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歸家

跟沈雲灼......回家?

紀緋川愣怔着站在原地,好像靈魂出竅了一般,腦袋裏裝不下其他東西,來來回回反複回響着沈雲灼的問題,可總也想不出個答案。

沈師兄要帶他回家,是不是意味着他要把自己介紹給家裏人,從此以後......他就可以一直跟在沈雲灼身邊了?

沈雲灼家是什麽樣的?他爹娘好相處嗎?他......要怎麽向家裏人說明自己的身份?

這是紀緋川,就是前幾個月被幾大門派圍追堵截,最後羁押在玄清後山的那個倒黴蛋。

要是沈雲灼這麽說,搞不好他們兩個會雙雙被沈家長輩掃地出門......不,要是這麽幹,等于是生生把沈雲灼推到他懷裏,最後便宜的還是他紀緋川。

沈家人應該會苦口婆心勸說沈雲灼,不要被五毒教的壞小子蠱惑了心智,然後趁沈師兄不在的時候派人把他亂棍打出去。

他是絕不會站在原地任人欺負的,到時候真打起來,沈師兄豈不是兩頭為難?

紀緋川只開心了短短一刻,轉眼就把腦袋擺得像撥浪鼓,“我就別湊這個熱鬧了吧。”

他挨着沈雲灼在桌邊坐下,支着下巴偏頭看他,“我當然是想一路跟着沈師兄的,可你也知道,我不擅長跟長輩打交道,說話又口無遮攔,到時候要是惹得你家爹娘不開心,沈師兄要站哪邊呢?”

“原來是擔心這個。”沈雲灼勾了勾唇,“你只要牢記我以前教過你的事情,行事不要太過出格,他們不會為難你的。”

“嗯?師兄以前教了我什麽?”紀緋川眨眨眼。

沈雲灼瞧他那副傻癡癡的模樣,于是朝桌上倒扣着的白瓷小碗伸出手去。

“哎——別!”紀緋川驚得花容失色,以為沈雲灼要把他的藥蠱都捏死,趕緊起身伏在桌上,将碗撈到懷裏護着,可憐兮兮道,“最後幾只了,留着吧!不讓我養幾只蠱兒打發時間,這一路悶都悶死了!我跟你回去就是!”

紀緋川裝得一副可憐樣,內心卻竊喜不已,沈師兄熱情起來還真是讓人招架不住,威逼利誘的法子都使出來了,搞得他想拒絕都不行。

“那我之前同你說的話想起來了?”沈雲灼見他那麽稀罕,只把手按在碗沿,沒有進一步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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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緋川連連點頭,“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我保證,絕對不拿它害人就是了!”

“剛剛雲蕊說——”

“最後一次!”紀緋川拍案而起,拉開衣襟站到沈雲灼跟前,指着身上的鞭痕道,“你看你看,都已經快好了,我這是療傷,不能算犯戒!”

那些經由藥蠱活動過的傷痕雖然看着吓人,卻已經顯現出迅速愈合的征兆。要想傷勢好得比尋常快,就得多吃幾倍的苦頭,紀緋川雖然能忍,在沈雲灼看來仍不免有些心疼,一時也說不出什麽重話來苛責他。

“過來近些。”沈雲灼神色溫和,松開搭在碗沿上的手,朝紀緋川遞過去。

紀緋川知道這下沒事了,歡歡喜喜地握住沈雲灼的手,坐到他腿上,挺着胸膛頗為自得地道:“真的,不騙你,不信你來摸摸......”

