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撒花! (27)

力,而是一根看不見的線從她頭頂伸下來,先拽起她的手腕,接着提起手肘,最後才是整條手臂。

程姜眼睛亮起一點光來。

他開始飛快地打字了。

作者有話要說: 再次感謝emmmm小姐姐的營養液 (

☆、chapter 77

到四月底的時候,程姜的劇本已經完成了大致稿。

劇本分為兩個版本,一個是手繪的小腳注的情節串聯圖板,一個則是手寫的,反複删改過的兩千來字的文字獨白。獨白的內容已經确定下來,發給了栾羽和林穗夢,後者已經開始着手錄音,并根據段間的舞臺指導控制語速。

林穗夢正經起來的聲音顯得有點冷淡,但沒有情感起伏的聲音後期配上背景音樂,再和栾羽的表演進行對比反而效果更好。因為決定了要添加多媒體的元素,所以程姜也開始磕磕絆絆地和栾羽一起到處找地方進行錄影。

錄影的作用是以一種現實的方式與栾羽的動作互相呼應,這樣會更方便觀衆的理解。

他們目前只拍過兩段:一段是因為攝影者跑動颠簸而造成畫面顫動的小路,一段是栾羽自己跌跌撞撞跑過開花的樹叢的側影。

因為栾羽不習慣露臉,所以錄影只截取了她下巴以下的場景,帶一點朦朦胧胧的美。

最後一段是純白背景下搖曳的木偶線和映在牆上的手的影子。因為找不到木偶,所以程姜把兩根牙簽交叉着綁在一起,下面用白色細棉線拴住高低不一的水筆,再在鏡頭前面微微晃動。拍出來的效果倒還不錯:誰也不知道線下面有什麽。

除了表演和取景,栾羽其實還需要說一句七個字的臺詞。

“能現場說出來效果會更好,但是緊張說不出來也沒關系。”程姜指給栾羽看,“就是臨到結尾處的這句。”

栾羽試了幾次,聲音确實和她平時說話的時候相比高了一些,但效果還是不行,只能作罷。據她說她自己的聲帶并無問題,但不知怎麽回事就是沒法大聲說話,從小就這樣。

好在所有臺詞全由林穗夢代勞也不是什麽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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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程姜平時喜歡在客廳工作,所以沈霁青專門翻箱倒櫃地給他找了幾個文件袋出來,這樣程姜就可以把紙張都收納好放在客廳的什麽地方,不怕被弄髒、弄折、或是找不到了。在創作剛開始的時候,程姜還會把材料都藏起來不好意思讓人看見。不過等大致的內容全都出來後,他就不再顧慮這個了。

文件夾一般會在沙發的四個扶手上輪流出現,而作者特地說明了沈霁青好奇想看的話可以随時打開,能提提意見當然最好。

沈霁青草草讀過了獨白,但他明顯對那一疊效果圖更感興趣。

事實上,程姜發現他喜歡看圖像類的內容遠遠多過看文字類的,因為月中他把翻譯好的《琴吻》拿給他看的時候,沈霁青很明顯看得異常吃力,往往會盯着書頁看許久而不翻篇。

但不管怎樣他還是堅持看完了。程姜考完試後就投了稿,同時也自己找地方打印裝訂了一份送給他,封面是自己手繪的:他除了人像外什麽都會畫,因此畫出來的大提琴筆觸精細,印出來很有一本正式的書的派頭。

沈霁青很愛惜地把書收好,但确實很少再次翻看它了。

“最近總有點控制不住的心煩意亂,大概是因為到了春天?不管怎樣,能最起碼保證工作上的內容不出錯就很不容易了。”他解釋道。

第二天早上他就發現自己的午飯盒子從一個變成了兩個。大的裏面是菠菜和黃豆肉絲,小的裏面是一小撮杏仁和片成五毫米厚度的一疊奇異果片。小盒子被告知讓他上午十點左右吃掉,裏面還夾了一張小卡片,正面是一個小火柴人,在大腦的位置花了一團亂線團;背面還是一樣的火柴人,不過臉上是個笑臉,懷裏抱着一個圓圈。

