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陝州落腳

從南華齋出來以後，唐一笑的腳步頓了頓，“我還有些事情要辦，你是和我一起，還是先找個地方住下？”

此時街上人來人往，就算唐清苦修為高深，不會跟常人一般見識，可被這些異樣的目光注視，總還是不好過的。

“在一個地方呆了那麽久，我想走一走。”

“好。”唐一笑應了一聲，随後又補了一句，“三年之內，我必會醫好你的腿。”

雖然她沒有治過折了一百多年的腿，但原理其實是一樣的，只不過需要更深的修為和更強的藥力罷了，雖然難尋，但如果唐門的發展和她所預計一樣的話，三年的時間，足夠了。

唐清苦抿了抿唇，擡頭看着唐一笑，眼神清亮，無暇無垢。

“不用勉強，一切自有定數。一百幾十年的時間，我還有什麽是接受不了的？順其自然就好。”

唐一笑知道唐清苦心裏并沒有抱有太多的希望。的确，在常人聽起來，想要醫好一雙折了一百多年的腿，簡直如同天方夜譚一般，可唐一笑沒有騙他，因為她并非常人。

唐門醫毒雙絕，用常人的辦法醫不好的病，送到唐門來，總有一種毒是能救你的，只不過有些易找，有些難尋罷了。

唐清苦不相信，唐一笑也不再解釋，就像她不解釋為什麽要治他的腿一樣。對于她來說，順眼的人能當朋友，既然是朋友，就不必去解釋，交給時間便足夠了。

……

二人在牙行的帶領下，以奇葩的造型逛了許久，最終唐一笑大手一揮，直接拍板，連買十五處房産，把牙行給吓得夠嗆，随後又是無比狂喜地拍着胸脯一路小跑地回去了。

“你買的大多是商業地段，怎麽，你們唐門的生意做的很大嗎？”

唐一笑簡單地給唐清苦介紹了一下唐門的情況，随後就看到，唐清苦的神情變得有些複雜，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樣。

最終，唐清苦還是感嘆道，“真想知道，你的那個神秘師父究竟是個怎樣的神奇人物，竟然能教出你這樣的小怪物來。”

二人又在街上逛了一會兒，唐一笑還買了一堆七零八碎的小玩意送給了唐清苦，尤其是一個光頭造型的面人，和唐清苦好像特別的搭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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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清苦抱着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頗有些哭笑不得。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唐一笑看着唐清苦，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都一百多年過去了，你怎麽還能說出話來呢？”

“說話？什麽話？”

唐清苦顯然沒有理解唐一笑的問題，很是疑惑。

唐一笑眨眨眼，直覺告訴她，她好像問了一個比較愚蠢的問題，本想含混過去，卻發現唐清苦從一臉的莫名其妙，變成了有些無奈的強自忍笑，便知道唐清苦應該是已經反應過來了。

好像被抓住尾巴的唐一笑只好低頭看着腳尖，做出一副置若罔聞、充耳不聞的樣子，準備好面對唐清苦的嘲笑。

以前每當她問了李白一些沒有常識的問題的時候，李白都會報以十萬分的嘲笑，還有不能再毒舌的毒舌，但是不幸的是，到現在，唐一笑都沒能習慣他的嘲笑和毒舌，只感覺李白每次毒舌都能毒舌出一個前所未有、開天辟地的高度。

此時唐一笑看着自己的腳尖，卻有些微微出神，她莫名地想起，她上一次收到李白的信，已經是大半個月以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等到神游回來的時候，唐一笑發現唐清苦正擡頭看着她，顯然發現了她溜號的事情。

真是奇怪，唐一笑心裏想，每次和唐清苦對視的時候，都有種被他看穿的感覺，難道這個世界的每個和尚都這麽厲害嗎？眼睛又清又亮，就好像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這輩子沒有做過一樁虧心事。又好像是在問她，你呢？

“三焦俞、腎俞、氣海俞這三個穴位，內力游走經過，除了治人臉上的痘痘以外，還有潤喉養胃的功效，效果不錯，推薦嘗試。”

和李白的毒舌大不一樣，唐清苦一向秉持着慢說話、好修養、略有趣的原則，就算已經逮住了唐一笑沒有常識的尾巴，也不會出言嘲笑，哪怕唐一笑覺得這是一種無傷大雅的互動方式。

……

從洛陽來的人，是小月親自帶隊的，只不過讓唐一笑有些哭笑不得的是，随行的還有一個醉眼朦胧的賀知章。

“是不是沒想到來的竟然是我這個老頭子？驚喜不？”

“是沒想到。驚喜。”

唐一笑确實覺得驚喜，摘星會館裏，她最熟悉的就是賀知章了。

“我還以為來的會是浩然仙或是梅花仙，怎麽也沒想到來的會是您，您不是沉浸在洛陽的牡丹酒裏不可自拔了嗎？怎麽竟肯來陝州？”

賀知章眯着眼睛看着臉上沾了酒水的兩撇胡子，打了個酒嗝，“輪回法王衆你也敢招惹，我要是不來，靠剩下那幾個辦事不靠譜的老小子，還真怕你栽在這兒。”

