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撒花! (33)
一扇小窗,有人從小洞裏給他遞來許多藥,裝了滿滿一袋子。他沒費神去記那一大長串西藥名,打包好後就轉身過下一扇門。
在其中一站的時候有人和他說:
“……只是衆多疾病中的一種而已。我們不應該怨恨它,因為它的存在是在告知我們一些我們需要關注的事情。比如像你這種情況,一般都是在刻意地去壓抑自己的負面情緒,而生病正是你的潛意識不堪重負發出的信號。壓抑的情緒和需求不會消失,只會在積壓之下崩潰。而假如一直阻止自己表達真實情緒,在人際關系中也就永遠無法獲得平等,這樣反而是更加有害的。你能邁出第一步來尋求專業幫助,這已經很好了。是很好的開始。”
她還說:
“心理問題其實和許多其他的苦難一樣,都是可以跨越自我的機會,哪怕它出現的形式可能不太好。”
他向她道謝,打開了最後一扇門。門外刮着風,天确實很藍。
“半個月的藥。”回家路上沈霁青颠了颠大塑料袋說。袋子不重不輕,就是細細的帶子很讨人厭,他和程姜只能輪流抱着。到了十字路口,程姜把一只手伸過來,牽住他壓在塑料袋下面的一只手,穿過車流。
“就怕有副作用。”程姜說,“但這是目前最安全的辦法,所以我的想法是你先吃幾個月看看,等一切基本穩定了再試着停藥自愈。走一步看一步吧,你覺得呢?”
沈霁青沒說話。程姜又問:
“你現在在想什麽?”
“我在想你媽媽。今天晚上……”
程姜把他手上的塑料袋接過來。
“她一直很喜歡你的,別緊張。如果說不出話來也沒關系,不是還有我嗎。”
“就這樣了?”
女人化濃妝,氣色總體卻還不錯。她大概是正坐在一張桌子前,背後光線很暗,只看得清她一只耳朵上的水晶耳環因為光線反射而閃閃發亮。她托腮坐着,饒有興趣地透過屏幕挑眉看着她的兒子。
程姜小聲回答:“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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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月故笑起來,那只水晶耳環抖得一顫一顫。她微微偏了頭,對屏幕裏坐在靠左位置的人說:
“霁青啊,叫我一聲?”
程月故心情不錯,所以這段視頻通話持續了近四十分鐘,主要都是她在說話。沈霁青和他父親似乎已經基本上斷絕了關系,所以他這時候才知道沈自唯腦溢血住了院的事情。程姜小心地觀察他的臉色,但沈霁青只是看起來有些茫然,并沒有過大的反應。
“我知道了……媽媽。”
沈自唯已經被搶救了回來,只是難以避免地留下了言語吞咽障礙的後遺症。
他這樣難以勝任公司的其他工作,不得不長期休養。而不知是何原因,他到了這樣的年歲竟然沒有提前指派任何繼承人或是知根知底的親信,所以他手裏的權利全部落到了後來居上的程月故手裏。她沒有受過高等教育,在這方面卻如魚得水,已經差不多徹底代替了沈自唯原來的位置。
程月故對她自己趁人之危這事沒有什麽良心上的負擔,而沈霁青居然還真的不在意,這件事就糊裏糊塗地過去了。
“沒什麽奇怪的,他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匹獨狼,大概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會需要有人來接班。”後來沈霁青說,“不過他是該好好休養休養了。”
程姜到最後都不知道沈霁青的父親對于他們兩個一起是一種什麽态度,不過沈霁青說沈自唯的看法無足輕重。他們在關系徹底穩定下來後第一個告知的就是程月故,其次就是程姜的兩個女性朋友。
周末排練的時候,程姜把他領到了林穗夢家。
“月亮今天沒來?”林穗夢招呼他們進了客廳,“啊,你好。這位就是你在群裏提到的那個會拉琴的?”
“你好。”沈霁青有點生硬地回答。
林穗夢滿不在乎地一笑。“先生看上去有點眼熟,”她回頭看了程姜一眼,“是上次演出時一起來的朋友?”
