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撒花! (16)
分柔軟,唱起這種調子溫和的歌格外好聽,但因為她也沒聽過幾遍,調子基本上都在自己重複。
“叫什麽名字,媽媽?”
“不記得了。”
“你想想嘛。”
“好像叫什麽月亮。我問月亮。”
“問月亮什麽?”
“不知道。如果是小姜,想要問月亮什麽?”
孩子笑起來,也不說話,只是徹底縮到被子底下去了。
程姜記好了筆記,趁對面兩人還沒開始新一輪讨論的時候小聲确認道:“林穗夢,”他還是先小聲确認,“我想問一下現在在放的那首歌叫什麽名字?”
“我幫你問問。”
林穗夢沒起身,一扭頭沖樓下喊了一句:
“璐璐,你這首歌挺好聽啊,叫什麽名字?”
下面咕嚕出一串外語。
“有中文翻譯嗎?”
“我看看……叫’我問月亮’。”
“大聲點,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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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月亮’!”
程姜當場就覺得坐不住了。
他猶豫許久,終于站起身來走到到欄杆處,想問尤璐璐要一下歌曲的原名和鏈接。他先琢磨了一下該怎麽稱呼尤璐璐,覺得隔着一層樓喊人家大名顯得有點不禮貌;她比他大好幾歲,也不好叫人家“小尤”;自己和她又不熟,還是男生,更不好意思像林穗夢她們一樣管她叫“璐璐”。他一邊想着,底下的尤璐璐倒是先注意到了他,問:
“小程有什麽事嗎?”
程姜這才覺得自己得救了。他順着話問:
“你能把剛剛那首月亮的歌發給我嗎?”
尤璐璐爽快道:
“多大點事兒。我現在直接分享到群裏,你一打開就有了。”
“謝謝你。”程姜說,趕緊回到座位坐下,“林穗夢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我們是要大團圓結局沒錯吧?但是沒人寫他們兩個是怎麽重歸于好的,這裏得再補一點。”
“關鍵是怎麽寫。不能讓觀衆覺得我們只是在溜他們玩。”
“那我們怎麽解決問題?”魏熙追問。
林穗夢沉吟片刻。
“不,”她忽然宣布,“我們不解決問題。”
另外兩個人一起看向她。
“什麽意思?”魏熙追問。。
“我是說,可以不要大團圓結局,”林穗夢說,“讓男主人公死掉吧。你看他這裏說的話:他已經不指望女主救他了。而且你看他的問題不是女主人公追出來說一句’我永遠愛你’就能解決的,編的花裏胡哨地讓他們強行HAPPY ENDING,那不是耍着人的智商玩嗎。”
“觀衆會高興嗎?”魏熙追憂心忡忡。
“我管他們。”林穗夢向後靠在椅子上,“他們早應該知道,這就是一個超喪的世界。是吧,小程?”
她對他擠了擠眼睛。
程姜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電視開着,裏面在放一個畫面挺幼稚的卡通片。
小女孩坐在地板上玩玩偶過家家,男人則坐在沙發上加班寫報告。手機響起,他打字的速度不減,直到手機的鈴聲快滅了才慢吞吞地把它勾過來,打開通話。沈自唯說:
“我和你程阿姨年底會回來一次。”
“好的。”
“你背景是什麽聲音?”
“動畫片。”
“你看兒童動畫片?”
“不是我,是程姜的女兒。”
“他多大了?”
“快兩歲了。”
“我是說你程阿姨的兒子。多大了?”
“二十三。”
“可惜了,年紀輕輕的。”
他覺得自己聽見了沈自唯松了一口氣,又覺得自己聽見了一聲嗤笑。
“他沒什麽可惜的。”
“不可惜?哪有正經人這個年齡在家帶孩子的。”
“你這樣說他,程阿姨知道嗎?”
“她?我管她怎麽想的!左右養成什麽樣子都是她的問題。說正事:我們年底會回來看看。”
“好的。你們住在哪裏?”
“不久住,酒店到時候再定就行。”
“好的。”
“你那病怎麽樣了?沒再犯過吧?”
