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槐花殺人

站在停放屍體屋子的門口，唐一笑沒有進去，而是在附近來來回回走了好幾遍，時而敲敲打打，又時而停停望望。

“趙縣令，當時負責看守的捕快有幾個？”

“三個。”

“……出了這麽大的命案，你竟然只派三個捕快看守，這未免太不合常理了吧。”

唐一笑對趙春年的舉動表示十分懷疑。

別說一個小小的楊縣，就算是放在陝州，五條人命也已經是重案大案了，看守屍體這樣重要的事情，即便是捕快傾巢而出也不過分，可趙春年竟然只派了三個捕快，這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的。

趙春年一臉苦悶，事實上他從今天見到唐一笑開始，臉上就沒有一刻是不苦的，每一分鐘臉上都寫着——我很郁悶和小生怕怕。

“唐大人，我也知道這樣說不過去，可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趙春年嘆了口氣，表情很是惆悵。

“那天，除了保護現場的兩名捕快，本縣剩下的所有捕快，共計十四名，都被我派去保護屍體了。十四名捕快，寸步不離地守在屋子外頭，圍得像鐵桶一樣。”

“可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其中十一個人竟然不約而同地擅離職守，我發現之後，已經重重地責罰了他們。可當時的确還有三個人沒有離開，但當我打開門的時候，屍體也真的變成了槐花。”

趙春年越說整個人就越害怕，而此時唐一笑的重點，則是放在了那“不約而同擅離職守”的十一名捕快身上。

“那些捕快不曾解釋過他們擅離職守原因嗎？”

問話的人是唐清苦，只不過聲音不似以往溫和，倒顯得有些冰冷。唐一笑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餘光一看，發現唐清苦的神情也變得十分冷淡。

“唉，解釋什麽呀，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離開，而且每個人都是這麽說的，簡直就像是鬼上身一樣。”趙春年咽了口唾沫，“唐大人，真的不是我膽小，'子不語怪力亂神'我也是知道的，可這不是一個人這麽說，是十一個人都這麽說，真的不由得你不信啊。”

唐一笑點點頭，“一會兒麻煩列一份貴縣捕快的名單給我，除了姓名還要有住址，越詳細越好。”

Advertisement

“好，這些縣裏都有記錄。”

“趙縣令還記得當時那三名捕快都站在哪裏嗎？”

“哦，記得。”趙春年雖然膽子小了些，卻是一副難得的好記性，伸手一指，“劉捕快站這兒，趙捕快站這兒，王捕快站在屋子後面。”

兩個人在屋子正面左右把守，一個人在屋子後頭把守，看起來沒多大破綻。

“我知道了，趙縣，咱們進屋看看吧。”

一聽見要進屋，趙春年的臉都綠了，“唐、唐大人，我就不進去了吧，嘿、嘿嘿。”

趙春年的笑容僵硬，唐一笑覺得好笑，卻板着臉，“我對這案子所知甚少，等會兒還需要趙縣幫我介紹，趙縣放心，就算有什麽妖魔鬼怪，唐某也定會護趙縣周全，趙縣請吧。”

“那、那好吧。”趙春年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顫顫巍巍地推開了門，撲面而來一股屍體特有的腐臭味兒。

唐清苦皺了皺眉，轉身跑回了院子裏，扶着大樹一陣幹嘔，一邊朝着唐一笑擺擺手，示意他就不進去了。

“趙縣莫怪，我這師弟在宗門裏待得太久了，不習慣太刺激的味道，倒是讓趙縣見笑了。”

……

“怎麽樣？”

回到住處後，唐一笑先是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又給動手泡了壺小月帶來的“清夢”，給唐清苦也斟好茶，方才開口問道。

唐清苦搖了搖頭，“屋子附近沒有什麽痕跡，屋頂上也沒查到什麽線索。不過如果剩下的那三個人都不曾擅離職守的話，即便只剩三個人，對方想要把屍體盜出來的，不驚動守衛，不留下痕跡，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沒錯。照趙春年所說，屋中本有那楊老大一家五具屍體，如果對方只有一個人的話，是不可能自己來回五趟将屍體搬走的，可如果對方來有五人，目标和動靜都不會小，即便那些捕快再無能，也不可能一點都察覺不到。所以，這裏面一定有人在說謊。”

“有沒有可能，屋子裏藏有密室暗道？”

唐一笑忍笑，無奈搖頭，“我的好師弟，你怎麽總是不記得，咱們唐門的機關之術絕對是天下一絕，如果屋子裏真的有密室暗道，我絕不可能沒有察覺。”

說着，唐一笑從懷裏掏出來一本書，扔給了唐清苦。

“喏，這是簡化版的唐門機關術，本來是給唐門入門弟子學的，不過你也和入門弟子差不多了。”

唐清苦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把書接了過來，随手翻了翻，神情卻多了幾分認真。

“诶！你別現在就看啊，咱們再讨論讨論案子。”

唐清苦喝了口茶，神色中對“清夢”還是很滿意的，“我的發現已經說完了，說說你的發現吧。”

“我的發現嘛，第一，那屋子一定是經常用來停放屍體的，屍體獨有的屍臭味兒很沖，這點做不得假。而且在用來停放屍體的木板上，有一點點屍油的痕跡，應該是天氣太熱的緣故，正好可以佐證這一點。而從這一點上看，趙春年沒有說謊和作假。”

唐清苦點點頭，“第二呢？”

“趙春年給我講了一個流傳在楊縣的傳說，我覺得很有意思。他說，楊縣一直有一個關于'槐樹鬼'的傳說，也正是因為這個傳說，才令他對槐花殺人這件事深信不疑。據說在很久以前，楊縣鬧鬼，時不時的就會發現有人遇害，也許是外鄉人，也許是自己的鄰居，因此而鬧得人心惶惶。”

“當時，發現的屍體旁邊，一定會有幾枝槐樹枝，上面開着白/粉白/粉的槐花。也因此有一個傳言悄然興起，說槐樹乃是人間的陰樹，會吸收掉地府溢出來的陰氣，生出鬼來，小鬼危害人間，直到中元節之時，陰間之門打開，小鬼才會随着出來溜達的鬼們回到地府。”

“但是，槐樹生出來的鬼屬于人間，不屬于陰間，他們若是像回到地府，必須要向閻君交納一定的魂魄陰氣。因此，這些槐樹鬼都會趕在中元節之前出來作案，好集齊魂魄，等待中元節時，回到地府。”

唐一笑一下子說了一大段話，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壺茶，完全是喝了個水飽，這時候要是在肚子上戳幾個洞，拎起來都能澆花兒了。

唐清苦若有所思，“槐樹鬼嗎……？你怎麽看。”

唐一笑樂了，“這還用想嗎？明擺着的事，有人裝神弄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