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作惡

夕陽西下,一輛驢車慢悠悠地行駛在野外小道上,車上稻草堆裏躺着一個紅衣少年,頭上罩着一頂草帽,翹着二郎腿有一搭沒一搭地晃着。少年身邊坐着一只猴子,面朝夕陽,油光水滑的皮毛被鍍上一層金光。

“籲——”驢車慢悠悠駛到城門口,趕車的中年漢子一聲吆喝,拉住套驢的缰繩。

紀緋川推開草帽,打着哈欠坐起身來抻了個懶腰,“怎麽就停了?還沒進城呢。”

中年漢子用搭在脖子裏的毛巾擦了擦汗,“城裏宋員外家死了人,晦氣!這麽熱的天給你拉到這兒,知足吧,趕緊把那二兩銀子結了。”

紀緋川跳下車來,坐上車頭,笑嘻嘻地蹭了蹭那人曬成古銅色的膀子,“我現在手頭錢用光了,哥哥要是瞧得上我——”

“滾你娘的!”那人一聽沒錢立馬翻臉,當胸一腳把紀緋川踹下車,罵道:“哪裏來的兔兒爺,缺操屁眼的你上窯子裏賣去,白耽誤老子半天功夫!”

那人一把奪過紀緋川手裏的草帽,皮鞭在空中“啪”地一揮,驢車調轉方向飛快沿着原路駛了回去。

猴子一頓狂叫,三兩步從車上飛奔下來,蹿到紀緋川懷裏。

紀緋川旱地裏打了個滾爬将起來,一邊揉着摔痛的屁股一邊破口大罵:“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不識好歹的王八犢子,老子還瞧不上你呢!操!”

小猴從他懷裏爬到他肩上,狐假虎威地跟着“吱吱吱”個不停。

紀緋川拍了拍身上的灰,绮麗的面容上陰狠之色一閃而過,“本想給他個快活點的死法,既然這麽不識擡舉,就讓我的蠱兒多折騰他幾天好了。走小猴,咱們進城。”

待走到宋家莊,天徹底黑了下來。一家高門大戶的宅院矗立在路邊,門口匾額上書宋府兩個大字,慘白的燈籠和白幡無風自動,院子裏觥籌交錯推杯換盞,然而庭院深處卻傳來陣陣凄慘哀恸的哭聲,伴随着時不時吹吹打打響起的哀樂,自成一番熱鬧。

“果然是員外,辦喪事都這麽大排場!”紀緋川眼睛一亮,“小猴,咱們也去蹭頓飯吃。”猴子吱吱兩聲跟着應和。

紀緋川大搖大擺地走進院子,院裏面擺了十幾桌流水席,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擠在一起吃吃喝喝,桌面杯盤狼藉正等着換下一桌。紀緋川撇了撇嘴,揪起一只雞腿邊啃邊向裏走,待走到第三進的靈堂,只見十四五人圍繞着中央一口高高的棺椁,一個老态龍鐘的老頭站在棺材前,正語氣激昂神情憤懑地說着什麽。

“誰要是能替我家女兒報此大仇,宋府萬貫家財,老頭子我雙手奉上!”

有人忍不住勸道:“那作惡的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采花賊,官府都不敢管,您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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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

“萬貫家財?真的有一萬貫嗎!”紀緋川在衣服上揩了揩手上的油,興奮地擠上前去,“這買賣我接了!要殺誰長什麽模樣人在哪兒?挫骨揚灰還是五馬分屍?”

“你是什麽人?”宋員外一驚,上下打量着他,“有何能耐?”

“甭管我是誰,你只要知道,這世上沒我殺不了的人就是了。”紀緋川一屁股坐上棺椁,兩手撐在邊沿往裏一俯身,鼻尖只差一厘就要蹭上少女的額頭,“哎喲,倒真是個眉清目秀的小美人兒,可這死人妝畫得慘白慘白的,脖子上的勒痕還這麽深,也太磕碜了點,采花賊看到都要吓軟了。”

“你果真有辦法?”宋員外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抱着一絲希望問道。

紀緋川擡起身來,嘴角拉出一個詭異的弧度,“辦法是有,就看老員外你舍不舍得自家閨女這張皮了。不過人都死了,明日封棺入土也是被蟲子啃的份兒,不如借我使使,到時候抓住那采花賊,我留個活口任你處置,怎麽樣?”

