老頭子,“他倒是生了個好兒子!好孝子,大孝子。”

一張刀子似的眼睛在葉玙身上劃來劃去。

李老頭心道,這孩子怎麽這傻。

葉玙低聲把記憶裏有的沒有的,多多少少都摳一些,“爸爸不是哭爺爺,是哭奶奶,……哭奶奶原來是不愛他的……”

奶奶聽了這句話,眼淚忽然一下就繃不住,唰唰往下流。

葉玙低低抽泣,“爸爸說,說他想媽了。”

老頭抹了一把臉,坐在旁邊雙手靠在拐杖上,不吭氣聽着,小魚魚又哭又說,鬧得他心中也頗覺幾分心酸。

沙塵暴仿佛迎來最大力度,外面能見度瞬間清零,屋裏沒開燈,像是到了晚上一樣黑漆漆的,只有葉玙說話和抽泣的聲音。

葉玙說到父親坐在地上大哭,心裏一同悲痛,不覺也跟着奶奶一起哭,“爸爸到現在還是,只要一喝酒,就哭,喊着問我媽,問為什麽我媽媽不愛我,我聽話啊,我幹活,我不出去打架,我想學畫畫媽媽說畫畫不好,我就不學了,再想學也不學了,可媽媽還是不愛我……

她不要我了……我媽媽不要我了,我都聽話為什麽不要我!嗚嗚嗚……原來是這樣!……”

葉玙說着說着也上了頭似的邊喊邊哭,這段終于說完,她小聲抽泣了片刻,繼續道,“我就偷偷問我媽,是哪樣,我爸沖過來給我控訴,說他不是奶奶親生的,一邊哭一邊吼……”

像個傻子。

葉玙說這些,心裏心酸極了。

直到後來他們全家被迫離京,遠去西州,父親還是每個月都來奶奶這裏跪兩個小時,一跪就跪了二十多年。

母子二人卻從未達成諒解。

因為這些上一輩的原因,後來奶奶去世,她稍微清醒的時候,委托了老戰友将自己所有財産捐贈的捐贈、送人的送人,沒給葉興留下半毛錢,而父親葉興即使生活再困頓,也從來不說什麽的緣故。

這是他母親對他最後的要求,……他真的是很聽話的。

葉玙不曉得自己為什麽哭。

反正就是一邊說一邊哭。

奶奶也是。

李老頭是最快恢複情緒的,拉着葉玙的手把她送到老鄭的懷裏。

奶奶開始不願意,後來,畢竟是個軟乎乎的小身體,她勉為其難抱了一下,很快就松手了。

外頭刮風“呼啦啦”的聲音變細小了不少,天漸漸亮了一些。

葉玙終于把憋了好久的話說出來,說出來就好多了,大家都好多了。

雖然不知道奶奶最後會不會和葉興這個兒子和好,——這一代的人們最不會說愛了,她代他們說出來吧。

她爺爺真是渣到了家。

很快,天徹底亮了。

三個人靜靜地在房裏誰也不開口說話,直到外頭有小孩玩耍嬉笑的聲音,怕是沙塵暴過去了,李老頭于是清了清嗓子道,“那要不,我送魚魚回去。”

“她會認路!”奶奶道。

葉玙迅速低頭,不敢看奶奶。

奶奶又道,“我送她去公交站,你在這裏等着。”

葉玙猛地擡頭,不可置信地看着奶奶,睜着亮晶晶的眼睛高高興興看她奶奶,歡喜的喊,“奶奶!”

奶奶把手上的套袖摘下來,拍拍衣服,淡淡道,“走吧。”

“嗯嗯。”葉玙心跳如小鹿,又開心又無措。

祖孫倆很不熟練祖孫相伴,相當別扭的走在一起,也不十分靠近,也并不遠,反正是走在了一起。

臨上車前,葉玙忍不住跳到前頭和奶奶面對面,張開手臂,羞澀道,“奶奶,我抱抱你!”說完,不由分說就撲着抱抱奶奶。

奶奶渾身僵硬的不知道怎麽回應,但也沒硬推開,十分難受地樣子,“行了行了,快走吧!”

