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案牍上被繁雜的折子書信堆得滿滿當當。

齊澤本意是能常在念瑤身邊, 可他到底還是剛剛接手政務,這些日子忙起來幾乎半點時間都騰不出來。唯有每日在老三口中聽一些她的日常,心裏才算安定。

聞言齊澤手中的筆頓了頓, 這才擡起頭看了眼老三。

齊澤眉間平展眼中卻透着淡淡的寒意, “宮裏頭來人不讓走前院,沒叫人守着?”

念瑤不愛熱鬧, 他擔心人來人往難免吵嚷,故而叫人一直走的後院側門。

老三瞧出了齊澤的不滿, 連忙解釋道:“是個才來的沒留神走錯了, 雖恰好沖撞了姑娘,可瞧着也是個有眼力見的奴才, 奉了些瓜果來,是燕京不常見的。”

齊澤聞言這才想起來下午來的內務府掌司, 他瞥了眼卓側放置的有些蔫了的果子。

“她喜歡?”

老三點點頭:“像是合了姑娘的口味。”

齊澤搓了搓手指,将筆放了下來, 示意了一眼,荊四便會意的将文仙果奉了過來。

軟糯的果肉才剛入嘴, 齊澤便忍不住蹙起了眉。

雖是不常見的,可味道太過甜膩了。

再者放置了一下午也不複一開始的冰涼, 咽下去後反而更加燥熱。

只一口, 齊澤便皺着眉将剩餘的重新扔了回去。

“今兒來的掌司叫什麽名字?”齊澤擱在後,拿茶水漱了漱口才問道。

“回殿下, 叫王英。”

“內務府伺候了呂少陽幾十年,如今也該換個總管了,我看王英可以,明兒叫他來當值吧。”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在掌司位置上待了十年的王英就成了新任的七品內務府總管, 以至于這個消息傳到內務府的時候,一衆人還有些不可思議。

原先的總管瞪大了眼睛聽完了來人宣旨,而後又不敢相信的反複問了幾遍。

“王英你他娘狗日的昨兒是送去了什麽金山銀山不成?”

王英揉着腦袋也有些懵,他怎麽想也沒弄明白這天上怎麽忽然掉了個大餡餅下來。

他已經五十多歲了,本沒想着還有晉升的機會,昨兒只是想盡量的多套好套好新主子,怎麽才露了個面就升了官?

難道是晉王殿下看一眼自己便瞧出了自己的能力跟忠心?

看着原總管幾乎要滴血的嫉妒眼神,和立馬就要上前跟自己争辯的樣子,王英想了想便決定先不去理會他。

主子的心思比什麽都重要,王英瞥了一眼他便匆匆收拾了一番趕去齊府。

齊府後院。

王英鄭重其事整理了衣冠,跪着等待晉王殿下的問話吩咐,他其實也有些摸不清楚緣故,可心裏還是格外高興與激動。

齊澤正與荊四交代着什麽,等過了許久,齊澤終于想起來擡頭。

“昨兒送來的瓜果不錯,一會兒叫人再送些到她哪兒去。”

王英原本準備了滿腔的話來訴說自己的感激敬慕之情,卻沒想到晉王僅僅只是看重了一份瓜果。

“是,奴才這就……”

說到一半,王英停了下來。

送到‘她’哪兒?

王英鼓起勇氣帶着膽怯擡頭看了眼齊澤,可齊澤已經回過頭去看案上的冊子了。

他左想右想也沒想不明白過來是誰,最後還是荊四遞過來一個眼神,叫他先出去候着。

正直晌午,外頭的太陽毒辣,王英等了一會兒看見荊四出來,連忙迎了上去。

“荊四爺,奴才膽子小不敢問,方才爺說的送去到底是給誰送去。”

王英一邊說一邊暗中遞了包碎銀過去,可荊四冷冷看了眼卻并沒有收。

他比老三性情更随和一些,因往後要與人經常打交道,齊澤這才叫他跟在身邊辦事兒。

“你昨兒的食盒給了誰,往後便往誰那兒送就是。”

一句話點撥了王英,他立即想到了昨兒在前院碰見的仙女,這齊府裏頭如今也只有一位未出閣的大姑娘了。

王英本不怎麽喜歡齊澤身邊跟着的幾個身帶武藝的太監,可現在卻生出了些好感,連忙又将荷包拿過去,“多謝荊四爺。”

荊四眯着眼又推給了王英,“宮裏那套不必再使了,往後忠心辦事就是,還有,有些話不要出去亂說,多嘴的奴才可活不長久。”

王英看他堅持,千恩萬謝的拜了拜這才離去。

“姑娘,昨兒咱們碰上的宮人來求見,說是送了些昨兒的瓜果來。”

念瑤午睡才醒,懶懶的起身後,聞言眼睛一亮,“叫他進來回話。”

這些日子齊澤送東西都叫荊四過來,叫宮人來還是頭一次。

“給姑娘問安。”