“是……不是。”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程姜總覺得和外人主動說起這種事有些奇怪,難免有點磕巴,“他是我的,呃……”
栾羽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啊”了一聲。
“是你的’那個’?”
“對。”程姜順勢斷句斷在了那裏。
“哪個?”林穗夢問。
沈霁青已經把裝着琴的袋子解了下來,沉默着拄在身前。程姜看了看他:“我們……”
“我明白。”林穗夢大笑起來,終于打斷了他,“不逗你了。你叫什麽名字來着?”
“沈霁青。”程姜替他說。
“好吧,沈霁青。”林穗夢說,“小程已經和你介紹過我們是誰了吧?我是個算不上策劃的策劃,栾羽是個算不上演員的演員,小程自己是個算不上編導的編導,反正我們這個劇團就是為了開心嘛。”
沈霁青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你看他開心嗎?”林穗夢指着他問栾羽,後者也不答話,笑着走了。
閑聊休整片刻後,四人就要下到地下室去。沈霁青又把大提琴背了回來,空出一只手來抓住程姜的衣角。去年用來充當演出背景布的黑絲絨仍然挂在牆面上,前面的投影已經打好,随後被打開的則是女聲的錄音:
“他向我來了信……”
琴弦沙啞地響了兩聲,随後有低低的樂聲緩緩流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耐心的閱讀,鞠躬~
☆、chapter 96
沈霁青原本的大提琴據說是他上小學的時候買的,尺寸就是标準的成人大提琴尺寸,也不知道他那時候不到十歲的年紀是怎麽拉的。
琴質量想必很好,也是被包好了妥帖存放在袋子裏的,但怎樣也架不住十年的廢置,被程姜從儲藏室裏挖出來時已經完全無法演奏了。
他們把那把已經被時間腐蝕得不成樣子的大提琴放回袋子裏,站在那裏看着它,像是在俯視棺木裏的屍體。
随後沈霁青說自己可能需要一個人待一會兒。
程姜帶莘西娅去廚房洗菜的時候他還在那裏呆呆地站着。中途他回了一次頭,見沈霁青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起初他以為沈霁青是上樓靜坐去了,但随後他聽見儲藏間門口噼裏啪啦地一陣巨響。
他猛地回頭,看見沈霁青又把那把琴拿了出來,正掄起一把椅子把它重擊成徹底的一攤碎片。
在程姜看向他的時候,他正以最後一擊徹底粉碎了上面最大的一塊。
“你……”程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咚咚,咚咚咚。”莘西娅說。
他們茫然地隔着半個客廳對視,随後沈霁青忽然解釋說:
“我想把它入……埋起來。”
程姜有問他為什麽,但沈霁青沒回答。他們把所有碎片掃起來裝好,在院子角落種的東西最少的一塊地方花兩天時間挖了一個坑,期間還清理出了無數褪了色的碎玻璃片。
沈霁青把碎塊一股腦倒了進坑裏,兩個人再輪流把坑填平,莘西娅負責把土踩實。
“拜拜啦。”她說。
“拜拜啦。”沈霁青同意道。
程姜把碎片收好扔在了垃圾桶裏,開始洗手收拾。等他準備回房間的時候,發現沈霁青仍然在低頭看垃圾桶。
“你在想什麽?”他問。
“沒什麽。”沈霁青說,“我就是想……可能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會買新的擺件了。”
不久後他們就到附近的樂器行裏買了一把新琴。值得一提的是那天回家路上沈霁青又偶然發現了莘西娅的玩偶的實體店,跑進去給她買了新的熊熊。
莘西娅非常高興。
程姜喜歡在睡前的時候第二天要放在便當裏的紙條。莘西娅上周剛剛反饋說她的幾個朋友對她飯盒裏的紅燒肉非常感興趣,所以他打算明天給她多裝幾塊。他寫道:
【祝Cee和朋友們笑口常開 :D】
一般這時候沈霁青都會因為藥物反應而早早躺下。雖然抗抑郁藥物确實有緩解頭痛、胡思亂想和睡眠不良的功效,但副作用也不算小。幾乎所有藥都會或多或少地加重他的性功能障礙。
他每天晚上吃的這一種就會讓他頭暈惡心,這還算是好的:因為還有一種會讓他渾身發抖難以視物。
“我就不信我自己好不了了。”他也起了鬥志,說。
三個月後他第一次嘗試停藥,只是偶爾去一趟醫院做心理咨詢。後來他連心理咨詢也不怎麽做了,但情況看起來倒是好了許多。程姜剛準備把小紙條疊起來放到床頭櫃上,他就湊過來,非要再加一句。
可等程姜把筆給了他,他又不知道該寫什麽。
程姜也沒有催他。許久,沈霁青寫道:
【紅燒肉非常高興能為你帶來幸福】
他想了想,又寫:
【祝你球賽比賽順利】
“球賽得下個月呢。”程姜友善地提醒道。
沈霁青眨了眨眼睛。
幼兒園體育活動舉辦當天的陽光有點晃眼。程姜給莘西娅重新梳了一遍頭發,橡皮筋被扯到極致,終于險險紮緊了第三圈。他最後檢查了一下是否有一縷頭發沒梳上,再給她別好發夾。
“這下夠高了吧?”