沈霁青把紙條小心地收好,放在一個小盒子裏。

他沒事就會把程姜的小紙條拿出來看,五六十張拿在手裏厚厚的一沓,很輕易地就能給他帶來一種虛幻的滿足感。他把紙條放回盒子,開始默默計算這樣的小紙條能攢多少。小紙條拿一個少一個,說不定哪天程姜就真的和他劇團裏的那個年輕姑娘(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也只遠遠見過一面,依稀記得眼睛很大)看對了眼,以後他的飯就做給她吃了。

沈霁青看了看表,離午休結束還有一會兒。忽然他的手機開始瘋狂地喊叫起來,他把它摸出來一看,是沈自唯。

自從他長大,自主地離開了這所房子後,盡管仍然回到了這裏。他仍然和沈自唯就此分道揚镳,後者也再也沒辦法傷害他了。沈自唯對他本來也沒有多少感情,他們兩個懶于作秀,因此沈自唯只有遇到要緊的、不得不通知他事的時候才會想起找他。

但沈霁青這時候心情正處于相對高點,不太想被這一通電話再拉下來,于是幹脆摁了靜音鍵,直接回到辦公室繼續寫報告。

那通電話在傍晚再一次響起。

不管是程姜還是沈霁青都習慣在另一個人接打電話的時候自覺回避開,不過程姜只和程月故一周通一次電話,而沈霁青自從程姜認識他起在家裏接電話的次數仍然一只手就能數的過來。

沈霁青的手機響起來的時候,正好還是莘西娅的晚間游戲時間。她新學了一個繞圈圈的小游戲,在學校裏沒玩夠,于是程姜和沈霁青只能在飯後一遍遍陪她玩“倫敦大橋塌下來”。

“倫敦大橋”得兩個人才能搭起來,所以沈霁青一拿着手機打手勢撤出一樓,游戲就沒得玩了。

他們只得改玩“找不同”。

“找不同”是一個挺無聊的游戲,好在沈霁青上樓不久後程姜的手機也響了。起初程姜有點驚訝,因為他和程月故一般是周末聯絡,而現在還是周五晚上。

程月故的心情不太好。

她體現得不太明顯,仍然一切正常地和莘西娅言語互動了一會兒,又問了問程姜的情況。然而作為和她一同生活時間最久的人,程姜對她的情緒變化了如指掌,只聽她話尾掩藏不住的煩躁的上挑音就知道她肯定有點什麽煩心事。

這個猜測在她比以往更快地結束了日常話題,轉而要求單獨和程姜談話時得到了證實。

他安排好了莘西娅自己先在地毯上玩積木,後退幾步坐在沙發上,問她:

“發生什麽了?”

“沒什麽大事。”程月故欲言又止,“只是……算了,他也沒有你的號碼。不,他可以從……這樣,小姜,不管我丈夫這幾天用什麽方式和你聯系,說什麽,都別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把他當成一條亂叫的狗就行了,好嗎?”

程姜知道她并不是因為愛情跟沈霁青的父親結婚,但她不管是态度還是用詞顯然都不太正常。

“他要和我說什麽?”

“他知道你不喜歡女人的事情了。”

程姜大腦空白了一瞬間。起初他不明白,但幾乎在他明白的瞬間,他什麽都想到了,這才有些慌亂起來。

“他會告訴沈霁青嗎?”他問。

“你會不會抓重點?”程月故氣憤地問,繼續講道:“關鍵是他的态度很奇怪。特別激烈,說是暴跳如雷都沒誇張。他自己撕扯自己的頭發,在客廳裏到處走,還差點兒打……他還砸牆。我都不明白他是怎麽知道的,但他跑過來向我質問,提到小孩的時候尤其快瘋了。我就不明白了,我一句話都沒說呢,他自己在那兒喊什麽勁?”

“他沒打你吧?”程姜聽出來了她沒說完的半句,追問道。

“他倒是敢!不過他哭了,然後他出門去了,一句話也沒再跟我說——那個神經病!我覺得他是要和我搞冷暴力的那一套,誰知道呢?那對我可沒用。”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沈霁青問。

“我他娘的當然知道!”沈自唯吼道,“你還需要我說第二遍嗎?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一周之內讓那個性變态和他的小雜種打包出門。你知道我當年花了多少錢才把你的問題治好嗎?”

相比于他,他的兒子頗為鎮靜地問:

“你這段話也和程阿姨說過了嗎?”