“沒有。”
沈霁青順口答完才覺得自己答非所問,盡管這不是什麽多重要的事情。他也不覺得沈自唯能聽出來他在答非所問。
“沒有就好。家裏來了人,你自己也注意點。”
“我知道。”
“你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
“沒有了。”
“那就這樣吧。”
“再見。”
廚房的電磁爐發出滋滋的聲音,是奶鍋裏的水燒開了。男人像等電話鈴的時候一樣呆坐了一會兒,才把電腦合上,趿拉着拖鞋去關火,把奶鍋擱在窗臺上晾着。等他回來的時候,程玥從地上站了起來,拍拍褲子,對他伸出一只拿着玩具熊的手。
“你拿熊熊。”她說,“我當兔兔。”
沈霁青穿着睡褲,但他也不講究,腿一叉直接向下平移,坐到了地上。他把熊拿過來,放在手上轉了兩轉,讨價還價道:
“姑娘,我都給你當了八回熊熊了,你行行好,讓我當一次兔兔吧。”
“我要當兔兔。”她還挺固執。
“當兔兔有什麽好的,明明熊熊更漂亮。”
“但兔兔是小女孩,熊熊是小男孩。”她指出。
“不不不,寶貝兒,兔兔和熊熊都是小男孩。”
小姑娘懷疑地看着他,随後一手拎着玩偶兔的兩只耳朵,對他做了個鬼臉。
程姜到五點多才收工回家,包裏是一疊做好了筆記的劇本散紙,準備回去再抽時間幫着整理一下。他走出網絡覆蓋區域之前才突然想起來剛剛向林穗夢要的音樂鏈接,打開後,很方便地直接進入了音樂軟件頁面。軟件當初還是沈霁青幫忙下的,連接的是他們各自的telegram賬號。
他打開歌曲看了一眼,點了點’加載中文翻譯’ 的按鈕,但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已經走到了林穗夢家的院子裏,信號微弱,半天沒加載出來。
他等了等,到準備繼續往外走,回家再說時,歌曲的中文翻譯卻突然加載了出來。他低頭一眼掃過去,突然愣住了。
手機頁面上寫着:
J’ai demandéà la lune
我問月亮
Mais le soleil ne le sait pas
而太陽并不知情
Je lui ai montré mes brulures
我向它展示我的傷痕
Et la lune s’est moquée de moi
而月亮卻取笑我
……
J’ai demandéà la lune
我問月亮
Si tu voulais encore de moi
你還會要我嗎?
Elle m’a dit j’ai pas l’habitude
它對我說
De m’uper des casme ca
“我沒有同情可憐的習慣”
……
Si tu voulais encore de moi
你還會要我嗎?
Elle m’a dit j’ai pas l’habitude
它對我說
De m’uper des casme ca.
“我沒有同情可憐的習慣。”
……
程姜滑動屏幕的時候不小心重新重新點開了歌曲開關,之前已經唱了幾句的歌又跳了出來,聽在他耳裏震耳欲聾。他手忙腳亂地把音頻關上,将手機匆忙揣進褲子口袋裏,快步向小區外走着,越走越快,到最後已經變走為跑。
他跑得磕磕絆絆,像是後面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追着他一樣,剛剛跑出小區,在路邊轉彎的時候還絆了一跤。
程姜這一絆并沒有嚴重到讓他崴了腳的地步,但他還是跌坐在地,随手放進口袋的手機也從兜裏飛出,砸上了前面的路面。他沒再試圖站起來,用胳膊撐着身子往前爬了一步,撿起來一看,屏幕上果然摔出一道長長的裂痕。
林穗夢家算是京郊別墅,這時候天氣正悶熱,路上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程姜用手指一遍遍徒勞地擦拭手機碎屏上的灰土,半晌才把手收回來坐好,擡頭一看,前面是地鐵站的牌子。
原來他剛剛下意識地跑錯了方向。
地鐵就地鐵吧,有什麽區別呢?