葉玙最後緊緊圈抱奶奶一下,然後飛快上了公交車,渾身上下她仿佛被可見的幸福擁抱鼓舞着,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愛的光環。

她甚至歡喜激動地想到了未來,心裏完全沒有障礙的自言自語,麻蛋,要是以後奶奶把房子送給別人她也認了。

不就是個破房子嗎,她這麽聰明難道還用雙手掙不來一套房子?!

上了公交車,葉玙拉開這一側的玻璃窗,拼命給奶奶招手,“我明天還來!奶奶我明天還來呀!”

越來越遠的奶奶好像是點頭同意了,也好像沒動。

公交車開的并不穩,颠簸了幾下之後,葉玙被師傅斥責,乖乖坐在了椅子上。

窗外到處是沙塵暴過後的慘樣,地上許多垃圾、碎石,甚至還有玻璃渣,所有的地方都蒙着一層肉眼可見的黃色沙土。

車過之處,無不掀起黃風一陣。

葉玙反人類似的覺得一切都非常好。

這屬于老天爺給她飯吃。

為了讓她祖孫團聚,不惜來一場滅絕人性的狂躁沙塵暴……

她心滿意足的坐在車上,琢磨着沒經過奶奶允許,還是先別給父親和奶奶牽線了,等差不多她跟奶奶混熟了再說,這樣奶奶比較不容易翻臉。

房子什麽的,葉玙心情大好地給自己盤算,絕不貪奶奶的財,以前是瘋了居然想着算計奶奶身後家産?!

現在帝都房價這麽便宜,随便買買買以後都會暴富。

忽然葉玙坐直了身體,腦子要炸了一般,她想起來白婷婷第一桶金怎麽來的了!麻蛋就是她剛轉學不久,買彩票中了大□□一等獎啊卧槽!

天命之女啊白婷婷!

08

葉玙覺得自己真的是,非得做一回小人了。

要暴富,就要偷走天命之女一半的運氣。

不曉得會不會有反噬。

——嗨,奶奶的四合院以後要真的給了白婷婷,那應該也是有一定原因的。但中獎這玩意兒純粹就是看運氣。

要拿走別人的運氣太難了。

但是碰瓷她的好運,說不定還是條出路。

葉玙琢磨着白婷婷這幾天的音容笑貌,不像是撞大運中大獎的,——影影綽綽記得好像是她中午吃完飯,在學校門口新開的彩票站買的。

彩票站開張的第幾期來着?

她苦思冥想。

第二期還是第三期?

彩票站因為這一票天降頭等大獎,迅速爆紅,每天都有大量的好運追随者來這裏購買,直到校門口所有的小建築拆遷,這股席卷學校的“暴富”浪潮才慢慢消散。

第二天一大早,葉玙就到學校了。

門口的彩票站地方還是一家買早餐的小賣部。

她放心地進了學校。

許多教室都沒開門,葉玙有班級的門鑰匙,拿出鑰匙正要開門,發現門口堆着的幾個書包裏,有白婷婷的書包。

來得這樣早?

葉玙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電子表,現在才七點零三!

她推開門,把大家的書包都搬到教室講臺上,然後自己也帶着一本英語書,出門去校園裏晃蕩。

從前沒關注過,今天她發現白婷婷竟然每天來這麽早嗎?

葉玙最後在操場的一角,遠遠看見了捧着書在讀的白婷婷。

此後連續好幾天,葉玙都越來越早,但即使是六點四十,白婷婷書包都會穩穩放在教室門口,……葉玙憂傷,她做不到更早起床了。

第二個禮拜,關門大吉的小吃店重新裝修,葉玙終于燃起了鬥志,各種思考想着怎麽能不動聲色的碰瓷彩票。

暴富就在眼前!