“她?”沈自唯不耐地說,“你提她幹什麽?我算是想明白了,她和那個玩意兒斷絕關系幾年說不定也是因為這個。她肯定也羞于讓他們和你住在一塊兒,只是不好意思承認罷了。你聽懂我說話了嗎?”

沈霁青面無表情地拿着手機,一句話,一聲呼吸都沒有發出來。

“你聽沒聽見?你死人了?”

沈霁青友好地說:

“你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明白了,但我有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要告訴你。”

“什麽事情?”

“他們不走。而且等我死了,我還準備把房子給那個女孩子——你不該把它挪到我名下,因為現在是我做主了。我不管你樂不樂意。”

“你怎麽敢——”

“性變态?小雜種?當然,我在你這裏想必也得不到什麽好詞來形容。但是那又怎麽樣?這樣形容我們的你自己也算不上什麽道德标杆。”

沈自唯嚷嚷了什麽,大概是“我是你爸”一類的話。

“不,”他幾乎是高興又惡毒地回複他,“你是一個剛愎自用、自私無情、道貌岸然且外強中幹的老東西。你只配被這麽說。”

“你——”

沈霁青挂斷了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耐心和閱讀,鞠躬~

☆、chapter 78

沈霁青放下手機,設置好靜音,再把和沈自唯的通話記錄删除。

他給自己一點時間消化沈自唯透露出的信息,慢慢走到衛生間裏,撩起冷水擦了一把臉。他不顧臉上的水珠睜大眼睛看向鏡子,裏面那張臉上布滿水痕,像是流不盡的眼淚。

他定定地看了它一會兒,才慢慢仰起頭,睜大眼睛,又用力閉上。重複幾次後,他擤了鼻子,又用冷水敷眼睛,很快把還沒來得及形成的紅印消了下去。一切過程結束後,他重新看向鏡子。像是摁下了播放鍵一樣,鏡子裏的人嘴角開始緩緩上挑,幾秒鐘後徹底定型,之前水淋淋的表情已經徹底消失了。

不僅消失了,鏡子裏的人還看起來很開心。

微笑看起來還是有點傻,但總比沒有好。

這是最安全的表情,除了它,他實在想不出什麽其他的表情來面對別人。

我是一個怪物嗎?

是她告訴你的。是他告訴你的。

你恨他們嗎?

你認為他們是否正确?

沈霁青?

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後,他才開始渾渾噩噩地接受自己的取向。但即使如此,他仍然覺得他們是一個很可憐的群體。像是一個流落地球的外星人,手裏拿着一個特殊的探測器,只有另一個同樣出身的同伴才能接收到信號。他們在渴望同類的同時卻又不敢讓也許懷着敵意的地球人看出一點眉目,于是只好步履維艱,戰戰兢兢地把探測器藏起來,卻仍然不甘心地偶爾放出一點動靜。

程姜也有一個同頻的信號探測器。

他想起自己以前和程姜相處的瞬間。被悄悄種了一個冬天的金盞菊,醫院裏攥在一起的兩只手,飯盒裏的小紙條。“比我大一點的。”程姜說,他不習慣這個話題。

“姐弟戀嗎?”他打趣道。

程姜對他大概也是有感情的,只是兩個縮手縮腳的人圍着半透明的窗戶對視許久,卻沒人有試着戳開窗戶紙的勇氣。

可是也許可以得到所想所求的那個人是“沈霁青”,它對應着程姜的全部幻想,可他算不上一個人,只是一張質量很好的包裝紙。包裝紙裏面的東西是什麽不得而知,因為只要可能,它不願意讓任何其他人看見。

他藏在裏面有多久了?十幾年。

剛從醫院出來的半年是最難以忍受的。任何微不足道的小事,像是雨傘撐開的時候卷上去,找不到大衣上掉了的紐扣,或者是沒法看一眼就解開同桌問他的題,都像是一層一層呼嘯而上的海嘯,将他一遍遍淹沒其中。期間他不小心弄丢了同桌借給他的一支筆,雖然同桌表示沒關系,但他為這一件事來來回回想了好幾天。