“是是是，您老在路上吃了沒？現在也該吃晚飯了，要不咱們走着？”

“太好了！走着！”

賀知章顯然是個極品老饕，對吃吃喝喝格外的執着。

這一行十來號人就這麽浩浩蕩蕩地往“小摘星”走，好不容易唐一笑不提着箱子了，這兒又多了一個飄飄然、醺醺然的賀知章，後面更是跟着一堆身上挂着各種家夥事的，簡直就是一個砸場子的标配。

正常地點了幾個素菜之後，唐一笑悄悄地和夥計交代，素菜裏一定不要有葷腥雲雲。

他們這一行人在小摘星坐了三桌，唐一笑自然也敬了幾杯酒，道了幾聲辛苦，說了幾句日後還要仰仗各位雲雲。

席間賀知章吃着吃着就放下了筷子，只喝酒，不吃菜了。

唐一笑見狀，悄悄地溜了出去，沒一會兒，小摘星裏就已經充滿了濃郁的飯菜香氣，賀知章等人也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賀知章閉着眼睛，鼻翼翕動，有些陶醉其中，“金尾鯉魚胭脂瓣，初生蘆筍碧玉羹。白玉為階金作皿，五色梅花盛夏開。”

“賀仙不愧是賀仙，我這菜還沒端出來，賀仙就已經叫出名字來了，厲害！”

賀知章神情頗為得意，“那是，若論起吃來，我老賀絕對能排在前兩名！哈哈，能吃到你親手做的菜，可不枉我來這兒一趟了。”

除了賀知章念出來的“胭脂鯉魚、碧玉羹、金玉滿堂、五色梅花”以外，其他的都是些家常菜，但這接連不斷的香味兒，早有人上來打聽名頭了。

可奇怪的是，要把一/品樓開到陝州的唐一笑卻但笑不語，只推說是秘密，日後便會知道。

“師姐，介紹介紹，這位是……”

別說小月心裏好奇，事實上他們這十來個人都已經注意唐清苦大半天了，只不過大多數人沒有主動問的資格，少數人怕失禮罷了，只有小月一向和唐一笑沒大沒小，這才敢問出來。

大家都支起了耳朵，賀知章也是如此。他的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太陽穴不鼓不癟、容貌異常清秀、雙腿有疾的人并不簡單，他在也等着唐一笑的介紹。

“哈哈，我這都忙糊塗了，忘記介紹了。他是我的師弟，唐清苦。”

聽着唐一笑将唐清苦的身份輕描淡寫地一句帶過，賀知章眯了眯眼，卻也不再追問，只是拉着唐清苦扯些有的沒的的，從美食豪飲聊到風花雪月。

唐一笑聽着賀知章不停地說，唐清苦時不時地接上兩句，但不管賀知章說的是山川地理，還是歷史詩文，甚至還有一些獵奇古董，唐清苦居然都頗有研究，接話都能接到點子上，着實讓唐一笑在心中啧啧稱奇。

……

“師姐~今天你怎麽不告訴人家這是咱們一/品樓的手藝呢？正好提前打一打響咱們的旗號嘛。”

一到沒有外人的時候，小月在唐一笑面前就愈發地肆無忌憚了，抱住唐一笑的胳膊就開始胡鬧。

唐一笑點了點小月的鼻子，“還有沒有點規矩，我問你，咱們吃飯的那家叫什麽？”

“小摘星啊~”

唐一笑揉了揉小月的臉，“還知道人家叫小摘星啊？人家叫小摘星是看得起咱們，在人家的地盤上搶人家的生意，這可不規矩。”

“可是咱們是憑本事做生意的啊，如果生意真被搶走了，那只能說明他們不如咱們……”

“小月！”唐一笑打斷了小月的話，表情第一次這麽嚴肅，“小月，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也知道你一直想變得更強，我想問問你，如果有一天你比賀仙還要厲害，你會跑到那些貧苦百姓的家裏，搶他們辛辛苦苦掙下的血汗錢嗎？”

“當然不會！小月才不是那種人呢！”

唐一笑摸摸小月的頭，“一個道理。習武之人，欺負那些不如你的，叫恃強淩弱，就像那個銅面大盜一樣。做生意的，自己能吃肉，卻叫同行連口湯都喝不上，這叫欺行霸市。無論是習武還是做生意，除了保護自己不受欺負，讓自己吃上飽飯以外，還要學會保護那些不如你的人，讓那些吃不上飽飯的人也能吃上飽飯，這才是咱們應該做的，就像我從銅面大盜的手裏把你救出來一樣。”

小月低着頭，咬着嘴唇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低低地“嗯”了一聲。

唐一笑是真待小月想親妹妹一樣，看見小月自己想明白了，終于松了一口氣，“我就知道小月最聰明了。”

小月輕輕哼了一聲，卻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拽住了唐一笑的袖子，“但是一/品樓很快就要開業了，沒有宣傳怎麽辦？”

唐一笑哈哈大笑，“誰說沒有宣傳的？你去問問陝州的百姓，哪個不知道咱們唐門的名字？明天，你跟我再去找一趟皇甫惟明，開業之前的事，就算齊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