程姜踉跄着站起來,把拂掉了灰塵的手機重新裝好。
随後他拍拍身上的塵土,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一樣向地鐵站走去。
☆、chapter 46
“天亮了嗎?” 沈霁青耐心地問。
“等一等。”女孩說。
沒人看的動畫片已經關上了,客廳的地板則一如既往地一片狼藉。程玥在地板上隔了一條歪歪扭扭的線,一邊是玩具兔的家,一邊是玩具熊的家,分別用兩個紙盒子代替小床。在游戲角色正在睡覺的時候,玩偶操縱者們開始着手給它們“烹饪”菜肴。
如果程玥再大那麽幾歲,她就可以得到類似于小琉璃石和彩色橡皮這樣更加豐富精确的游戲道具,但鑒于這些東西大多帶着“不要給三歲以下孩童觸碰”的标簽,他們只好作罷,轉而用那些吞不下去的大玩具當道具。為此,沈霁青貢獻出了自己小房間裏所有的坐墊和一些塞在衣櫃底下的舊毛巾被和床單。
程玥具有她這個年齡孩童特有的想象力。她在拒絕她的成年玩伴的幫助後自己把幾個墊子疊在一起,中間夾着被單。
“漢堡。”她說,這是她不久前學會的新詞。
“讓我們看一看,”沈霁青端詳了一下她的傑作,“現在我們有一個巨大無比的漢堡給我們的朋友們享用。它以新鮮出爐的芝麻粉白面包夾着生菜葉和厚牛肉,個頭有朋友們的十倍大,足以供他們過冬……天快亮了吧?”
“亮。”女孩說,把玩具兔從箱子裏拉出來,“來,大家吃飯飯。”
但是她神情有點蔫蔫的,晚了一會兒就失去了興趣。然後把兔子往墊子上一丢,嘴裏咕嚕咕嚕地說了一串英文,大意是:
“我餓了。我爸爸呢?”
沈霁青總覺得她馬上要哭,于是趕緊制止,順便看了一眼表。現在已經六點多,按理說程姜早就該回來了。他五點多的時候已經給他發過了一條信息,但遲遲沒有回應,這時候也覺得不安起來。
他站起來去拿手機,給程姜的手機撥號。他剛按下撥號鍵,就有熟悉的手機自帶豎琴鈴聲從二樓響起。
難道程姜出門沒帶手機?
沈霁青從櫥櫃裏摸出來一點當零食用的小磨牙餅幹來安撫程玥,自己上了樓。程姜父女住的客房在白天一般都是開着門通風的,這一次卻緊閉着。他敲了敲門。
敲完門他才反應過來:程姜現在可不在家,他敲門幹什麽?
然而他還沒想完,門就開了,裏面沒開燈。
程姜就站在他對面,發絲淩亂,衣領歪向一邊,像是剛從床上爬起來似的。他定定地看了沈霁青好一會兒,才仿佛清醒過來:
“噢,是你啊。”他說。
他長長的睫毛垂下來,目光溫吞的,又似乎在茫然而不自主地審視着什麽。他一說這句話,沈霁青就知道有什麽事“不好了”。從程姜騎自行車那次起,他隐隐約約知道對方大概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小過往,加上反複兩次,心裏已經對他的精神情況有了數。
現在再看見程姜這樣子,只覺得他像是自己在櫥窗裏見到的買不起的小瓷像,懸在貨架邊緣的位置,讓人既害怕會掉下來,又不敢伸手去擺正。
沈霁青問:“你怎麽了?”
程姜答:“我很好啊。”
“你是怎麽進來的?”
程姜微微低下頭去,用一只手整理歪斜的領子,答非所問地慢慢說:
“我嗎?我坐地鐵回來的。”
“你上次說你不喜歡地鐵。”
“是的。”
“我們沒聽見你進來。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程姜的瞳孔慢慢聚焦在沈霁青的瞳孔前面,手指仍然在擺弄扣子。
“有一會兒了吧。”
沈霁青想象程姜悄無聲息地轉動鑰匙開鎖,在他和程玥趴在地板上加工玩偶小床的時候幽靈一樣穿過客廳上樓,一反常态地安靜。這倒不是說他平時就不安靜了,但是這一次的異常之處在于,他從進門到收拾東西到上樓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像是刻意去隐藏自己回來了的事實。
程姜的門其實只開了一半,一只手還把在門邊,此時又開始整理頭發。他心不在焉地說,“我媽媽說她和你父親年底會回來。”
“他們給我打電話說了。”
“這樣啊。來看看你?”
“是啊,我……父親還沒見過你呢。你媽媽大概也很想你。”
“她還要跟我商讨商讨別的。”
“別的?”
