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約會

十七、

自從重遇了周澤楷，孫翔情感空白處如同荒原重現了綠洲，連帶着整個人都生機勃勃、精神煥發起來。

對于孫翔來說，他是一個早已經出櫃了的人，自然不太擔心家裏會不接受，唯一的不穩定因素，大概就是家裏那個奇怪的孩子了。

要是讓周澤楷看到這麽一個跟自己一個模子刻出來又一口一聲喊他“爸爸”的小女孩，會不會以為自己是騙婚GAY啊？孫翔心裏七上八下的。所以，在他把周澤楷領回家之前，肯定要先解決這事。

幸好，接下來的發展趨勢似乎比較樂觀。

孫父孫母雖說認定了孩子是他們的親孫女，但好歹也接受了DNA檢測這個建議。他們偷偷收集了孩子的頭發等物，送到相關鑒定機構，就等着出最終結果。他們是想用事實來狠狠打自己這個不認帳的兒子的臉，孫翔卻是等着結果讓他們徹底死心。

訴求雖各不相同，期待的心情卻是一模一樣。

做完了這件事後，孫翔放松了大半，每天樂滋滋地跟周澤楷出去約會。

這天，他去的是周澤楷的工作場所。

他之前想象過周澤楷的職業，看他長這麽文氣又會畫畫，所以都是往跟文化和藝術相關的行業上猜，沒想到卻一個都沒有猜中，

周澤楷居然在市裏的一家海洋館工作，而且職位還不低，年紀輕輕已經是管理層了。于是這一天他們倆人的約會，幹脆就是海洋館一日游。

周澤楷親自充當講解員，帶着孫翔把“海底世界”全方面地感受了一遍，他對每一樣海洋生物都是了如指掌，介紹起來比他平時的詞彙量足足提高了五倍有餘，和從前相比完全稱得上“口若懸河”了，簡直讓孫翔覺得自己可能認識了一個假“周澤楷”。

“我說周澤楷，原來你學的是海洋生物專業的啊？”

“不……”

“那你怎麽對這些這麽了解啊？我覺得博士生都不一樣有你知道得多吧？”

“還好，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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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興趣還真夠濃厚的……這麽感興趣還不會游泳？下到水裏才有意思啊。”孫翔想起那時候在海島上，每次他們出去，都是他在游泳，周澤楷穿得整整齊齊地在岸邊畫畫，心裏已經認定了他是只“旱鴨子”，哪怕周澤楷曾經跟他“澄清”過，自己只是不想下水，而并非不會下水。這回孫翔想起舊事，腦子頓時想象了一下周澤楷明明不會游泳，卻非要逞強在水裏胡亂撲騰、手忙腳亂的樣子，不由得自顧自地“哈哈”大笑起來。

周澤楷尚不清楚孫翔有随時随地亂開腦內小劇場的本領，所以他不明白孫翔的笑點在哪裏，但聯系上下文他也知道孫翔的意思，正想解釋幾句，突然幾聲尖叫刺入耳膜，伴随着“槍王大大”等驚呼聲，幾名年輕女孩飛奔朝着他圍了過來。

“真的是槍王大大啊啊啊！”

“哇，真人帥暈！”

“大大幫我簽個名吧！”

……

孫翔一臉懵逼地看着周澤楷被一群激動的妹子圍在中間，場面之熱烈堪比明星微服出行碰到粉絲團，孫翔指了指這些人，驚訝地問：“周澤楷，你還是明星啊？”

“不是的……”周澤楷微弱的辯解瞬間被妹子們叽叽喳喳的聲音淹沒了，什麽“槍王大大當然是明星了，ＲＹ史上最帥槍王，沒有之一”、“我以前都不愛玩游戲的，就是因為槍王大大的直播才開始注冊帳號”、“槍王大大你晚上開直播嗎”等等，搞半天孫翔終于聽明白了，原來周澤楷業餘時間還玩網游，而且還是個網游裏的高手，因為一直做游戲的直播所以圈了不少粉絲。

孫翔讓開道讓那些粉絲們近距離地和偶像接觸，心裏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孫翔！”

終于送走那群粉絲的周澤楷找到了正趴在走廊欄杆上看風景的孫翔，他觀察了一下孫翔的表情，發現有點不對勁，便試探着問了一句：“你不高興？”

“啊？”回過神來的孫翔露出詫異的表情，連忙作了否認，“沒，我只是有點意外……呃，就是其實以前我也玩過這個游戲的，尤其中學那會，玩得可瘋了。那時候去我叔叔家，也是因為我爸媽見不得我天天沉迷在網游中的樣子，不過後來學業比較忙就沒繼續了……”

——沒想到你竟成了這個游戲圈裏的名人，而我棄游多年，居然都不知道……

這是放在孫翔心裏沒有說出口的話，他剛才的那點別扭，也是因為這個。他能體會到心底那點兒不舒服，卻無法清晰地分析出，那個不舒服的原因叫做緣分的擦肩而過。

周澤楷輕輕點了點頭，說了一句讓孫翔更加意想不到的話：“我知道。其實，我是因為你才玩的……”