為什麽連一支筆都看管不好呢?他很喜歡那支筆的。為什麽我那天忘記了帶鉛筆盒?老師總是說什麽來着?上學來不帶鉛筆盒的學生……

曾經出現在醫院病房的男孩同他如形随形。

你只會給人帶來麻煩。男孩說。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真沒用啊。

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也能被歸咎于對自我的痛恨。自罪像刺破皮膚的毒牙,刺入時是生不如死的劇痛,但拔出後則能加難熬,因為不知道下一次攻擊是什麽時候。他只是在彷徨裏無意中給毒牙的主人喂了一塊名為恐懼的肉,後者卻認了主。他一次次竭力把它打發走,然而不論他如何逃離,被獨自丢在路邊的惡犬已經認了路,又一次次嗅着他的氣息一路爬行回來。

他在前面跑着,時不時一回頭,随後停住了,因為他看見同桌從語文辦公室裏出來,問他:

“你站在這兒做什麽?”

“就等你來了。”他小心地回答。

“還是你夠意思。”同桌一把攬着他的肩往教室裏走,“‘老幹媽’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一點就炸,我正好撞到槍口上,叫她訓了半天。”

“我的老天爺。她都說什麽了?”

“也就是她老嘚啵嘚啵的那堆話。話說你今天精神不錯啊,可比你前段時間蔫兒了吧唧的樣子好多了。”

“是嗎?”

“那當然。”

那天之後他的異狀莫名其妙多了一個,且比往日的任何一個還要難以啓齒。只要一離開人前,他就會機械性地淚流不止。他的雙眼是出了故障的水龍頭,水管時不時就會炸裂,但出水口無知無覺,流淚也并非是為了任何一件具體的事。

事實上他不覺得那毫無感情地離開他身體的鹽水能算作“眼淚”。但它們算是什麽呢?他就這個問題也想了很久,最後覺得是血。

透過血,他看見更多的血。什麽都有可能傷害他。

你這樣有什麽意思?時刻伴随着他的那個男孩問,閑得慌?

我也沒有辦法。

怎麽這麽內心脆弱?比你慘的人多得是。你看電影和小說裏面的主角,從小到大受過多少苦,最後不都自己熬過來了?再看看你,沒用的,沒用的東西。

不過這麽一點小挫折,你要死要活地幹什麽呢?

你怎麽好意思?你怎麽好意思?

你活着有什麽用呢?

他不是的。這麽多年他都熬過來了,他從來不是脆弱的人。等他長大,等他有能力主宰自己的生活,等他徹底離開這個陰沉病态的家,等他能重新開始,等他……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和同桌一起騎車回家。這時候他已經完全恢複了往日的成績,性格也重新變得陽光開朗。他們玩玩鬧鬧地打了半天嘴仗,才散夥各回各家,走的是兩條不一樣的路。

他目送同桌的背影消失,立刻下了車,推着車龍頭慢慢往小區的方向走。看到家裏亮起的燈光和柳江茵映在客廳裏的剪影時,他掐一掐自己的小臂,準備好一個微笑。

他就算是以前也不是這麽喜歡笑的,但他知道學校裏的其他人喜歡看見他笑,因為這樣就說明他很好,不需要任何多餘的、耗費精力的關照和愛護。這是最方便的一個表情。後來他笑不出來了,就只能從頭開始練習。

他練習了很久。

他喜歡假裝自己像是戴口罩一樣把一張笑臉戴上去,盡管過程并不簡單。他把它抻直,拉平,讓它平滑地,嚴絲合縫地貼在他身上,戴好後又整理許久。笑容起初仍然有些僵硬,但它随後适應了他的五官,逐漸和自己融合得天衣無縫。他運用它:微笑,傻笑,大笑。這些笑遮住那個空洞的地方,讓他暫時以為自己不再是那個病态可憐的人。

這是他的特異功能:不管原本是怎樣的心情或表情,只要有人來了,他就可以轉過頭,條件反射地露出一個最适宜的親切表情來。

男孩在笑。他笑得真好。

我是一個怪物嗎?

不,你不是怪物。

你只是……只是壞掉了。

他才十五歲。三年,說得容易,他怎麽才能堅持到那個時候?