一道嫣紅的疤痕從胸口處斜斜地劃下來,中央傷得最深的地方血色凝固,尾端結痂脫落,呈現出淺淺的粉色,正好隐在淡紅的乳暈之中。

“疼嗎?”沈雲灼在那道傷疤的邊緣處輕輕刮了刮。

紀緋川身子敏感地顫了顫,“疼倒是不疼了,就是癢,總想去抓......”他一只手環在沈雲灼頸後,在他耳邊輕聲道,“師兄給我舔舔吧,舔了就沒那麽癢了。”

沈雲灼不為所動,在紀緋川屁股後頭輕拍了一巴掌,“這才過了三天就又忍不住了,受了傷還不知安分。”

紀緋川哼了一聲,“那天在林子裏擔驚受怕的,還記得什麽呀!不記得就等于沒做過!”說着又湊近親了親沈雲灼的嘴巴,一本正經地道,“不過我心疼沈師兄傷勢未愈,師兄要是不想做咱們就不做,你多親親我抱抱我就是了。”

看着紀緋川那對彎彎的笑眼,沈雲灼到底還是沒能繃住,他不自覺地彎了彎唇角,低頭與他細細吻起來。

紀緋川縮在沈雲灼懷裏,感受那只寬大溫暖的手掌在脊背上緩緩摩挲着,喉嚨裏發出舒服的聲音,像只纏人的小貓打着呼嚕。

“大哥我們什麽時候——”沈雲蕊咋咋呼呼地推門進來,一句話沒說完便卡在了喉嚨裏。

瞧着紀緋川扭頭朝她露出一個被人打擾的哀怨眼神,沈雲蕊合上嘴巴,難為情地正要出去,卻見沈雲灼淡定地替紀緋川掩了掩衣衫,細心地系上衣帶,“啓程回家麽?明日午後出發吧。”

最後,他替紀緋川理了理衣領,這才擡眼朝沈雲蕊看了一眼,“以後進來記得敲門。”

沈雲蕊連連點頭應是,一邊關門,心裏一邊暗自嘀咕,大哥果然還是那個大哥,也就只在紀緋川面前溫柔些。

本來還指望着沈雲灼回家以後替她在爹娘面前求求情,這下恐怕沒希望了。

紀緋川拉了拉沈雲灼的頭發,嬉笑着問道:“師兄怎麽在自家人面前也那麽兇?剛認識你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只看我不順眼。”

“沈家家業龐大,諸事繁雜,自然要有些威儀才好平事。”沈雲灼從來不曾與人說過這些,今天紀緋川提起來,自覺沒什麽可隐瞞的,也便随着話頭告訴了他,“我在家裏還有個幼弟,與你差不多年紀,這幾個月我不在,家裏人怕是把他寵得不成樣子了。回去以後他要是故意來找你的麻煩,你盡管說與我聽。”

紀緋川哼了哼,腦袋一揚,“師兄是擔心我到時候以牙還牙,把招惹我的家夥往死裏整吧?放心吧,就算是看在沈雲蕊的份上我也會讓着你們家人的,惹不起我總躲得起。實在不行我就先走一步,師兄安頓好家裏再來找我就是了。子母蠱暫時先留着,到時候咱倆要是分開了,師兄還能憑着蠱兒來找我。”

紀緋川說得輕巧,話裏話外還是透露出諸多忐忑,好像沈家藏着什麽洪水猛獸一般。沈雲灼心知與他解釋再多也是無用,只有帶他回家親自見過父親母親,小家夥才能真正打開心防。

“留着也無妨,只要你不覺得拘束就好。”沈雲灼将他打橫抱起,放到床上,“睡覺吧,那幾只藥蠱我先替你收着,等你的傷好全了再還給你。”

“啊?”紀緋川不滿地撐起上半身,“師兄難道懷疑我會偷着用嗎?你一點都不相信我,我真是太傷心了!”

沈雲灼替他在床前擺好鞋子和明天要換的幹淨衣物,轉身吻了吻他的額頭,“師兄信你,不傷心,睡吧。”

紀緋川這才滿意地躺進被窩裏,等沈雲灼端起桌上的藥蠱,熄燈出門,他還縮在被子裏面樂得直蹬腿。

翌日天氣晴朗,紀緋川養足了精神,開開心心地随着沈雲灼兄妹啓程了。

沿途一路往東,路過幾處大的市鎮,紀緋川愛看熱鬧,每每要在集市上逗留半天,買一堆新鮮玩意兒,馬車裏的東西也越堆越多,沈雲灼全由着他去,紀緋川想要什麽也只管給他買,并不急着趕路。

開始只是一些草紮的蟋蟀,風車之類的小物件,過了不久就換成了蝈蝈籠子,後來又多了些蟾蜍、蠍子之類的活物,紀緋川拿小棍戳得不亦樂乎,看得沈雲蕊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直到進了江南地界,紀緋川在集市上看中了一只小羊,死活非要牽上馬車,沈雲蕊忍無可忍地掀開車簾,對着正在付錢的沈雲灼道,“大哥,實在不行你把那幾只蟲子還給他吧,要是再讓他牽只羊上車,我身上真得長跳蚤了!”

