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皇甫惟明

“快！再堆些沙袋石塊來！一定要守住這條線，決不能讓水漫過這條線！！！”

唐一笑單手擎着一杆唐門大旗，嘶吼的聲音攜着內力遠遠地傳開，震耳欲聾的雷雨聲轟然作響，和無數咬牙大喊、掙命哀嚎的聲音混成一處，這滔天巨浪仿佛和世界一樣龐大，每個人的臉上都布滿了肉眼可見的絕望，在人們的臉上犁出道道溝壑，和滿面淚流的苦痛。

“不行了！唐一笑！西邊守不住了！！”

孟冬的內力運轉到極致，速度比之以往最快的時候還要快上三分，像是掙命一樣地狂奔，來到唐一笑面前的時候，幾乎要癱軟在地。

聞言，唐一笑握着大旗的手狠狠收緊，猛一使力，将唐門血紅色的大旗灌入岸邊的泥沙堆裏，“守住這裏！”

話音未落，人就已經飛射而出，倏地擰身，背上背着的鴉九劍“倉啷”一聲半出于鞘，唐一笑反手一拔，順勢一劈，“砰”地一下，無數泥土砂石沖天而起，噼噼啪啪地落在低岸，和洶湧而至的波濤撞在一處，一道閃電劈過，地上竟憑空出現一道深極的溝壑。

一劍之威如斯。

在這些死死守着防線的普通士兵、百姓看來，無疑是憑空生出幾分希望。

“韋大人派來的救援隊和物資隊都已經在路上了！大家堅持住！過了今晚，咱們就贏了！如果咱們守不住這裏，不光咱們會死，就是咱們身後的父老鄉親，也都難以幸免！我相信這裏面一定有你們的親人！所以，無論如何，必須要守住這條防線！”

唐一笑擡手一指自己身後的遠處，“你們看！那是唐門的大旗，你們記住，只要那面大旗不倒，就說明咱們的防線沒有破！咱們就必須堅持下去！只要這場仗咱們能夠贏下來，你們的親人就都能夠活下來！記住沒有！！”

“是！”

衆人咬牙應諾，這是逼着自己做好了舍命的打算了。

唐一笑看着這邊岌岌可危的防線，滔天的巨浪鋪天蓋地地打過來，水位不斷升高，淹沒了越來越多的泥沙袋，後面挖掘的速度顯然趕不上水位上漲的速度。

唐一笑心裏已經将韋堅罵了個狗血噴頭，可面上，她還是一臉威嚴，八方不動，發號施令很是沉着。

“加快速度，挖掘泥沙裝袋！”

“不要砍近處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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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隊長，把你們手裏武器槍都打進地裏！一號防線位，所有人綁在一起！”

“二號防線位，随時準備接替一號防線位！”

河水攜着巨力砸向一號防線位的戰士，他們雖然緊緊綁在一起，可在這天地巨力面前卻顯得搖搖欲墜，臉上交織着堅毅和恐懼，因為他們綁在了一處，所以哪怕心中萬分恐懼，腳下卻沒有移動分毫，當得上頂天立地！

心裏雖然想着要跑出十裏地，可腳下卻一步不退，這就是戰士。

無數的戰士遙遙地望着遠方唐門的大旗，像是緊緊地抓着最後一根稻草一樣，那代表着他們身後的親人父老，代表着他們能夠從無邊恐懼中擠出的最後的勇氣和堅持。

此時此刻，人在天地之威面前顯得如此渺小，仿佛下一個大浪打過來，這些平日裏都活蹦亂跳的人就會被徹底淹沒，再也浮不上來。

唐一笑知道，人力有窮盡。

這場暴雨沒有丁點要停止的意思，好像打算就這麽下到地老天荒，淹沒陝州，淹沒長安，最後淹沒整個中原一樣。盡管唐一笑知道，這場雨是會停的，可在雨停之前，依舊可能會有成千上萬人将命丢在這條大河裏。

“三隊長！這附近有沒有熟悉地形的老鄉！？”

“有！”

“帶人過來這裏！”

“是！”

……

電閃雷鳴，黑風滾滾，暴雨傾盆，在這千人掙命的時候，突然聽見了嬰孩的啼哭，何其撕心裂肺，唐一笑感到一陣心悸。

“大人，人帶到！他是渭河邊的老漁夫，地形絕對熟悉！”