他可以離家出走,他早就想這樣做了。可是他能走到哪裏去?柳江茵從來不給他零花錢。不管他要買什麽東西,必須先和她報告。他連公交卡都不被允許自己持有。公交卡和保險櫃,多奇怪的搭配……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拿起洗手臺上的什麽東西,也許是一只大號的沐浴露瓶子,也許是一個裝飾花瓶,又或者不在洗手臺上,而是地上的一只小木凳子。重物在聲嘶力竭的崩潰裏撲向那個笑得停不下來了的男孩,好像一聲槍響。家裏沒有人,他便在無數個自己向他撲來時放聲尖叫,尖叫聲在虛空裏繞了一圈,打了個死結才落下來,落成歇斯底裏的狂笑。

他等着那一天,讓他一定可以重新開始的那一天,可只等了兩分鐘他就絕望了。他哭得喘不上氣,終于慢慢抽噎下來,沒了聲響。

男孩獨自站在滿地的鏡子碎片中,兀自微笑,瑟瑟發抖。

程月故繼續左右而言之,罵完沈自唯後就基本上住了嘴,既不說程姜可能會聽到怎樣的辱罵恐吓,也不說現在她那邊具體是什麽情況。程姜追着她問了許久,等莘西娅的找不同都快結束了,才忽然想起來最重要的一點,也是剛剛程月故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那他會告訴沈霁青嗎?”

“我覺得會。”程月故說,“以他那德行,估計第一個就要告訴他兒子。不過我看小沈是個挺好挺開明的人,加上本來和他爸也不對付,估計不會對你橫眉冷眼。但要是他也接受不了,我盡量幫襯你再重新安排個住處。好嗎?”

“他不會的。” 程姜說。

話是這麽說,但其實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他猜到沈霁青上樓也許就是和他父親通電話,但等到他下樓來的時候,程姜沒能從他那張和往日一樣,只是有點誇張的嬉皮笑臉的臉上看出一點端倪。

雖然已經破除了固有觀念,但他還是承認程月故在一定程度上判斷事情還是很準确的。

所以他隐隐覺得沈霁青其實已經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耐心的閱讀,鞠躬~

☆、chapter 79

既然已經猜測到沈霁青可能已經對他的性取向有了了解,程姜便開始不安起來。

他想象自己若是處于沈霁青的位置會有什麽看法,但怎麽想都覺得不自然。雖然他近期已經少有做夢,但禁不住日有所思,有一次還夢見了沈霁青坐在他對面,饒有興趣地問:

“那莘西娅是從哪兒來的呢?”

這個問題确實很有沈霁青的風格,但不管怎樣,沈霁青什麽也沒有問。程姜又胡思亂想了幾日,才明白也許沈霁青的不表态才正是他的态度。

可是又過了兩天,程月故又給他發了信息,說讓他完全不必擔心沈霁青接受不了的事情了:她套出了有可能是沈自唯對“這種事”厭惡又憤怒的主要原因之一。

他拿着電話,瞠目結舌。

沈霁青也是?

但假如确實如此,為什麽沈霁青又想要假裝一切如常呢?

可是若說沈霁青完全表現得一如既往,那也并不确切。事實上,程姜在随後的幾天總覺得他說話做事都有些心不在焉,例如周末沈霁青出門去商場的時候程姜特意強調要買蒜,他卻買了一袋子生姜回來。

“你看看你,”程姜無可奈何地說,“中午打算吃什麽,姜泥茄子?”

“你可以創新試一試嘛。”沈霁青底氣不足地回答。

蒜泥茄子被很快地改成了肉末茄子,且為表示歉意,沈霁青史無前例地一個人就幹掉了半盤。程姜記下他可能喜歡吃茄子,隔天工作日的時候又把剩下的茄子炒了,給他往飯盒裏裝了滿滿一盒。

飯盒就放在桌子上。程姜一邊洗碗一邊叮囑沈霁青自己把飯盒裝起來,結果等兩人告完別後大門一聲響,他再一回頭,竟然看見飯盒仍然好好地擱在原地。好在沈霁青的一貫上班路線是乘坐交通工具,所以程姜很輕易地在公交車站趕上了他。

“你最近怎麽丢三落四的?”