小猴在一旁手舞足蹈,替沈雲蕊搖旗吶喊。

紀緋川抱着小羊不撒手,直勒得小羊咩咩叫,“肯定是你太邋遢了跳蚤才找上你,跟我的羊可沒關系!師兄都答應了給我買,該不會反悔吧?”

路邊正巧有個車夫趕着駝草料的驢車經過,沈雲灼略一思忖,追上前與那車夫說了幾句話,又給了他一包銀兩,車夫拿了錢将驢車牽到路旁,對着紀緋川喊道:“小少爺,這驢子跟車都歸你了,過來吧!”

紀緋川開心得一蹦三尺高,抱着小羊爬到驢車上。

“小公子坐穩了?”

“穩了穩了,哎,你知道我要去哪裏嗎?剛才我師兄怎麽跟你說的?”

車夫一揚鞭子,便駕車便笑道:“知道知道,沈家麽,剛才那位爺吩咐了,說跟着他的馬車走就行。再說沈家在江南那麽大的名聲,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準保丢不了你,放心吧啊,再走個大半天就到了!”

紀緋川扭頭往回看,見沈雲灼上了馬車跟在自己後面,于是朝他揮揮手,學着懷裏的小羊拖着長音“咩”了一聲。

沈雲灼眉眼間浮現出一絲笑意,不緊不慢趕着馬車,始終跟在紀緋川後面。沈雲蕊在車簾後頭看得連連感慨,“大哥你這麽慣着他,回家以後沈雲涵那小子看見肯定要鬧了。”

“鬧什麽?”

“雲涵每次見到大哥,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不是被你押着背書就是練劍,犯點小錯還得挨板子跪祠堂,那小鬼氣性又大,得虧了你鐵面無私才能鎮得住他。可要是讓他看見你這麽偏袒紀緋川,他不吃醋才怪!”

“那你呢?”

“我啊......我也是吃醋的,可那家夥第一次見面就口口聲聲要我叫他大嫂,這能有什麽辦法?”沈雲蕊故作無奈地嘆了口氣,眼裏卻藏不住笑,“大哥喜歡他,我就喜歡他,哪能跟自家人較真呢?”

沈雲灼面上一暖,“那回去以後,記得在爹娘面前多誇誇他,大哥記着你這份情。”

“好,包在我身上了!”沈雲蕊爽快答應,見紀緋川正狐疑地看着他們兩個,于是朝他扮個鬼臉,唰地一聲放下了簾子。

暮色将至時,三人終于回到了沈家。

前來迎接的管家福叔殷勤歡喜地命人将行李卸了,正打算帶紀緋川去客房,卻被沈雲灼叫住,吩咐他将人安頓在自己居住的院落,管家左右為難,當着紀緋川的面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沈雲灼與沈雲蕊察覺到了不尋常處,沈家夫人早就殷切盼望着他兄妹二人回來,消息也一早就傳到了,往常這種時候一定會親自來迎,這回卻只派了管家來接,怕是家裏出了什麽事。

沈雲蕊板着臉問道,“是不是沈雲涵那小子又闖禍了?”

管家苦笑連連,看了看紀緋川不作聲。

紀緋川抱着小羊吹了聲口哨,擡頭望天,“別一個勁看我呀,我又不認識你們家小少爺。”

沈雲灼道:“小川不是外人,福叔有話就直說吧。”

管家嘆了口氣,道:“小少爺流連煙花場所,今早被抓了現行,夫人氣得頭疼,直說要大少爺回來親自發落他,現在一大家子都在祠堂裏等着您呢。”

心安理得傍上大款的小紀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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