莘西娅喜歡把馬尾紮的高高的,據說這樣跑起來後面會一晃一晃地像是松鼠尾巴。為了方便清洗,她的頭發長度一般控制在及肩的位置,所以松鼠尾巴非常短,動起來一跳一跳的。
還有一場才輪到她上場比賽,她有點坐立不安。
幼兒園的兒童年齡層從兩歲一直跨越到六歲,考慮到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之間發育得水準不同,所以分成了兩批。兩歲的不上場,三、四歲的一起比賽,五、六歲的一起。
所有參加踢球活動的孩子被分成紅黃藍綠四個顏色,最後評分的時候是看哪個顏色能贏。莘西娅抽簽抽到了藍色,于是穿了一身藍。她本來并沒有藍色的套裝,最後還是給她新買了一條藍色運動褲,再搭上一件藍白條上衣湊合着用。
在一些小方面格外吹毛求疵的莘西娅本人不太滿意,好在她在這方面的注意力也沒有停頓太久。
可能還是天生性格使然,莘西娅在家裏再怎麽折騰,一到外面就好像被按了開關鍵一樣,至少每次女教師和程姜溝通的時候都委婉地反饋說她“太文靜了”。好在她總是會跟在至少一個小朋友後面,從來不讓自己落單。
觀看綠隊和黃隊比賽時,周圍的其他孩子都有事可做。或者和家長說話,或是看着場上的比賽,只有莘西娅幾乎一言不發,站起來又坐下。
然後程姜拍拍她的背,看着她到場上去了。他本意只是和沈霁青兩個人看看她跟在一群小孩中間跑,但五分鐘內,他發現不止是他們兩個,所有的觀衆都開始看她。
說真的,他們沒有理由不看她。
女教師對莘西娅踢球的評論居然沒有誇大。如果說之前的比賽大多是兩隊小朋友們勢均力敵,那有莘西娅的藍隊基本上是在将紅隊壓着打。她是一衆小孩中長得最高的那個,跑動起來卻速度飛快,身形靈敏狡猾,腳碰到球時十有七八能踢中。開場十分鐘內,她已經進了兩次球,正和一個穿紅衣服的男孩膠着着試圖踢進第三個。雖然都是小孩子,但紅隊兩次失利,不由得也更加努力地搶球,拼命地試圖自己也進一個。
下面的一排小孩哇啦哇啦地喊起來了,程姜聽不清楚。他坐在那裏想着莘西娅,想着她如何在過去帶給他痛苦和歸屬,卻罕有現在這種隐秘的自豪。好像一個聲音迫切地直起腰來,準備向着四周宣布:那是我的女兒。
他莫名地迫切想要把這句話說給什麽人聽,但讓他在同一排随便找一個不認識的家長來這樣說是他決計做不到的。
程姜把這句話含在嘴裏許久,最後只能倒給坐在旁邊的沈霁青講。
“我知道。”沈霁青笑起來。
程姜轉過頭去,溫和地看着他。沈霁青被他看了幾秒,終于慢慢收了臉上的表情。
“沒關系。”
忽然沈霁青又補充道:“也是我的。”
“也是你的。”程姜同意道,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
沈霁青這近十年來笑出了習慣,雖然已經坦誠相待,一時仍然改不回來,每說一句話就要下意識地抽動一下嘴角。他經常需要程姜提醒才曉得把表情收回去,而這很重要。
因為它是第一步。
看比賽前,沈霁青在路上順便拐到西餅店裏又買了一盒乳酪小蛋糕當點心吃。這次品種齊全,但為了均衡考慮,他兩種口味各買了兩個。程姜對這種蛋糕的口味沒什麽挑剔的,随手挑了一個藍莓的,沈霁青便吃了一個黃桃的,剩下兩個不同口味正好留給莘西娅下場後墊肚子。
程姜三兩口把自己那份吃掉,忽然問:
“去年在你家看見的那□□身卡早就到期了吧?”