孫翔頓時愣了。

他們發生關系的那天晚上，周澤楷在一款單機版的槍擊游戲裏讓孫翔感受了一把何謂“槍王”的風采。孫翔随口說了一句，你這操作，玩單機真是可惜了，要是玩ＲＹ，說不定能成為一代神槍手。後來周澤楷想找孫翔，想起他提起的這款游戲，想起說不準有可能在游戲裏相遇，就注冊了一個帳號來玩。結果等他玩出了名堂，還特地開了直播什麽的擴大知名度，沒想到孫翔卻早已棄游了。

這可真是緣分的捉弄了。

“靠，我今天晚上就把帳號給玩回來，跟你ＰＫ一把。”孫翔憤憤地說道。

“好！”周澤楷溫柔地看着他，眼底帶着笑意。

孫翔去網上搜索了周澤楷那個帳號的信息，發現粉絲給的評價相當高，什麽“無解的槍王”、“除了加血之外無所不能”，孫翔看着看着又樂了。

“喂，我說，你粉絲也太誇張了吧？什麽除了加血外無所不能，說得你連孩子都會自已生似的，哈哈哈哈哈……”難得想出一個冷笑話的孫翔笑得前伏後仰。

周澤楷：無奈.jpg

此時的孫翔還不知道，其實生孩子這件事，周澤楷也是會的呢……

十八、

“你什麽都會，可就是不會游泳吧？”

孫翔自認為“無情”地指出了周澤楷的弱點，正想大肆嘲笑一番後再主動提出教他，沒想到周澤楷卻搖了搖頭，斷絕了他這個發揮男友力的機會。

孫翔用懷疑的目光看着周澤楷。

周澤楷對此回以神秘的微笑。

于是這個晚上，孫翔并沒有回去收拾他那個舊帳號，而是留下來跟周澤楷水上“切蹉”了一番。

閉館後的海洋館很安靜，孫翔換好泳褲，來到館內一處最大的泳池邊等着，不多時，周澤楷也走了出來。

雖然已經不止一次地發生過親密接觸，但孫翔卻幾乎沒有如此“直觀全面”地看過周澤楷的裸體。周澤楷只穿着泳褲出來的瞬間，讓孫翔忍不住眼前一亮。他的皮膚屬于健康的小麥色，不過稍稍偏白一些；高挑的身材沒有一絲贅肉，脫了衣服看肌肉很明顯，卻不是誇張的類型，如同一只滿蓄能量的獵豹，渾然力與美的結合。

雄性好鬥天性注定了孫翔會忍不住将周澤楷和自己相比，他發現周澤楷雖然身高比自己稍遜，但身材明顯是要比自己好上一些。孫翔原本就偏瘦，而且還是易瘦體質，今年上半年剛跟了一個挺大的工程項目，又消瘦了好幾斤，穿上衣服的時候還挺有壓迫氣勢，一脫就顯形了，最近休長假在家，也沒多養出幾斤肉。

孫翔內心還是不肯輕易服輸，他打小在海邊折騰了幾年長大，論水性可從來不輸人。即使周澤楷看上去像練過的，說不準只是個花花架子，這樣的人多了去了。

“游兩圈，誰先到誰贏，怎麽樣？”孫翔擡了擡下巴，向周澤楷發出了邀戰。

周澤楷發現自己真的很喜歡看孫翔這種有點驕傲的小表情，一直沒移開目光，笑着點了點頭，表示确認。

“撲通”兩聲，兩具修長矯健的身軀同時以标準的跳水姿勢下水。孫翔一沾了水，渾身就好似加滿了能量棒，長腿一蹬，朝前猛竄出去。他一開始還注意着周澤楷，心裏贊嘆一句對方的身姿也不錯，看來确實是會游泳不假，後面為了贏就顧不上太多，埋頭向前了。等靠了岸，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發現周澤楷早已靠岸，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輸了。”

“靠！不可能！”

孫翔大聲叫了起來。不可能啊，他怎麽可能可能輸給周澤楷？難道周澤楷只游了一圈？

“喂，這把不算啊，再來一次！”

“好。”周澤楷一直都那麽有耐心。

于是他們又比了第二次、第三次……

第二次還是認認真真游的，第三次以後就互相耍賴了，孫翔故意抓住周澤楷的腿，周澤楷也故意撞了孫翔一下，最後就變成了兩個人在水裏的嬉鬧。周澤楷拉着孫翔的手，帶着他在水裏繞圈。

“你還真會游啊？”

“當然。”

周澤楷在水裏游泳裏的姿勢真是漂亮極了，身體自然随意地随着水流而動，在水裏動作甚至比在陸地上還自然，一舉一動都優美如畫，好像這并不是他的一項技能，而不是他的一項本能。

“挺厲害的嘛。又會畫畫又會游泳又會打游戲，你說你還有什麽不會的？”

周澤楷歪頭想了想：“……加血？”

