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清歡鋪

沈雅看清來人是誰後,秀眉輕輕一蹙,清潤的眸底透出幾縷嫌惡。

卻不敢太明顯,只好低下頭,看向一側。

那公子哥兒打着把山水墨扇,自以為風流倜傥地走過來,笑得一臉色相,直勾勾地看向沈雅,将店內站着的宋辛和阿芙都當成了空氣,至于鄭松更是被他當成絆腳石般推搡了一把。

“沈小娘子,別來無恙啊?”

沈雅藏在袖口的手掌攥成拳,冷冷別開臉,沒有應聲。

但美人就是美人,即便是這副冷冰冰的模樣,也足以讓人心癢難耐。

那位公子哥兒上前一步,折扇一合,挑着沈雅的下巴尖兒,神色輕佻地問道:“沈小娘子,上回說的事情,你可考慮清楚了?”

說完這話,他便側了側身子,示意沈雅往外看。

外頭正站着好幾個五大三粗的黑衣壯漢,面色不善地摩拳擦掌着,透露着似有若無的威脅。

若是沈雅回答得讓人不滿意,那這清歡鋪子只怕要變成狼藉了。

宋辛皺了皺眉,卻不打算管這攤子閑事。

他擡起蒼白得有些透明的手掌,擋在阿芙的眼睛前面。

“阿芙,別看了,我們走。”

“可是......”阿芙扭着腦袋仰起來,看向沈雅。

沈雅唇瓣被她咬得有些泛白,窈窕玲珑的身段微微顫抖着,即便是控制不住的生氣,一口的吳腔軟語也只顯得溫軟動人而聽不出半點脾氣。

“這世上,難道就沒有王法了麽?”

“王法?”那公子哥兒陰森森一笑,扇子上移,輕輕拍了她雪白的臉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是誰。”

這公子哥兒姓葛名才,正是當地葛縣丞的寶貝兒子。

葛縣丞生了五個女兒,才得了這麽一個兒子,又是老來得子,自然将他寵到了天上去,無有不應。

不過這葛才也不給葛縣丞添麻煩,殺人放火燒殺搶掠的事他不敢做,唯一的毛病就是好.色。

這事兒倒是好解決,畢竟這一方縣城,除了縣令,就是他爹最說得上話了。

看上了哪家姑娘,多花些錢納回來當個小妾實在容易得很。

若碰上哪家不願意的,暗地裏耍些手段,也能讓人乖乖将女兒送過來。

葛才年方二十八,屋裏已經養了十幾個小妾了。

但他還不滿意,仍喜歡去縣裏的怡紅樓裏沒日沒夜的混着,嫌家裏那些都沒勁兒,玩幾天就膩了。

這不,沈雅三個月前來到江淮縣,就入了他的眼。

這臉蛋,這身段,哪裏是江淮縣裏那些庸脂俗粉比得上的?

可惜,沈雅根本瞧不上他。

銀錢她自個兒能賺。

且在宮裏她連萬歲至尊都見過,又怎麽可能被他這小小的縣丞兒子給唬住。

葛才來這裏碰過許多回軟釘子,耐心已隐隐有了告罄的預兆。

于是今日,便叫了這幫壯漢過來,想警告沈小娘子一番,讓她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沈雅咬着桃瓣似的唇,目光求助似的看向宋辛。

她知道,這位少爺目光毒辣,能看出她是宮裏放出來的人,那自然身份地位也不是那宵小之輩葛才可以比的。

若是這位少爺願意幫她,她以後便不必再被這葛才騷.擾了。

可是宋辛卻沒有感覺到她的目光似的,正低頭警告着他懷裏半拉着的小姑娘。

“阿芙,你要去做什麽?別亂動。”

他的聲音很輕,卻自帶了股不容置喙的威嚴。

這樣的氣質,只有京城裏王公權貴的子弟才能有。

沈雅心中燃起希望,可當她凝視了宋辛片刻,卻發現他毫無反應後。

心底那一抹微弱的光又熄滅了。

從來都是世态炎涼,她早在宮裏就嘗遍了人間冷暖,不該再天真的。

“少爺,可是漂亮姐姐被欺負了!”阿芙被宋辛箍着腰,聲音脆生生地鼓着腮幫子,又狠狠瞪着葛才,像只随時要撲上去咬人的小狗。

“阿芙,這樣太醜了。”宋辛戳了戳阿芙的臉頰,神情倦懶,“我們走吧。”

他拽着阿芙,雖然病弱,但到底比阿芙虛長五歲,所以力氣還是鉗得阿芙難以掙紮。

她不情不願地被宋辛拉着走,經過葛才身邊的時候,猛然擡起小腳腳在葛才嶄新的靴子上狠狠踩了一腳。

留下個髒兮兮的鞋印。

葛才沒料到這小屁孩如此大膽,一下子就瞪了眼看她。

阿芙又做了個鬼臉朝葛才“略略略”,然後才感覺到害怕,躲到宋辛身後,露出雙晶澈圓潤的杏兒眼警惕地看着葛才。

向來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宋辛:......