“忘了忘了。”沈霁青嬉皮笑臉地雙手合十表示感謝,“不過要是真忘帶了也沒關系,我可以在單位食堂湊合一頓,實在不行就當節食減肥。”

話雖如此,但是以沈霁青現在的身材,假如忽略身高不計的話,其實很難說清到底他和程姜之間哪個看上去更弱不禁風。

“下次可不能忘了啊。”

沈霁青再三保證絕對不會,且說到做到,很快又調整回了原來的充滿秩序的生活習慣,沒再犯什麽糊裏糊塗的小錯誤。

直到等程姜翻譯二級考試通過的喜訊傳來之時,他終于搞了一件大事出來。

這一年氣候一直十分溫和,春季偶爾下一點小雨,雨絲淅淅瀝瀝的,并不打緊。此時正值盛夏,終于迎來了第一場傾盆大雨,半夜就把程姜驚醒了。

他先是睡眼朦胧地在床上緩了緩,才聽着雨聲爬起來,到樓下關一樓客廳的窗戶。走到窗臺邊一看,才發現大雨來勢洶洶,這會兒已經潲進來不少雨,幸好家裏有客廳不拉窗簾的習慣,窗簾才幸免于難。

想到轉天莘西娅又要去幼兒園,程姜又開始憂心起來。擔心她又淋雨着涼,他便決定假如早上雨還沒停,就給她請一天假,反正是星期五,又有他在家照料。

到了第二日早晨,雨已經停了。

然而雖然已經早上七點,窗外仍然黑沉沉一片,程姜怕半路上又下起雨,于是仍然給莘西娅請了假,讓沈霁青自己一個人出門上班。臨走前,沈霁青還一如既往地和莘西娅開玩笑,表現出對她特權的十分羨慕。

“下雨天不出門可是人生一大美事,小乖乖。好好珍惜這幾年,等你長大了,就不得不風雨無阻地出門幹事兒了。”

程姜替他把雨傘找出來,把不得不出門的大人送到門口,目送他消失在重新出現的雨幕裏。

這一回的雨并沒有夜裏的那樣厚重,但家裏一整天都陰冷陰冷的。

臨到下午五點鐘的時候,雨又大了起來。

程姜已經做好了雞絲面,讓莘西娅先吃完了她的那份,自己則等着沈霁青回來一起。也許因為下雨的時候堵車比較嚴重,沈霁青直到六點還沒有到家。他只好把沈霁青的那份面繼續溫在鍋裏,給自己盛了飯。

他給沈霁青發了信息,讓他慢慢回來,不要着急,記得帶傘,對方沒有回複,應該是路上沒有無線網。

等到晚上七點多,沈霁青仍然沒有回來的跡象,又三次沒有接電話的時候,程姜終于坐不住了。

起初他想着是不是沈霁青的手機丢了,又在外面碰見了同事或者朋友,所以耽誤了回家。程姜開始翻箱倒櫃地找通訊錄,家裏并沒有這種東西。他在地板上坐着,把抽屜一個個重新推回去,心裏也明白沈霁青臨時受到邀約的可能性着實不大:此前這種情況以前從來沒有過。

從來沒有過。

程姜推抽屜的動作停住了。

他和沈霁青在同一個屋檐下住了兩年,幾乎從未見過沈霁青因為工作和例行購物外的事情出門,而少有的幾次不是因為莘西娅就是因為他。沈霁青每天準時出門,準時回家;他的性格分明不像是時時刻刻都要宅在家裏的那類人,可他又似乎根本沒有任何單獨的娛樂或者交際活動。

但他此前竟然從來沒有覺得什麽不對。

尋找通訊錄未果後,程姜又給沈霁青打了一個電話。

沒人回應。

他聽着電話裏的等待聲漫長地響了一陣,還是因為無人接聽而挂掉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該為聽見的不是“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而感到慶幸。

程姜憂心忡忡,盡量不去想那種雨夜出車禍之類的圖景,而是終于準備出門找一找。莘西娅不能單獨留在家裏,他只能把她領到上一次沈霁青寄放她的鄰居家,十分歉意地請對方幫忙看顧一下孩子,并保證莘西娅很乖。

臨走前他和莘西娅告別,說沈霁青今晚有點事,需要自己去接他。

莘西娅對這個信息接受良好,還笑眯眯地和他揮手告別。

程姜準備得很周到。擔心沈霁青中途自己回來卻見到家裏沒人,他還找出一張打印紙,在背面寫上了自己出門尋找,莘西娅在鄰居家雲雲,貼在了大門上。

最後他拿好自己的鑰匙、錢包、公交卡、手機和傘,踩着水走了出去。

沈霁青能去哪兒呢?