“好好好,只要你能幫我家閨女報仇,其他事好商量。”宋員外老淚縱橫,感恩涕零。

三日後酉時末,宋家莊外十裏荒郊。

天際滾過聲聲悶雷,雲層中亮光時隐時現,不消片刻,暴雨傾盆而下。沈雲灼循着子母蠱的感應一路尋來,正在路邊涼亭避雨,一輛驢車飛快地從他身邊經過,車輪駛過溝壑,濺起一攤泥水。

一聲炸雷響起,閃電下四周瞬間亮如白晝,沈雲灼閃身躲過之餘,不經意瞥見車夫正伸手撓着脖頸和胸口,抓撓的皮膚已經透出斑斑血跡,側頸上布滿紅色裂紋,裂紋中央凸起一塊,皮膚淺表浮現出一只透明的蜘蛛形狀,正是紀緋川口中的一線天。

沈雲灼目光一凝,飛身踏上驢車勒住缰繩,同時飛速出手封住那人周身大穴,替他護住了心脈。

“你近日可曾接觸過一個容貌昳麗的少年?他跟你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沈雲灼抓住車夫的衣領,沉聲問道,“你已經身中蠱毒,你可知道?”

車夫吓得一雙眼睛瞪圓,好半會兒才找回神智,“見,見過!前兩天還白坐了我的車......”他才說完,便發覺眼耳口鼻不約而同淌出一股暖流,暗紅色的血滴滴答答落到衣服上,他眼前一片血紅,形似鬼魅,哭嚎着道,“大俠,大俠救命啊!我還不想死,我老婆兒子還在家等着我回去呢!”

沈雲灼摸出一粒清心丸喂他服下,取出匕首沿着他頸側凸起的位置淺淺劃了一圈,血管的連接在被切斷的前一瞬間,所有血線盡數回縮至蜘蛛體內,蜘蛛腹部突然膨脹至原來的兩倍有餘,周身色澤晶瑩透紅,宛若瑪瑙。

血蜘蛛不堪皮肉擠壓爬了出來,車夫脖頸與胸口上所有血色悉數褪盡,只餘抓撓過的痕跡。沈雲灼用瓷瓶将那血蜘蛛叩住塞進瓶口,替他解開穴道,囑咐道,“剛才喂你的那枚丹藥能解百毒,瘙癢的地方切不可再抓,幾日後自行消退。”

“多謝大俠救命之恩!多謝大俠救命之恩!”車夫涕泗交流,連連道謝,摘下身上的鬥笠和蓑衣獻給沈雲灼,“這鬥笠和蓑衣便送給大俠遮風擋雨了,那歹毒的小子進了宋家莊,定是要繼續為禍鄉裏,大俠您可得為民除害!”

沈雲灼目光一沉,一言不發地轉身大步踏入雨幕,消失在疾風驟雨之中。

風雨來勢洶洶,城中的醉舞坊卻依舊燈紅酒綠,熱鬧非凡。戴着面紗的美人纖腰扭動得好像水蛇一般,舞完一曲也不管底下賓客叫價,香風一掃便輕盈地退到了幕後。

美人回到房中卸下釵環,脫得精光,正待入浴,窗口突然闖進來一個半蒙着臉的黑衣男子。那人在地上滾了一周後站起身來,理了理幹爽的頭發,眉目俊逸,說不盡的風流,“久聞映月姑娘大名,接客全憑一己之好惡,不知葉某今日能否有幸一親芳澤?”

此人正是近兩年來,在江湖中聲名鵲起的采花大盜,葉輕塵。

美人玉足踏入水池,碧波與花瓣擁簇在身體四周,将曼妙的曲線盡數隐入水中,素手鞠起一捧水花潑在自己胸口,晶瑩的水珠四散飛濺,沿着一雙挺立的玉峰滑進溝壑之中,一雙美眸幽幽地擡眼朝他看了過去,“聽聞葉公子輕功蓋世,能穿雨幕而不沾身,倘若今天你能不踏進浴池就揭掉我的面紗,映月便與公子共赴巫山。”

葉輕塵揚了揚眉:“這有何難?”