葛才看向宋辛,臉上露出些許猶疑之色。

他膽兒不大,眼前這小孩看起來陌生,但是渾身上下貴氣逼人,怕是什麽不好惹的人。

葛才還在糾結,如果這小孩為沈雅撐腰,那他是認慫還是不認慫。

認慫好像太丢臉,不認慫又怕踢到了什麽鐵板。

不過很快,葛才就不必糾結了。

因為他發現戚縣令的兒子戚嘉南來了。

葛才的表情從最開始的趾高氣昂到方才的糾結揣測再到現下的卑躬屈膝,那叫一個轉換自如。

他彎着腰,笑得臉跟朵菊花似的,“戚少爺,這是什麽風把你吹過來了?”

戚嘉南目光根本沒落到他臉上,反而看到鄭松後眼睛一亮,朝他招手道:“鄭松!果真是你!”

戚嘉南是鄭松的同窗,兩人年歲相仿,但鄭松對戚嘉南并不熟悉,也不交好。

原因無他,鄭松一心向學,只想早日考取功名,出人頭地。

可這位戚少爺卻是招貓逗狗,打馬街頭,成日只想着何處有好吃好玩好喝的。

圍着他打轉意圖要讨好他的,也是那些富家子弟。

至于鄭松,更像是私塾裏的一股清流,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他人事。

兩人唯一的交集,便是前段時日鄭松為了給阿芙帶盒一口酥,而偷偷摸摸幫戚嘉南做了幾篇文章。

讀書人卻做這等偷雞摸狗蒙蔽師長的事,為此,鄭松還寝食難安了好幾日,生怕先生會瞧出來戚嘉南的文章是他代筆。

所以這會兒戚嘉南朝鄭松招手時,他的表情并不太好,又想起令他心驚膽戰的事情來。

但這等事戚嘉南做得多,早就沒放在心上了,見到鄭松,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鄭松,真巧啊,居然在這裏碰到你。”

鄭松抿了抿唇角,想笑,又實在擠不出笑意來。

葛才還在探頭探腦,想在戚嘉南跟前刷存在感,“戚少爺,你看看我......”

戚嘉南臉上的笑容硬生生消掉,轉過頭不耐煩地看着葛才,“你怎麽也在這裏?”

“不對。”戚嘉南露出狐疑的神色看着葛才,又瞧了瞧沈雅有些蒼白的臉色,皺着眉頭發問,“你不會是來欺負小雅姐的吧?”

葛才臉上的尬笑一僵,差點就忘了這小祖宗最好“吃”這一口,這清歡鋪肯定沒少來。

幸好他之前沒動手,不然沈雅要是在這小祖宗跟前告狀,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葛才将手背在身後,趕忙揮揮袖讓門口的幾個壯漢走開。

他還是那個幹幹淨淨的公子哥兒,用正大光明的手段追求沈雅當他的小妾,不為過吧?

“戚少爺,這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只是......”

“行了,別廢話了。”戚嘉南皺着眉,打斷葛才的屁.話連篇,“本小爺不想看到你,快滾吧。”

葛才殷勤地點點頭,立刻就走,毫不拖泥帶水。

只是在轉過身背對着戚嘉南後,他臉上強裝出來的讨好笑容瞬間消失,變得有些陰沉。

所有人都看不慣的煩人蒼蠅總算走了,仿佛空氣都變得讓人神清氣爽。

阿芙從宋辛的身後探出腦袋來,後怕地拍了拍胸口,“真是吓死我了。”

宋辛挑了挑眉梢,伸手捏住她小揪揪上綁着的紅繩兒,“方才踩人的時候,倒是沒見你怕,膽兒挺肥?”

阿芙撥浪鼓似的搖頭,杏眼明澈,映着宋辛漂亮到過分的臉,“那是因為少爺在!有少爺在,阿芙就不怕!”

阿芙早就聽婆婆說過哦了,少爺是京城大官的獨子,縣裏再尊貴的人在少爺面前也是只小螞蟻,在少爺身邊伺候,她一定不能小家子氣!

宋辛勾了勾唇角,本來想笑,又怕失去了自己作為少爺的尊嚴,顯得太平易近人,這小丫鬟只怕要膽兒肥到騎到他脖子上去。

正背着手在旁邊掃視貨架上點心的戚嘉南聽到他們說話,忽然回過頭來,眼睛一亮,“阿芙?原來你就是阿芙?”

阿芙回過頭,嗓音甜糯,梨渦淺淺,“你認得我?”

“我當然認得你啦。”戚嘉南戲谑地看了一眼鄭松,又将打趣的眼神移回阿芙身上,“你不是鄭松的小媳婦兒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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