“對。”程姜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來,生硬地轉移話題道:“幾點了?我該下去做飯了。”
程姜那天最後還是沒有下樓去做飯,而是依着沈霁青去叫了小區附近一家比較清淡的面館的外賣。他用餐時仍然有點寡言少語,但其餘的反常表現在飯後似乎就完全消失了,甚至在莘西娅上床睡覺後還下樓和沈霁青通報了一段劇團的進程。他們兩個如今總喜歡在每天的這時候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摟着抱枕聊聊天,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形成的習慣。
“我和兩個女孩正在改劇本,起起名字啊,串一串情節啊之類的。”
“串成什麽樣了?”
“還算是個老套的故事吧,采用了一些你的設定,但是有一些其他改動。男主人公叫……她們起的名好像是叫蒙肯羅德。是小鎮上的普通工人,沒有父母,一個人住在一間小閣樓裏。他在街道上拉琴,吸引來了鎮長的女兒,兩個人就墜入愛河,常常到各處去偷偷私會。然而鎮長是一個自私暴虐的,嗯,傳統的反派人物。他想要把女兒嫁到外地的權貴家裏去,于是在意外得知他們的私情後堅決反對,并威脅男主人公立刻離開他的情人,否則就要殺了他。”
“別告訴我女主人公服毒了。”沈霁青把墊子擱在盤着的腿上,用一只手支着腮笑道。程姜搖搖頭:
“沒有。但男主人公不願意受到威脅,于是打算帶着女主角私奔。他們沒有料到鎮長買通了一批殺手來追殺他,所以兩人分頭逃跑,其中蒙肯羅德誤入了山林,從山崖上滾下來,又被殺手追上殺死了。他們把他肢解,埋葬在亂墳崗裏,徹底毀屍滅跡。”
講到這裏,程姜停了停。
“這就死了?”沈霁青難以置信地問。
“還沒結束呢。”程姜一看他的表情就笑起來,邊笑邊用抱枕遮住臉,“他在亂墳崗裏躺了七天,到了第四天的時候,天上下起了暴雨。雨水把他的身體沖了出來,他恍惚聽見有人問他:你要回到人間去,為自己報仇,把愛人搶回來嗎?他肯定地回答是的,于是雨繼續下,而他在一個暴風雨之夜裏從墳墓中爬了出來。此時他渾身腐肉與濕土,身體由顏色紋理不同的屍塊拼湊而成,成為了一個恐怖的屍體怪物,卻重新擁有了人的生命。他害怕自己的模樣,又想要回去尋找愛人,于是在一家小店裏偷了一張面具,僞裝成神秘的面具人回到了小鎮。在街道上,他打聽鎮長的女兒嫁到了哪裏,但別人說她回家後大病一場,不得不卧床休息。”
“她沒死吧?”
“沒死,但是婚約也因此不得不延遲了三個月。在這三個月中,面具人多次悄悄到訪鎮長女兒居住的地方,從窗戶往內看。在鎮長外出不在的夜晚,他藏在野樹叢中拉琴。女孩從窗口往下看,開始一搭一搭地同他說話,慢慢發現他和自己生死不明的前戀人越來越像,又再一次愛上了他。面具人日日對着鏡子看見自己的醜陋的臉,遲遲不敢表露身份,又一邊自卑一邊難以控制地去靠近鎮長女兒。他抱着展現出自己真實面孔的希望,但是在一次不慎以沒有面具的臉偶遇對方後,女孩卻大驚失色,直呼他是魔鬼的化身。面具人徹底死了心,最後一次去了心上人的窗臺下告別。鎮長女兒并不知道她之前見過的怪物和面具人是同一人,于是并不理解他的決定,而是祈求他帶自己比翼雙飛——這就是從你那段裏面改編的——但是面具人拒絕了。他獨自一人離開了小鎮,回到了自己複活的亂墳崗,躺卧在墓碑之間,在随後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中重新化為屍塊死去了。”
沈霁青聽罷故事梗概停了一會兒,問:
“那鎮長女兒最後怎麽樣了,還是嫁給了那個權貴嗎?”