唐一笑三步并作兩步跨過去，一把攥住他的胳膊，“這位老鄉，情況緊急，您看，這片河道有沒有塊兒大，但水下的部分又比較松、或者脆生的石頭？”

這位老漁夫氣都沒喘勻，懷裏還抱着一個嚎啕大哭的娃娃，整個人都打着哆嗦，顯然慌亂害怕得厲害。對于他們這些一輩子都靠水而活的漁民來說，沒有什麽比發怒的大河更可怕的東西了。

唐一笑趕快深吸一口氣，逼着自己緩了口氣，“老鄉，你不要怕，我一定會保護你們的。你看到那邊的那面大旗了沒有？這面旗不倒，就證明我還這裏，這要我還在這裏，就一定會保證你們的安全！老鄉，你要相信我。”

即使唐一笑已經心急如焚，可她必須要先安這個漁夫的心，畢竟漁夫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她不可能要求他做到“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再着急，她也必須等。

“大、大人，俺、俺知道，前邊那道口剛一拐彎的地方，有、有一片浮石塊子，是從瀑布山那邊接過來的，平常俺打漁的時候都繞着那裏走，容易卡船，應該、應該就是大人要找的地方了。”

“好好好！老鄉，如果這次能成，你就立了大功了！”

唐一笑面露喜色，轉頭又對帶人來的那個士兵說，“這位兄弟，麻煩你陪這位老鄉回去，再把我剛才說的話告訴大家，務必要讓大家安心。”

……

唐一笑仗【輕如燕】踏浪而行，當真做到了身輕如燕，過了第一道口，內力運至雙目，暗運【明察秋毫】法門，一雙眼睛綻出細微光華，仔仔細細地尋找着那個老鄉說的“浮石塊子”。

夜能視物，原本是一流高手才能做到的，但唐一笑仗着【明察秋毫】傍身，硬是在這濃濃黑夜之中，将這片河水山石查探了個仔細。

突然，唐一笑眼睛一亮，抄起鴉九劍，一記【太清劍】攜着近七成內力噴湧而出，以浩然之勢，掀起兩道巨型水幕，接連無數山石崩碎，被激起的河水猛地反向拍過來，狠狠地擊打在瀑布山上，絕對不遜色于日後蘇仙所見的“驚濤拍岸”。

而此時，唐一笑哪兒還有空想這些，她一見這些飛射到天上的大塊碎石，頓時大喜過望，暗道一聲有戲！随即深吸一口氣，內力自小周天游走，貫至半身經絡，口含一顆【聚氣散】，驟然将內力提至十成，一記【太清劍】斬出，全然不似方才驚濤模樣，竟是悄無聲息。

突然，仿佛一瞬間引爆了河底埋着的千斤炸藥一般，“砰砰砰砰！”，真真是一陣地動山搖，整片河道都發出了爆裂的巨響，無數偌大的石塊沖天而起，“噗通噗通”地散落到河裏，沉入水底，瀑布的流水與反拍回來的河水撞在一處，山體都發出了沉悶的呻吟。

就算不能完全打通渭河與黃河的連接，但至少能争一個喘息的時間。

唐一笑一邊往嘴裏不要錢似的倒着【聚氣散】，一邊強提內力，【太清劍】、【太虛劍】接連斬出，炸裂聲不絕于耳，虧得鴉九劍乃是天下奇兵，若不然這等高強度的內力貫穿，只怕早已成為一堆廢鐵。

當初大禹治水之時，乃是三位大宗師聯手，才将那巨型柱石擊碎，如今，別說那巨型柱石，就是這些大塊浮石，唐一笑不要命似地強行破壞，也不過只完成了三分之一，何況這般強運內力，胸中氣血起伏難平，幾乎就要嘔出一口血來。

可唐一笑顧不上這些，依舊靠着【聚氣散】，将內力運至極致，又是幾劍接連劈下，終是噴出一口鮮血。

正當此時，突然聽見一聲高喊，“皇甫惟明來也！！”

唐一笑擡頭一看，只遙遙望見一個人影由遠及近，踏浪而來。

此時，她在心中默念這人的名字，因為她知道，皇甫惟明是這個時代極為璀璨的一顆明星，他也是能夠左右這個時代的衆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