假如他們是在一本小說裏,自己走失了的角色一般都會跑到對自己有重大意義的地方去,其中墓地被列為最常使用的地點之首。沈霁青的繼母去世多年,但兩人關系似乎并不好,所以這個假設的方向一定不正确。

但想到對于沈霁青最有意義的地方,程姜除了他自己住的房子外也想不到其他的了。

也許他只是去了以前經常去的地方。

然而程姜和沈霁青一同出門的次數不多,其中大部分次數還只是擔任程姜的司機。

他總不可能跑到商場裏去吧?

雖然知道這樣想不靠譜,但程姜已經想不到其他了。他先搭公交車去了他們常去的商場,從地下到四樓轉了兩遍。期間他被調到最大聲的電話響起,他低頭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程姜想也不想地接通,期望是丢了手機的沈霁青在借他人的手機聯系他。但話筒那邊的女聲在說:

“您好,這裏是……廣告公司……”

他這時候已經出了商場大樓,挂斷電話的時候險些把手機掉進一個水坑裏。沈霁青還可能去了哪兒呢?

上次的那個萬聖節主題公園,市圖書館的廣場,或者是醫院?

前兩個地方離他所在的坐标太遠,來來回回又要浪費不少時間。只有醫院離商場的位置很近,他便也跑了一趟,意料之中的一無所獲。他并不是因為沈霁青可能去哪裏而去那些地方找,而是他心慌得厲害,只能靠這種方式給自己找事情做。

想一想,假如沈霁青是自己找了個地方待着,他不會下這麽大的雨跑到一個他不知道的地方去。

也許他已經回家了,也許他就在小區裏……

對于小區,程姜實際上更不抱希望。可是他在外面一通亂找也毫無用處,只好打道回府,不甘心地打着手機的手電筒繞着整個小區轉了一遍。雨已經重新漸小,雖然雨絲下得極密,但已經輕飄飄的,不是那種能把人淋得透心涼的大雨了。

程姜收了傘,踉踉跄跄地反反複複四下張望,頭腦裏一片空白。

手電筒的光乍看很亮,但投射到遠處就顯得薄薄的一層,照出來的東西都很模糊。他照了紅磚牆上空無一人的樓梯,照了路邊的長椅和花圃,又遠遠地照了一下人工湖中心的亭子。亭子十根柱子的形狀在微弱的光下一根根顯得很清晰,但其中一根柱子旁邊像是立起一個像是橋墩的形狀,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不,那不是橋墩。那分明是……

分明是一個人弓着身子一動不動坐着的剪影。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耐心的閱讀,鞠躬~

☆、chapter 80

淩晨一點半,程姜在人工湖中央的亭子裏找到了渾身濕透的沈霁青。

發現夜半人工湖上亭子裏的人影之後,程姜立即覺得高懸在心口處的什麽東西終于能好好地落下去了。而不管是什麽東西落了下去,一同落下的還有程姜連續跑了近五個小時的,已經開始打顫的雙腿。

他膝蓋一軟,直接跪坐在一灘積水裏,自己卻顧不上褲子小腿處全濕透了的事情了。

這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地覺得全身因為疲勞和心力交瘁而脫水(在一個雨夜,聽起來有點奇怪),一陣一陣地覺得胸腔開始劇烈收縮,又感覺險些落下眼淚來。剛剛漫無目的地尋找的時候,一系列車禍、謀殺、失蹤之類的詞在他腦海裏已經閃了個遍,這會兒一切恐慌都沒有了,他仍然止不住後怕。

期間他甚至來不及去想為什麽沈霁青會在下班後出走而不回家。

但随後他又不安地想:亭子裏的真是沈霁青嗎?

程姜半天才爬起來,浸滿了水的褲管沉甸甸的,即使在初夏的夜晚也讓他遍體生涼。他趔趄了兩步,才想起來可以扶着人工湖旁邊的圍欄,一百來米的路,走了近十分鐘才走到頭。他覺得自己的腳步聲巨大,但離他幾步遠的人恍若未聞。

一看見那人穿的衣服,程姜就又一次站不住了。

那确确實實是沈霁青。

沈霁青在以一種很奇怪的姿勢坐着:他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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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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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