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一啄一飲

“韓大叔、韓大娘，這幾天在您家叨擾了，我這也沒什麽能給您的，一點小東西，勉強算作謝禮了。”

唐一笑擡手，将自己腕上的袖箭解了下來，送給了這戶人家，“您在陝州或者洛陽，看見有插着‘唐’字大旗的地方，拿着這支袖箭，可以提出一個要求，唐門必會幫你們完成，勉強算是唐某的答謝了。不過您一定要記住，不要被其他人看見，唐某怕給你們帶來麻煩。”

韓大娘有點發慌，想要把袖箭還給唐一笑，可韓大叔卻将袖箭拿了過來，放在了懷裏，“如果、如果不是我們兩個拿着袖箭，是別人拿着袖箭也行嗎？”

唐一笑一愣，“別人？是誰？”

韓大叔有點不好意思，“老漢有個兒子，叫韓林，也算是個江湖人，一直在外面漂着，得了空了才回回家來看看。要是他拿着袖箭，能給他找份安穩點的工作不？”

唐一笑忍笑，連聲道，“能能能！您放心，如果是他來，我一定給他找一份穩妥的工作！”

看來不管在哪朝哪代，“就業難”都是個讓無數父母頭疼的問題。

“好好好，這就好，回頭等韓林那小子回來，老漢一定讓他去！這混小子，可算能定下來了。”

……

一番告別之後，唐一笑就和唐清苦一起上路了。只不過再次上路的時候，唐清苦已經不在唐一笑的背上了。

“這東西，當真是巧奪天工。”

“那是！唐門出品，必屬精品。”

唐清苦坐在輪椅上，雙手滾着手輪，熟悉了這東西之後，他愈發地感嘆輪椅的神奇。

“我只在小的時候見過書上畫着的類似的東西，可那需要有人推着才能走，現在竟然可以以手代腳來自由行走，實在是神奇！唐門出品？這是唐門發明出來的嗎？”

唐一笑拍拍胸脯，頗為得意，“哈哈，當然是我大唐門發明出來的！我敢保證，天下間除了你身下這一副，再無第二副！”

唐清苦心中愈發地驚訝。難道這東西是在見到他之後，唐一笑臨時想出來的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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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門，到底是什麽？”

什麽樣的門派能有那樣驚豔到極致的輕功？什麽樣的能人能将“暗器”這些不起眼的東西用到這般出神入化？什麽樣的門派才能培養出唐一笑這樣的鬼才？

此時，唐清苦的心中充斥着滿滿的好奇，他真想快點出去，看一看“唐門”究竟是何方神聖！

……

比起洛陽的府衙的外窮內富，陝州州衙就算是裏外都破了。

“這位大人，【槐花殺人案】的卷宗不在州衙裏，而是在清水村所屬的楊縣縣衙。”

和在洛陽的那次無人搭理相比，好歹也是六品官的唐一笑這次終于算是有人來給她服務了，雖然得到的消息讓她很是無奈。

“算了，咱們先去吃點東西，吃完再說吧。”

唐清苦愈發無奈，自己的這個便宜大師姐竟然是個地地道道的吃貨，有那麽一瞬間，唐清苦覺得自己心裏塑造的神奇唐門的形象似乎崩塌了那麽一丢丢。

吃飯之前，唐一笑帶着唐清苦先去了一趟當鋪，途中順便送了一封信出去。

“客官您來了，不知是當是贖，還是要挑個什麽寶貝？”

唐一笑雖然從未來過這家“天典當”，但夥計的招待卻是夠熱情，好像唐一笑是這裏的常客一樣。

此時唐一笑并未穿着唐門那身拉風的衣服，甚至穿着的都不算是城裏人的衣服，一身獵戶裝束，身上還有野獸的腥味兒，也真得虧夥計能放他們兩個進來。唐一笑本來都做好了被趕出去的準備，人家确是比她想象中要敬業多了，不僅沒把他們趕出去，而且也沒有瞧不起他們，足以見得，這家“天典當”該是個不錯的地方。

“這個東西，你看值多少銀子？”

唐一笑旋下手上的扳指，遞給了夥計。

唐清苦放在輪椅手輪上的手指動了動，沒說話。

夥計接過來，看了一眼，又擡頭看了一眼唐一笑，“嘿嘿”笑了兩聲，“呦，這是個好物件，可這來路……”

“你們這一行的規矩我心裏門兒清，這樣的好東西有幾個是紅白不沾的？你只管開價，這價要是對，我就當，價要是不對，我就走，大家爽快做事。”

所謂紅白不沾，是指一不沾血，二不沾土，而之所以把不沾土稱作是不沾白，是因為土裏的寶貝，就是下葬的時候埋下去的，白事自然屬于“白”的範疇。

唐一笑搶過了夥計的話說，不僅僅是噎了夥計一下，也是搶過了主動權來，最主要的是，她餓了。此時唐一笑只想快點搞來銀子，好去大吃一頓，吃飽了才好辦事。

“得嘞，您稍等，我去問問我們家掌櫃。”

過了一會兒，夥計從後面走了出來。

“這東西，您是要死當的吧。”

“自然。”從十三身上扒下來的東西，她總不能戴着它招搖過市吧，再說原本就是為了把它當出去才戴在手上的，不然這東西還在包裹裏好好待着呢。

“一口價，兩千八百兩。”

唐一笑想了想，點點頭，“折半抽一，是這規矩。”

“您是行家。”

夥計朝唐一笑豎了個大拇指。

很快，夥計捧過來一個箱子，放在唐一笑面前，“貨已驗過，您點點銀子？”

唐一笑搖搖頭，“可否給我一把鎖？”

“好嘞您稍等。”

夥計拿了一只鎖和一把鑰匙過來，唐一笑卻只接過了那把鎖，将鎖上到了箱子上。随後擡手一按，在箱子正上方的那一面按出兩個豁口來，正好足夠将手掌穿過去提着。

“好了，錢貨兩訖，日後咱們可能免不了要時常打交道了，回見。”

唐一笑和唐清苦爽快地離開了，夥計呆呆地攥着手裏的那把鑰匙，神情有些呆滞。

……

打聽出陝州城裏最出名的齋菜館後，唐一笑和唐清苦這兩個造型奇特的人出發了。

一路上，衆人眼光各異，有看唐一笑這極其另類提箱子的方式的，有盯着唐一笑手裏箱子的，也有看着坐着輪椅、自帶拉風氣場的唐清苦的。

唐一笑本還有些擔心唐清苦會不習慣這麽多人看他，卻看見他面色如常，嘴角還噙着一抹笑意。

“我已經一百多年沒有見過這麽多人了，區區一個陝州城，卻也這麽熱鬧。”

“你以前來過陝州？”

唐清苦搖搖頭，“我這輩子，第一次離開大興，就是被他們追殺的時候。我剛剛跌落谷底的時候，甚至還在想，這瀑布真美，和書上說的一樣，潭水也比大興的水美，幽不見底。說來也很奇妙，如果不是他們的千裏追殺，可能我這輩子只能被困在大興，死在大興了。一草一木，皆為天定；一啄一飲，皆為前緣，大概也就是這個道理了。”

唐一笑不禁微微側目，心中對唐清苦有些說不出來的佩服。

說這話的人，如果是常人，着實有些無病呻吟的嫌疑，可從唐清苦的口中說出來，卻讓她感受到了千災萬難之後的曠達和開闊。

唐一笑被這句話勾起了許多想法，一直默然不語，直到南華齋的飯菜上了滿滿一桌之後，唐一笑才道——

“沖這句‘一啄一飲，皆為前緣’，我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