這天葉玙恢複了正常來校時間,早讀過後,不曉得搞什麽鬼,初二那個霸王牛牧又來了,熟門熟路的靠在她們班大門上。

葉玙經人提醒,才看見門口的那個小子。

牛牧先是環顧一周,目光掃到十一班那個膽大的女生白婷婷,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嘴角,但也只是略略停留了一秒,然後找到表哥讓罩着的那個豆丁,把手裏的信封舉起來朝她揮揮手,“嘿!”

葉玙站起來,指了指自己,對方點頭,見狀确實是來找自己的,只好走到前頭,依舊隔了兩米來問,“學長好,……給我的?”

“我哥說給你找的老師的資料,他這段時間要去海京比賽,讓我轉交交給你。”

“哦哦,我看看,嗯……謝謝了!”

葉玙快速拿走信,然後退開一點距離,看着信封确實寫着她的名字,于是揮揮手裏的信表示感謝。

“不謝。”

牛牧說着話,不小心目光掠過白婷婷,帶着來看熱鬧的跟班走了。

信封沒有封住,葉玙轉身要回到座位,待門口的霸王們走幹淨了,樂可就有同學圍上問她,“初二的學長追你?”

“情書嗎?這麽明目張膽?”

“太誇張了吧!”

“哇,你們怎麽在一起的呀!太厲害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眼睛都盯着那個信封。

葉玙擡擡眼角就發現,不遠處的白婷婷也轉過來,似乎在緊張地看向她,——趙臻走到她跟前攔住她回座位的路口,幾個很“識趣”的女生立刻讓開一點位置,他神色嚴肅,問道,“他給你什麽了?”盯着信封看。

“你猜。”葉玙面無表情。

順手她就把信封放到背後。

原本就沒什麽東西,但她看趙臻這個死樣子,她就偏想不讓他得逞,笑眯眯與同學眨眨眼,放在背後的手緊攥着信封,跳過趙臻,還是往最後一排走掉了。

趙臻,總不能真的攔住她搶東西,于是臉色陰沉地盯着她的背影,十分惱火地回到座位,把鉛筆油筆摔得啪啪響。

馬曉琳自诩和葉玙關系好一點,湊過去趴在葉玙課桌上,“我剛聽學長說什麽資料?”

“你聽錯了,是情書。”葉玙逗她。

“啊真的是情書?!你答應了嗎?答應吧!”

葉玙把資料從信封裏取出來,丢給她看,“啥話你都信,你也是33小上來的,牛牧哪一任女友不是特色鮮明的?就我這人家能看上?”

“怎麽看不上,你可比她好看!——唉,真的不是情書啊!”馬曉琳失望的看着什麽東城少年宮跆拳道空手道教師資料。

她還以為以後能搭上霸王小快車,然後自己作為“大嫂的好朋友”,說不定也能耀武揚威呢。

圍過來的幾個同學不禁問她,“你學這幹啥,這不都男孩子學的嗎。”

“防身健體,也不是,就了解一下。”

情書事件真真假假的,大多數同學笑笑就過去了,這年頭誰敢明着談戀愛啊,再說,人家葉玙長得好看被人追不很正常嘛。

白婷婷就是這麽想的。

她悄悄問趙臻,“葉玙有沒有男朋友啊?”

趙臻還在生氣剛才葉玙對他的态度,沒好氣道,“不知道。就她那性格,能把人紮死,誰敢追她。”