說罷,他腳尖輕點,飛身探向池水中央,美人見狀身體後仰,整個人沉入水中,與葉輕塵視線相對的瞬間,眸子裏帶上了挑釁與狡黠的色彩。

葉輕塵單腳踏上牆面,借力轉變方向,一招燕回巢倒懸在橫梁之上,美人從池水中探出頭來,一張面紗被水沾濕輕薄地覆在臉上,清晰地勾勒出美麗的面容。

葉輕塵一驚,扯下紗簾翻卷幾周纏上女人脖頸,随後一個俯沖将她整個身子壓向池底,在水中扯下了她的面紗。

美人勾唇一笑,雙腳勾住他腰身纏上,揭去他臉上面巾,花瓣般柔軟的雙唇也貼上他的嘴唇,舌尖在他唇齒間勾勾纏纏,靈巧不已。

葉輕塵一手托住美人臀部,另一手攀住浴池邊緣一躍而起,随即翻身将美人壓在身下,狂熱的吻向身下人席卷而去,“瑤環,我總算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還沒死......”

他情熱而癡纏地吻着,滾燙的淚水順着下颌一顆顆砸到女子頸間,口中不忘喃喃自語:“我找了那麽多地方那麽多人,可是她們沒有一個是完全像你的,看得越久就越是不像。”

女人擡起一只手臂環住他,用腳分開他的雙腿,另一只手握住他早已硬挺的性器輕柔地揉捏了起來,“所以這麽多年來,你一直在找人當我的替身,對麽?”

“是啊......前些天我才又找到一個,她與你也是像極了,可惜性格不像......”葉輕塵嘆了口氣,眸中染上一絲失落,“沒有辦法,她掙紮得實在厲害,我一不小心就把她掐死了。”

“那你一定很難過。”女子揚起脖頸吻去他臉上的淚珠,一雙柔弱無骨的手順着他的衣衫探進去,寸寸深入,“不過沒關系,現在你找到我了......”

她解開葉輕塵的衣服,俯下身去含住他腿間的物事,極有技巧性吞吐套弄了起來,不消片刻便含得那物堅硬似鐵,一柱擎天,紅黑透亮的槍頭上顫顫巍巍吐出了一縷白濁。葉輕塵銷魂地一仰頭,一聲綿長又舒适的呻吟自喉間逸出,大手忍不住緊緊扣在了女子肩胛骨上,這一扣五指不小心便陷了進去,仿佛陷入了一攤爛泥漿中,随後一陣濃烈的香氣拂面而來。

女子嫣紅舌尖在那鈴口處輕搔片刻,又逼出幾股殘餘的精液,一掃唇邊白濁悉數卷入腹中,巧笑倩兮地湊近葉輕塵那張急遽驚恐的臉,纖纖玉指上一只米粒大小的金色飛蛾破繭而出,迅速循着精液的氣息從鈴口爬了進去,“這蠱兒最是貪吃,在我這裏餓了許久,葉公子可要喂飽它才行呀!”

說着,她慢悠悠地起身踏入水池,拾起岸上竹籃裏的剪刀,沿着自己胸口一劃到底,緩緩地從身上剝下一張輕薄的人皮,露出原本雌雄莫辨的一張真容,嗓音也帶上了少年獨有的沙啞與輕快,神情天真又滿是憧憬,“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有人拿一萬貫買你一條活口,足足一萬貫呢!你要是死了,我可是要損失掉一半的。”

夜風吹滅了室內幾盞燭火,閃電一劈到底,照亮了池岸邊少年纖細的裸體,以及琵琶骨上那兩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他赤身坐在池岸為自己擦洗着身體,雙腳在水裏晃來晃去,有一搭沒一搭地看着葉輕塵蜷在原地痛苦不堪地掙紮着,原本那張面如冠玉的臉被蠱蟲折磨得滿面通紅,青筋暴起,滿是灰敗之色。

紀緋川好奇地湊近看了看,“咦,我瞧你這張臉也是挺好看的......要不跟那宋老頭打個商量,趁新鮮先把你這張皮給剝了,然後再給他把人送過去......”他捏着下巴苦苦思索了一會兒,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可是他賬還沒結,萬一以此為借口不給錢......那我豈不是白幹一場?”

“他......他給你多少錢,你把那蠱蟲引出來,我出,出雙倍!”葉輕塵漲紅着臉,艱難地道。

紀緋川眼中透出喜色,一雙眼睛直盯着葉輕塵,“果真?那宋老爺可是城裏的大戶人家,我自然是信的,可你一個采花賊,哪裏來的那麽多錢?”

葉輕塵咬碎銀牙,眸中狠戾與陰沉之色轉瞬即逝,“......我是賊,自然有錢!”

“說的也是!”紀緋川一合掌,亮晶晶的眼眸裏滿是“發達了發達了”的神色,躍躍欲試地伸出三根手指頭,“既然你那麽有錢,那我得要三倍才能成!”

等存稿用完,日更作者變周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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