孫翔頓時又笑岔了氣。

周澤楷連忙這去給孫翔撫背——唔，有個笑點低的戀人也是件幸福的事呢。

孫翔雖然被花式打敗了數次，還是不肯輕易認輸，後來又想出了一個比賽方式——一起在水裏憋氣，看誰堅持不住先冒出水面就算誰輸。孫翔覺得自己的肺活力不錯，從前一起玩這個游戲的小夥伴裏，可從來沒有人打敗過他。

周澤楷說完一個“好”字後，就拉着孫翔潛入了水底。他們幹脆手牽着手穿行在水裏，時不時地做些親密動作。很快孫翔就發現，自己對周澤楷的估計又錯誤了。當他漸漸覺得呼吸不暢，周澤楷卻好像沒事人一樣，還在水裏惬意地轉了個圈。孫翔當然是不肯輕易認輸的，周澤楷表現得那麽輕松，他怎麽能這麽快浮出水面。

可是真的很憋氣……不行，他要堅持住……

快要憋得窒息的孫翔忽然感覺到身邊有水流湧動，睜開眼，看到的是周澤楷俊美的面容。他似乎又笑了一下，然後捧起孫翔的臉，不容抗拒地吻了下去……

牙關被撬開了，一股似曾相識的清新氣息随着熱切的親吻湧入孫翔的口腔。

窒息般的感覺消失了，而某種令人心跳耳熱的欲望卻從下腹處開始升騰。

孫翔覺得自己有點受不住，水裏順勢用長腿夾住了周澤楷的腰，周澤楷仿佛從喉嚨裏發出了一聲□□，一只手滑向了孫翔的腰部……

恰在此時，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

十九、

那天在海洋館裏的水池裏胡天胡地，兩個血氣方剛的青年被彼此撩撥得血脈贲張之際，值班的工作人員卻正好過來。雖說兩個人都反應迅速，并沒有讓無辜的工作人員看到什麽會留下心理陰影的畫面，但對于他們自己來說，這郁悶的感覺就別提了。

外面雖說是情趣，但安全感卻只有家裏才能有，所以到了下一次，周澤楷把孫翔帶到了自己家中。

“哇哦，這麽大的房子，自己買的？”

孫翔知道周澤楷混得不賴，但在以高房價著稱的Ｓ城能買下這樣一個大套，還是挺不可思議的。這個位于某高檔小區的房子面積超過160平，而且是上下兩層的，這價格肯定令人咋舌。

“自己一部分，家人也有支援。”

孫翔多少有些意外，因為在他的記憶裏，多年前的周澤楷可還是個窮學生啊。

周澤楷點了點頭，同時糾正了孫翔從前的誤解。

“那裏安靜，看得最遠。”周澤楷解釋了自己當初之所以選那家廉價旅館的原因。

孫翔反應過來了。那家旅館确實海拔夠高，雖說島上酒店基本上都有海景房，但海拔高也意味着看得遠，看得大海更多一些吧，不過一般游客是不會講究這麽多的，畢竟不會一直在酒店的房間裏看海，沒想到周澤楷居然這麽執着于這些莫名其妙的小細節。是說他太完美主義，還是真的太愛大海了呢？

孫翔搖了搖頭，懶得去思考這些旁枝末節，反正周澤楷總是一直在刷新他的三觀……

從門口看房子已經夠大，但是進去以後看到裏面的裝修才真正讓孫翔目瞪口呆。

即使孫翔是個外行，也一眼就能看出，整個裝修風格是以“海洋”為主題的。一樓很空闊，最引人注意的就是由一面巨大的水族箱裝飾成的牆面，裏面為數衆多海洋生物在藍色的水裏穿梭來去，乍一看，仿佛讓人置身于海洋館中。

“你還真是喜歡海啊……”孫翔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把家裏布置成這樣，估計一般的發燒友都做不到。孫翔因為兒時經歷的關系，自認也是親近海洋的，但是跟周澤楷這種“癡迷”相比，那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周澤楷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

他帶着孫翔參觀了一圈他的“豪宅”，基本上一樓是招待客人的場所，而二樓則更加居家一點，每個房間的裝修也是仿海底世界而設計的，但是整體以簡潔為主，所以也不會有太違和的地方，置身其中，讓人覺得十分安心。

孫翔有點好奇，這麽大的房子難道是周澤楷一個人住？周澤楷搖了搖頭，說還有一個小朋友。

“你妹妹？她怎麽不在？”

“在另一個家……”

“哦。”

“另一個家”的說法其實挺奇怪的，一般人都會說“老家”或者“父母家”，但孫翔壓根沒想太多，他可不會往“周澤楷的孩子”這個角度上來思考，畢竟對他來說，GAY是不會有孩子的，當然，像他這樣莫名被碰瓷的除外。

“你……”周澤楷有一瞬間的猶豫。

“怎麽了？”孫翔覺察到了，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喜不喜歡小孩？”周澤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孫翔。

“還……還好吧。”孫翔忍不住心髒一抽，在那一瞬間裏，他忽然出現了家中那個小女孩——周揚揚的臉。

喜不喜歡小孩？

一個月前肯定會被孫翔嗤之以鼻的問題，現如今卻變得再微妙不過、再複雜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