“那可不一定,她長得那麽好看……”白婷婷自言自語,聲音低低的,似乎只有自己能聽見。

趙臻臉色更黑了。

中午吃飯時間,葉玙慢吞吞收拾東西,一直悄悄等前面的白婷婷起身準備走了,她才快速把剩下的東西收拾完。

想要碰瓷錦鯉,最簡單的就是盯緊白婷婷,或者盯緊彩票站。

一旦發現白婷婷進彩票站,她就要迅速跟進。

白婷婷今天是去學校餐廳吃午飯。

葉玙不想跟得太緊被發現,于是拐彎去了學校外邊,在馬路對面找了一家賣炒飯的,坐在坐外面的桌子,一擡頭就能看到正對面彩票站的大門。

裝修速度很快的。

小吃店被一分為二,一大半租給另一家開了賣文具的買賣,還留了一個小方塊的地方,變成了彩票站。

葉玙吃炒米飯,再要一碗甜甜的醪糟雞蛋湯。

看樣子,彩票站馬上那裏就要開業了,她邊吃邊想。

快到下午上課時間之間,她趕回教室。

最近一直琢磨怎麽盯着白婷婷分享她的暴富,因此葉玙每每午睡都會被自己的發散思維折磨,很難入睡好痛苦。

日子一天天過去。

終于,彩票站開張。

第一個購買周期很快結束,許多同學都舍得花兩塊錢,買個暴富的機會,然而第一期的中獎者寥寥無幾,有三四個中了五塊錢,一個中了十塊錢。

在往上就沒有了。

聽聞馬曉琳抱怨自己沒中獎,葉玙還安慰她,“大家都沒中,我也沒中。下期還買嗎?”

“買啊!”馬曉琳給她分享自己的選號經驗,“這一期中過的號不能再選了,範圍縮小了一小半!”

下午放了學,葉玙眼看着白婷婷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車,她才去坐前往奶奶家的車,七八站的路程,她差點就睡着了。

奶奶這段日子雖然對她沒那麽冷酷,但葉玙還是有點忐忑。

不能驕躁!

葉玙背着書包跨進大門進了院子,院裏那棵大樟樹下擺了一張小桌子,兩張小椅子,奶奶和李爺爺面對面坐着下棋,瞥見扭扭捏捏進來的孫女,奶奶也不怎麽熱情的說道,“屋裏學習去,桌上有臺燈。”

葉玙眼睛一亮,給奶奶和李爺爺深深彎腰說了“謝謝”,就高高興興進屋學習去了。

能進奶奶屋子,是最大的進步!

屋裏的八仙桌上有一盞新新的臺燈,旁邊還有一盤新鮮桑葚和洗幹淨的蘋果,熱水壺,還有一只可愛的水杯都在窗下的條案放着,水杯旁邊有一袋還沒拆封的桔子粉,明顯就是給她準備的。

葉玙感覺自己被感動的眼睛都酸酸紅紅的。

待遇越來越好了。

她給自己沖了一杯桔子水,想了想,又跑出去舉着桔子粉的袋子問,“奶奶李爺爺,你們要嗎?”

“不要,學習去。”奶奶擺擺手,懶得看她似的。

葉玙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麽,重新返回屋子裏,開始認真學習:舒服的學習環境,學習效率更高。

把書包裏的作業本掏出來準備寫,忽然一只小小的粉紅色信封被勾帶出來。

嗯??

這是情書呀!

我的天!

她也有情書啦?!

太有意思了。

葉玙笑眯眯把信封正反面看了一遍,随即伸長脖子往外看去,倆老人看樣子沒有進來打擾她學習的意思,她于是迅速把信封打開。

多少年沒收過情書了,太新鮮太刺激了!

情書呢。

擡頭,“葉玙同學,你好!……”