“嫁了。”程姜說,“她起初還尋死覓活了一陣,但過了不久,又發現那個權貴子弟又聰明,又确實很喜歡她,于是也不再去想自己的舊愛。他們生了三個孩子,一生都恩愛幸福。而那個夜裏在她窗臺下彈琴的人也就慢慢從她的回憶裏消失,再也找不到了。”
“我還以為會有個大團圓的結局。”沈霁青吃驚地說。
“等下一場戲吧。”程姜無可奈何地說,“再說這場戲的靈感裏,本來羅密歐和朱麗葉也都死了啊。”
“也好。至少女主角最後幸福了,也不錯;男主都已經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死了也就無所謂了。那你們打算怎麽演?”
“主要演員都定好了。白天我看過他們排練臺詞,排得還很有勁頭。我之後可能會負責幫他們看看一些舞臺效果如何處理之類——我到底在那裏還是挂了名的。等所有事情都準備好了,大概會在一個成員家裏演出,再請一些親朋好友來看吧。”
“那我一定要去看。”沈霁青此時又恢複了一點活力。
“好呀。”程姜微笑,伸手揉了揉發脹的眼睛。
☆、chapter 47
程姜其實時常想,他在這裏參與的扣弦劇團和冷灣月亮劇場到底有什麽區別。
兩者乍看都是一樣的沒有前途與缺乏專業性,只是對于後者來說,這些問題則可以被更加寬容地對待和容忍,因為它本身的性質就是一群各有專門職業的人的周末消遣而已。
鬧劇一般組成,又有極大的可能會無風無浪地解散。
程姜這種有點悲觀的态度是在看起來有點不着調的投票時升起的,在他于零碎時間修改劇本期間慢慢發酵,最後在聽聞三四個他不記得名字,也沒搭過話的小姑娘小夥子們都前前後後地因為工作原因退出的時候終于頻繁出現起來。
林穗夢告訴他的時候還特意問他:
“你還不至于也直接退出吧?”
确實不至于,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是挂名來的,不參與活動的次數比誰都多。劇團已經就他的參與度退了一步,因此若是他再要申請退出,就實在是有點難以啓齒了。再說,程姜确實偶爾還是覺得參加劇團活動還算是挺有意思的,尤其是在劇本徹底完成,大家準備排演的時候。
排練在林穗夢家的地下室進行。
程姜那段時間每周都去,即使在劇本創作完成後那裏常常并沒什麽非他不可的事情可幹。他花了兩次活動的時間給他們制作硬紙板的天藍色假窗戶,其他時間都沉默地坐在臨時觀衆席上觀看。
和他處境差不多的是栾羽,後者大概是專門陪女主角來的,做的所有事都是本着将尤璐璐照顧得周全的目的性。程姜做假窗戶的時候她也幫忙來着,不過她的手笨極了,最後只能落個遞剪刀膠帶的活兒。
他們合作的過程對程姜來說十分尴尬。
首先因為他們相互不太熟而盡可能避免交流,而其次在于即使有一定需要溝通的地方,他們也存在一點障礙:
栾羽好像發不出超過40分貝的聲音。
聲音微弱,再加上環境背景嘈雜,光是簡單的一句“我覺得這裏需要再貼一下”就需要重複六遍才能被有效聽到。
紙板窗戶一完成栾羽就落荒而逃,這對于程姜來說是個挺新鮮的體驗。栾羽喜歡坐在前排的角落目不轉睛地觀看,直勾勾的大眼睛裏眼白大得誇張,幾乎可以直接出演恐怖片。
她的存在感也極低,甚至超過了程姜,于是林穗夢吸溜着紅色果汁下樓的時候根本沒看見她,兩人擦肩而過,她直接坐在了程姜旁邊。
“小程最近踴躍度很高啊。”林穗夢咬着吸管說,她嘴裏總是要吃一點什麽東西,“果汁客廳裏有,要嗎?”
“不要了,謝謝。”
“你看他們演的,有什麽感想?”