王英才一進門,就立即行了個大禮,堆了滿臉的笑意,褶子都要咧到後腦勺去了。

他晌午就弄明白了,要不是昨兒碰見念瑤,他可能再熬個十年也升不了官。

對他來說念瑤可是活生生的菩薩,恨不得再多拜一拜呢。

“齊澤不是不讓宮人來前院嗎?”念瑤飲了口茶疑惑道。

齊澤這個名字近些日子來也有不少人知道,可聞言王英心裏頭更加敬畏了些。

如今還敢直呼晉王殿下從前用過的名字也只有念瑤了,可見這位在主子心裏頭的地位。

“回姑娘,就是殿下叫我送來的,往後您要是再有什麽需要的,只管差人去找奴才,奴才一定好生辦差。”

這原本是要說着齊澤的話,念瑤才聽完便覺得別扭。

一個內務府的來給她表忠心,當真是奇怪。

直到王英走後,念瑤還有些莫名其妙。

念瑤最怕熱,可儲冰到底是個難事兒,即便齊府已經算是顯貴人家,可最熱的七月裏也有些供應不及。

但今年借着齊澤在,念瑤屋裏頭便沒再缺過。

齊澤總忙着沒空出來,念瑤也嫌棄外頭熱懶得過去,念瑤先前還有些忍不住去想齊澤在幹什麽,可十幾天過去,便也就習慣了。

墨玉看念瑤整日裏貪涼就總在屋裏頭帶着,擔心她着了涼,便叫人在院落裏頭新搭建了個帳子。

這帳子正好将太陽光都遮蔽住,将屋門打開,涼氣熱氣交彙起來溫度便剛剛好。

這日,念瑤午睡後便叫人搬了張搖椅到帳子下頭。

“墨玉,過幾日中元節,紮紙旗的紙記得叫人提前去買。”念瑤一邊吃着剛送來的文仙果,一邊眯着眼睛跟墨玉說話。

可念瑤說完半天,也沒等到墨玉回話。

四周驟然間安靜了下來,只有蟬鳴聲在不知疲倦的叫嚣。

念瑤忍不住睜眼去看,便瞧見了齊澤放大的一張臉,而周圍伺候着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全部退了出去。

“你,你怎麽……”

還沒等念瑤說完,齊澤便俯身吻了上去。

柔軟熟悉的味道襲來,念瑤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齊澤,恍然就竟覺得自己是在夢裏。

陽光透過頭頂的灰色的帳子撒下來,仍是有些刺眼且炫目。

一瞬過後,齊澤眷戀的擡起來身,而後再自然不過的随意坐在了念瑤身側。

他今日同樣身着黑色的玄衣,可是衣角袖口上都用金線繡上了龍紋。

“便是我沒空,瑤兒也該去瞧一眼的。”齊澤眼中有些怨意,好像是被人抛棄了一般。

念瑤才剛想質問他的話,見他這副表情硬生生吞了回去。

“沒有,只是我如今的身份過去并不合适。”

念瑤尚未出閣,若是過去反而顯得她是在讨好獻媚一般。

齊澤聞言眼睛一亮,伸手将念瑤嘴角殘留的水漬擦去,“這麽說來瑤兒是想去的。”

念瑤這才意識到自己上了當,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我,我可沒說。”

她今日穿了身天青色的薄裙,外頭只罩了件紗織的外襯,肩膀上的肌膚瑩玉一般白皙柔嫩。

清甜的體香萦繞在鼻息,是他夜裏來時忍不住想要刻入骨髓的味道。

“不如改日我便親自将聘書送到齊大人手裏,這樣瑤兒也有合适的身份過去瞧我了。”

只要念瑤此刻點了頭,齊澤恐怕晚上便叫禮部将禮單親自送過來。

她此刻側着身,只能瞧見紅紅的耳尖。

念瑤心裏頭跳得厲害,可齊澤越發的靠近,她趕忙轉移了話題。

“分明就是你太忙了,我也不敢過去打擾。”

齊澤淡淡的笑了一聲,“瑤兒難道不知道,只要是你,旁的任何事兒都可以先擱置下來。”

一句話惹得念瑤臉更加紅了,僅僅是開着門的涼氣已經不足以緩解念瑤的熱意。

念瑤才要開口,院外忽然傳來通傳的聲音。

“晉王殿下,姑娘,方才門房來問話,說是夫人回來了,要見您呢……”

墨玉的聲音有些猶豫,其實李氏自打被送到別莊後齊伯奉便一直沒有要他回來的意思。

可說到底齊伯奉沒有寫過休書,那他她始終還是齊府的夫人。

念瑤正猶豫着,齊澤已不知何時起了身,“進來回話。”

“是。”墨玉依言進來。

“她要見我做什麽?”念瑤也跟着起來,疑惑問道。

“老爺去年吩咐過,沒有他的同意夫人不能回府,這會兒夫人正在府外被人攔下了,這才要見您。”

念瑤想想她從前做的事兒,還有如今齊茹芸仍在呂府,心裏頭便忍不住的嫌惡。

只是到底從前一塊生活過十幾年,她想了想忍不住道,“既然是父親吩咐的那我過去也沒用,你叫人還将她送回去吧。”

“姑娘要不您去瞧瞧?夫人她沒跟咱們別莊的人一塊回來。”

念瑤想了想還是應了,轉身蹙眉對齊澤道:“我過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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