落款是六班一個不認識的男生名字,全文都特別有文筆,排比句一段一段,比喻拟人修辭手法此起彼伏,簡直就像是抄的小作文。

字還特別的爛。

說是她小學五班的同學?早忘了。

這封信不能處理在奶奶家,等會路上再扔吧。

但是奶奶送她坐公交車的興奮快樂,讓她直接把這回事兒給忘了,第二天到學校套作業本交作業,才猛地想起這個東西。

她把作業交了,自己坐座位上,眼睛胡亂看着別處,雙手偷偷在抽屜的書包裏翻找,然後把信封和信用力揉成一團。

趁着沒人注意,她不留痕跡地把一團揉成球的紙,拿出來塞到衣服兜裏,手插兜緊握紙團不放松。

刻意顯得自己大大方方的,去衛生間解決問題。

衛生間好多人。

葉玙皺眉,這要把紙團直接扔進洗手池旁邊的大垃圾桶,是不是太明顯了。

從衛生間退出來,她準備去樓下走一走,去樓下的路邊垃圾桶扔。

白婷婷剛好從衛生間出來,回教室的時候,從二樓欄杆往下随便看,卻看見葉玙正在樓下和一個男生說話,多看了一眼,就回了教室。

她邊走邊想,坐下後,對看書的趙臻道,“我剛看見葉玙去樓下,和一個男生在一起說話,好像是六班的一個男生,這都快上課了,她去幹什麽啊。”

趙臻明顯聽了進去,但又表現得很不耐煩,“管她幹什麽去了。”

白婷婷并不在意被怼。

過了會兒,她想起什麽,抿唇笑道,“我小姨昨天從海京來了,給我帶了好多東西,”她從書包裏取出一支鋼筆,“班長送給你,謝謝你這些日子對我的照顧。”

趙臻很少被人送禮物,聞言語氣變緩,看了一眼那支筆,他也在商場見過,挺貴的,“不用了,我有筆,你自己用吧。”

“這你就收下吧!這是我專門讓我小姨買的,我記得你說過這個牌子的筆下水特別流利,我沒什麽能送人的東西,這是我專門讓小姨買來的,就是為了送給你感謝你,你看,這一看就是男士筆,我可用不了。”

“送給你哥哥弟弟或者你爸用吧。謝謝。”

趙臻真心不能收,這種筆一根比得上一般家庭的月薪了,他沒那麽傻。

可也不知他哪一句說的不對,白婷婷忽然不說話了。

趙臻過了一陣反應過來,朝她看過去,結果發現白婷婷眼睛紅紅的,“怎麽了?”

白婷婷仿佛忍着難受,要哭不哭地,強顏歡笑,低聲道,“我爸上個月去世了……”說到這裏就說不下去,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也許是怕人看見不好,她雙手伏桌趴着哭起來。

趙臻瞬間慌了手腳,“哎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別哭……”

但沒有用,這種傷心事她怎麽能不哭呢,白婷婷趴在桌子上抽抽噎噎始終不說話。

葉玙從外頭進來就看見這一幕,心裏“啧啧”,腳下快步走到自己座位,心裏想着剛才遇見六班男生的事兒,反正不認識,拒絕就拒絕。

小男生挺傷心。

半大小子傷心個毛線啊。

真不知道他是找的誰做間諜,竟敢把信封偷偷塞進她的書包裏。

想到這兒,葉玙靈機一動,伸了伸脖子往前頭看去:白婷婷的左邊是趙臻,右邊是課桌過道,再右邊是王南。

今天已經是第二期彩票開售時間了!

她把王南的那個位置看來看去,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碰瓷!

可以尋找外援的嘛。

09

中午白婷婷沒有出校門。

周五最後一天下午的自習課是大掃除時間。

葉玙參加的是操場北區臺階座椅的垃圾清理,看上去很大一片,實際上三個人一下子就做完了。

她始終盯着校門口的方向,能确定這會兒時間裏白婷婷也沒出去。

回到教室,教室打掃的同學馬上就把地拖完,葉玙她們這隊人進教室,腳上沾了外面的塵土,踩在濕漉漉的地板一腳一個水印。

拖地的同學氣得跳腳,把人全都趕出去。

葉玙就去了衛生間洗了手,和別的同學在洗手間稍微沖了鞋底,然後甩着手上的水進拖完地的教室。

椅子座子上有一層薄薄的灰土。

葉玙嘆氣,濕着手從抽屜裏拉出一包抽紙,抽出兩張把手擦幹,用半幹半濕的紙先把椅子擦一遍,再把桌子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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