林穗夢這個人很有趣。房間裏那麽多人,一個比一個踴躍,她卻能準确地找到心不在焉的他。而且據他觀察,對于更加缺乏存在感的栾羽,她似乎也很熱心。
程姜含糊着轉過頭去,強迫自己的感官聚焦在臨時舞臺上。因為他自己的注意力中心完全沒有放在那裏,于是看了半天,才分辨出來演員的臺詞目前是對到了哪一場。
“殺手追殺的時候別讓他們在舞臺上跑來跑去。地方只有一點,他們跑也只能轉圈,反而顯得可笑了,這場戲不是要塑造恐怖的氛圍嗎?” 他掐了掐眉心,滿懷歉意地勉強又看了一會兒,才覺出一條建議來,“到時候把燈全關了,舞臺上什麽都看不到,這時候放高空摔落和雷雨聲的音效,再讓他們站在舞臺上喊臺詞,可能效果更好。有些場景不用全部還原,我們又不在拍電影,演不出來的就不要演。屍體重組複活的時候也可以這樣。”
“會不會顯得太敷衍了?”尤璐璐這時候正好休息,湊過來也問。栾羽正好從一樓下來,給她端了一杯果汁,裏面插了兩根細管。因為她已經進入了離程姜一米以內的範圍,再加上排練在暫停休息,所以程姜這次聽清了她的話:
“杯子不夠了,璐璐姐。”
尤璐璐本來文文靜靜坐在那兒,這時候猛烈地一揮手,差點兒把杯子從栾羽手裏打下來,“那你坐過來點,咱倆用一個杯子就成了。”
栾羽低低地應了一聲,從後面繞過去,緊貼着尤璐璐坐着,咬了一下吸管。她這天穿了一條小裹身裙,腰肢束得很緊,走動時像是沒有骨頭一樣。程姜看着她的時候莫名想到了蛇。
“這一段你們還沒有排練過吧?本來準備怎麽演?”程姜問。
“這段只過過幾遍臺詞,”尤璐璐就着栾羽的手喝了一口果汁,“目前是計劃讓魏時斌從一個障礙物後面慢慢伸出手來,把皮膚化妝成青灰色。”
“那你們就先這樣吧,”程姜沒有堅持自己的觀點,“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再把燈關上,找那種骨節發出聲音的特效,再配一點詭異的音樂和背景音。”
他每周出來活動都會按時回家,這次也不例外。
他走後剩下幾個人還在繼續排練,當晚給他發了信息:魏時斌已經開始着手準備找骨節發出咔咔聲的音效了。
程姜這一段時間起居時間如常,睡眠勉強充足,社交較以往比較活躍,工作完成效率也呈他自身水平的中上發揮。他仍然每天抽時間複習CATTI二級考試,但是并沒有進行11月份考試的報名。
因為他知道:他考不過。
程姜對于這類事情其實并沒有什麽經驗,只是隐約明白自己此時的精神狀态已經比此前的任何時候都要壞了。仿佛所有的一切壓力都向他俯視過來,可是他心裏越亂,外表卻越發地平靜正常下來,再加上他刻意隐瞞,連沈霁青都沒看出有什麽不妥之處。
後來他偶然發現随着自己與社會産生聯系的方面越多,困擾他的問題也就越多,而這并不一定是一件壞事。有許多令人苦惱的事情可以防止他花太長時間憂慮他最害怕的那一件,令他無法深度地思考下去,這樣反而會對他的情況要好一點。他強迫自己每周去劇團活動,強迫自己去看他們的排練,用以隔斷他難以控制的思緒。
他的另一種控制自己的辦法是繼續寫《湖中的女人》,盡管一次只能寫幾句話,好久才連成完整的一段情節。
黛安娜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正是昏黑色的。她站在卧房前的落地鏡前面,正慢慢脫下身上髒兮兮的圍裙。屋外有人歡快地敲門,一個少女的聲音說:
“姐姐,你好了嗎?”
“我還要等一等。”她下意識地回答。少女噔噔的腳步聲很快消失在門外,她把頭轉回鏡子,端詳自己的臉龐,回憶術士告訴她的有限信息。
一小時後,奪取了她性命的事情就會再次上演。她有一次機會去躲避它,只有一次。油燈昏黃的光在她身後的桌子上搖晃,讓她足以看清屋子裏的熟悉的陳設。她和妹妹的床安放在窗前,床單被窗外吹進來的風一下一下地撩着。落地鏡前映着一個可以說是相當漂亮的年輕姑娘:白皙的皮膚,柔軟的黑色短發,明亮的淺色瞳孔的大眼睛。她對鏡子裏的自己微笑。
屋外的少女又回來了,開始用力拍門,說姐姐,你還需要多久啊?
