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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鈴響了,教室裏的大部分人都拿起書包朝外面走,一直到人差不多走空了,謝景遲才從座位上起來。
講臺上負責教授這門課程的老師姓陶,今年四十出頭,面容白淨,戴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溫文儒雅。除了考試周外,陶副教授待人溫和,從不擺架子,因此十分受學生的歡迎和愛戴。
同時他也是謝景遲畢業設計的指導老師。
“謝景遲,你怎麽還沒走?”
陶收拾完課件,看到了和他一樣還在逗留的謝景遲。
“老師,我有點東西想要問您。”
上周謝景遲遇到了一個模型方面的問題,至今都沒能得到完滿的解決方案。
“是什麽樣的?”陶老師放下手上的東西,打算看看自己的這個學生遇到了什麽樣的難題。
謝景遲從背包裏取出筆記本,陶教授看過以後沒有立刻給他答複,而是短暫地陷入了沉思。
“工作找得怎麽樣了?”陶教授細長白皙的手指在深色的鍵盤上輕輕敲打,無名指上那枚戒指閃爍着璀璨的光芒。
看得有點出神的謝景遲不知道他怎麽突然說起這個,“啊?”。
陶教授皺眉,“保研沒有你,考研也沒有你,難道不是決定要去工作了嗎?”
保研的申請時間是在大三的上學期,理論上來說以謝景遲這幾年來的成績,只要去申請的話一定能夠拿到名額。
大三下學期名單出來,上面沒有他的名字,不少人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對他今後的出路更加感到好奇。
“傅随州,何靖……他們這些要出國的都來找我寫介紹信,你也沒有來,我們辦公室裏其他老師都在問這件事。”
陶教授說,當時他以為謝景遲是要像其他人一樣出國深造,後來一群人找到身為副院長的他打印成績單、寫介紹信,當中還是沒有謝景遲。
“嗯,我沒有申請國外的學校。”謝景遲目光飄到另一邊,“工作的話也還沒有找。”
陶教授皺起眉頭,“如果要工作的話,應屆生的身份會比較好,後面那些大公司都要求有幾年工作經驗。”
他雖然尊重學生的選擇,可出于愛才的心裏,還是有那麽一點惋惜。
“我能問一下你為什麽不選擇繼續讀下去的理由嗎?”陶教授仔細看了他一會,“是家裏有什麽困難?”
謝景遲搖搖頭,很有些無奈地否認了導師這一毫無根據的猜測,“不是錢方面的問題,我不太缺錢。”
“既然沒有經濟方面的壓力,那為什麽不試試呢?我看你不像是讨厭學習的樣子。”
“嗯,确實不讨厭。”謝景遲被他念得有些頭大,逃避似的說,“可能以後會繼續讀,現在的話還是不考慮了。”
“為什麽?有些東西工作以後要再撿起來是很難的。”好不容易逮到這麽個機會陶教授不打算這麽輕易放過他。
“現在的話……”謝景遲斟酌了很久,最後選了個暧昧而模糊的說法,“是時間,我快沒有時間了。”
“你才多大,就談什麽沒有時間?”陶教授不太贊同地看着他,覺得他在胡編亂造一些沒有根據的事情。
謝景遲不打算和他繼續談論這個話題,“是真的教授。有一件事情我當年沒有能力去做,現在我等了很久,終于看到了一點希望,在做完它以前我不會考慮別的任何事情。”
大四下學期,一周只有這麽兩三節課要上,剩下的時間完全由學生們自由支配。
南校區是本科生宿舍,謝景遲的車停在這邊的停車場,路上碰到兩個提拉杆箱的同學就順便聊了兩句。
這兩個女生一個保研一個去年十月就拿到了Offer,準備趁大學最後的閑暇時光結伴旅行。
謝景遲開車把她們送到地鐵站,折返的路上不巧接連碰到兩個紅燈,等待的途中,他抽空看了兩眼手機。
他住的地方離學校不是很遠,不堵車的話開車十分鐘左右就到了。
大一上學期期中,謝景遲決定從四人宿舍裏搬出來。選房子的時候,秦深更加中意另一套,但他不喜歡太大的房子,太大的房子不說整理起來困難,一個人住晚上空空蕩蕩的,沒有安全感,所以最後還是聽他的,選了這間一室兩廳的高檔公寓。
從電梯裏出來,謝景遲取出鑰匙開門,公寓的內部裝潢很簡潔,空曠的客廳的盡頭是一大片單向的落地窗。
換鞋的途中,謝景遲注意到玄關的擺設和他出門的那會有細微的不同,具體來說是櫃子裏少了一雙屬于某個人的拖鞋。