黛安娜這才想起來這晚工廠裏辦了夏日舞會。再過不到一小時的時間,難以預料的險境就要到來了,于是她對妹妹說,你先走吧,我待會兒再趕上你。
“你可真是的。”露娜說,“那我就先走了,你也快點,別遲到太晚了。”
她徹底脫下了舊裙子,靜靜聽着屋外大門合上的聲音。她跨過地上灰沉沉的衣裙,又把椅背上那條蕾絲繡花的長裙抱起來重新挂好,轉而換上了她平時工作時穿的,方便行動的工作裙褲。她拎了拎床腳處的一只小木凳,又取出了長柄掃帚,放在一起,坐在床邊嚴陣以待。還有二十分鐘。
忽然大門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随後伴随着的是門板砸在牆壁上的巨響。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歡歡喜喜地前往舞會的妹妹很有可能忘記了去給本就脆弱的門上門栓。
程姜合上電腦,拉開一點擱光簾,走到桌旁去整理抽屜裏的東西,是兩份包好的禮物。禮物明天就要送給屋子裏的另外兩個人,其中一份還是他提前知會了林穗夢,請她幫忙從外面買回來的。
明天,莘西娅就兩歲了。
與此同時,沈霁青要三十歲了。
時間過得真快。
他按住了胸口,那裏正在微微翻騰着。他盡全力呼吸,關上立式燈。
一小塊穩妥的黑暗懸在立式燈柔和的光線之上,沉甸甸地墜着。突然他感到一陣眩暈,似乎周圍的牆都如新牆內部般旋轉着,閃動着,向他倒去,讓他永遠無法從中掙脫出來。他心慌得厲害。
沈霁青就在走廊轉角的地方,他可以馬上去敲門。
似乎只要看見沈霁青,他就能感覺好一些,卻又不希望總是讓沈霁青看到這樣的自己。軟弱的,驚惶的,羞愧地需要他人安撫的自己。
為什麽他仍舊變成了這個樣子?
或許他生來就是如此。或許他注定生成這樣的一個人,死也死成這模樣。該注定的早早就注定了:借程月故之口,他早該了然自己的命運。
他想着,忽然忍受不了一般從床上彈坐起來,遠遠地看向覆蓋着月色的莘西娅的小床。他一動不動地坐着,長久地看着那裏,試圖回憶她長大的面貌。真奇怪,他看着一個不到兩歲的孩子想她長大的模樣,竟只需要“回憶”而無需“想象”。莘西娅已經死去很久了,但他仍然依稀知道她會是什麽樣子:那是一張棱角分明的,沉寂的,很早就老去的臉。
莘西娅。他對不起莘西娅。他忽然想,我帶你下世為人來,不論最初是什麽緣故,總歸不會是讓你死在我前面的。這是我欠你的。這是我的錯,我願意彌補。我願意為此付出我如今能付出的一切。
我願意不得好死。
他移開了目光,望向窗外。夜色低沉,月亮黯淡無光,也許正是因此他今晚才格外絕望。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他從未發現這個簡單的中文詞語會賦予他這樣濃重的解脫的快感。
人人都在避免這樣的結局,不是嗎?可是如果有人告訴他這将會是他的結局,也許他就不會日日夜夜如此痛苦了。
我答應你,媽媽。他跪坐在床上無聲地說,你是對的,我把她給你。我把她給你。
可是我怎麽能答應你?
我怎麽能把她給你?
除非我死了。
除非這一次,換成是我早早地死了。
如果是我早早地死了,你會一生順遂嗎?他聽見微弱的樂聲,心裏胡亂想着,胡亂祈禱着。那就讓應該死去的——讓我早早地死去吧。
請讓我不得好死。
程姜慢慢躺了下去,一番掙紮後終于進入到半睡半醒的狀态,看見模模糊糊的幻影。夜裏有夢,夢裏一片空曠的天空,上面一閃閃晃一只乳藍色的月,形狀大而鮮豔。他站在月亮劇場的屋頂上,程月故沒有走,他還沒有讓她徹底放棄他。他看着頭頂,他已經做完了作業,他見過路上貼冷灣大學——多奇怪,他們每年都湊不齊多少學生——招生的宣傳單。
他在幼年時代也曾幻想希冀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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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