“你怎麽來了?”見到從裏屋出來的男人,謝景遲脫口而出。
大概是把驚愕表現得太過明顯,秦深眼中流露出幾分不悅。
“我上周和你說過,我會來這邊出差,順便來看看你。”
謝景遲輕輕地“啊”了一聲,表情難得有幾分慌亂和心虛。
上周他過得兵荒馬亂,心神完全被另一件事情所占據,現在回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
“對不起,我忘了。”謝景遲低着頭,小聲地和面前的男人道歉。
秦深看起來真的很不高興。不高興的同時,他的眼裏還有某種更深的情緒,黑沉沉的,像不透光的膠片。
知道自己做錯事情的謝景遲主動湊上前去親吻這個人,希望能獲得一個從輕處理的結局,“我好想你……”
履行完合法伴侶的義務,等謝景遲可以抽身,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太久沒有做這種事情,謝景遲的小腹深處還留着微微的酸麻,仿佛還能感受到那東西的熱度和硬度。
他躺了一會,等積攢夠了力氣,勉強從床上爬起來,找到床頭櫃第一層裏寫滿了德文的那個小瓶子,倒出一片白色的藥片借着溫水吞服。
秦深還在洗澡,聽着浴室裏嘩啦啦的水聲,謝景遲打開筆記本繼續自己的畢業設計。
白天裏陶教授給他提供了一種解決方式,他決定趁熱打鐵,今天晚上就來嘗試一下——如果有用的話他可以順利進行下一步,如果沒有用的話,得先寫一封郵件給陶教授,然後再自己去想別的辦法。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從身後擁住他。
“之前讓你考慮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謝景遲沒有回頭,身體卻很誠實到軟在了Alpha的懷抱裏。
這是他的Alpha,他太長時間沒有得到這個人的安撫和照顧,好不容易得到了,就開始變本加厲地索取。
“我還不至于連工作都找不到吧?”
秦深沒有被他糊弄過去,“那你的答複是什麽?”
“秦董事長。”謝景遲還是顧左右而言他,“不經過面試就直接空降,會不會不太好?”
秦深呼出的熱氣吹在他的肩胛骨附近,“是你的話總該有些特權。”
謝景遲閉了閉眼睛,“再說吧,我還想考慮一下。”
半小時後,有人按門鈴,是酒店的送餐人員,秦深過去開門,謝景遲倦倦地從床上下來,随便沖了個澡換了套衣服,到外面的餐廳等開飯。
“什麽時候回去?”
謝景遲看着秦深将外賣進行簡單的擺盤,并抽空回答了他的問題。
“後天早上。”
謝景遲算了下,“明天我沒有課。”
“嗯,我知道。”秦深還是沒有松手,只是把臉頰埋在了他的肩頸處,“我會議結束以後聯系你。”
晚上謝景遲和秦深分別處理了一些工作和學業上的事情,到十二點,謝景遲關掉燈,準備睡覺。
常年只有一個人睡的雙人床如今終于得到正确的使用方式,謝景遲裹着薄薄的被子,翻了個身。
不知道秦深是否睡着了,睡眠質量一直很差的謝景遲又一次失眠了。
因為身邊還有人,他不敢起來去找安眠藥,就這麽安靜的閉着眼睛,等待睡意降臨。
上了大學以後,新婚的第三個月,他和秦深正式開始異地,而今年是他們異地的第四年。
A大所在的市和沄港市相距1300公裏,最開始的那幾個月,他每一天都想看到這個人的臉,聽到這個人的聲音。
明明高中的時候秦深也不經常在家,還委托他幫忙看見,但那段時間他沒有這麽病态地想要和他在一起。
大一他回去得很頻繁,幾乎每個周末都要坐飛機回去,到了大二,他有雙學位的課要上,周末沒法自由支配,而且秦深的工作很忙,回去了也不一定能夠見到面。
慢慢的,能夠見面的周期從一周拉長到了半個月、一個月,秦深偶爾回來看他,不過真的只是偶爾。
到了寒暑假會好一點,寒暑假他可以待在家裏從,假期結束,不能見面的計時器又從頭來過。
是什麽時候起,看到這個人也不覺得驚喜了?好像所有的熱情都在日複一日的間隔中冷卻了一樣。
他閉上眼睛,還有三個月,還有三個月不到他就能回去了。
這樣朝不保夕的日子即将正式結束,可為什麽他心裏的恐慌還是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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