“那是月卡,前年就到期了。”
“你想沒想過再辦一張?就在地鐵口對面的那個,我記不清名字了,但咱們上次去那邊的時候見過的。你可以每周去一兩次,聽說還是有幫助的。”
“說不定呢。”
因為是紅藍隊的比賽,穿着對應顏色衣服的孩子此時全都湧到了第一排。下面的小孩子們鬧得聲音更大了,程姜隐隐約約看見一個穿藍色衣服的小女孩在和女教師說話。随後她忽然站了起來,兩只手攏在一起大喊:
“程玥!”
她喊了兩聲,旁邊一個同色的男孩也站了起來,緊接着的是越來越多的孩子。他們中沒幾個人平時認識莘西娅,也都不一定知道代表着她名字的到底是哪兩個字,但這不妨礙他們站在那裏拼命地一疊聲吶喊。莘西娅靈活地一錯身,帶着球從兩個紅衣服小孩之間竄了過去,此時所有穿藍衣服的孩子都站了起來,頗為整齊劃一地尖叫:
“程玥!程玥!程玥!……”
女孩沿着場地把對面的球員遛了半場,忽然擡腿猛地一踢,那顆球夾着風進了球門,發出一聲鈍響。前排爆發出一陣巨大的歡呼和嚎叫,莘西娅紮的高高的馬尾辮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她轉過身來。
即使隔着許多米的距離,即使她不一定在看他,程姜也能看見她的眼睛在閃閃發亮。
前排的喧鬧聲仍未停止。
程姜數了數:共有四十六個藍衣服小孩在鼓掌。
作者有話要說: “……我坐在看臺上看着,突然特別想要成為把球踢進球門的那個人,因為所有人都會沖他尖叫吶喊。我不敢下去和他們一起踢球,因為知道我肯定踢不進去。我想問體育老師等比賽完了能不能讓我也試一試,但她沒有聽到。我不可能再重複一遍了。我走回去,坐下,沒有一個人看到我。”
——NIGHT, 9 莘西娅生前日記選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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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7
藍隊最後贏了。程姜對照着積分表算了算,發現其中莘西娅的貢獻達到了四分之一。
時間已經很晚,于是三個人步行去小區附近的一家新開的小商場裏的海南餐廳吃椰子雞火鍋。
說是火鍋,其實就是雞肉被切成小塊放在桌子中間的椰汁湯裏煮,上面蓋着一只蓋子,由服務員來監督說什麽時候算是熟了。
服務員來了三次。她每次掀開鍋蓋查看的時候總有一股非常香的氣味飄出來,但鑒于她又把蓋子蓋上了,所以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等到她最後一次把蓋子掀起來,說明肉已經煮熟,可以開始食用的時候,莘西娅高興地小聲歡呼了一聲。
他們幫莘西娅撈出來一些肉塊比較完整的,教她蘸着醬油吃。
因為一頓飯不能只吃肉,于是又要了一點豆腐和蘑菇,最後還有一盤蝦肉丸。
不知道怎麽回事,蝦肉丸上來的有些晚。等它抵達餐桌的時候,三個人都已經飽了,正看着鍋裏剩下的五六塊雞肉發呆。他們仍然把它下鍋煮熟,每人又嘗了一個,不過沒人吃得慣。但這不妨礙他們把剩下的肉丸打包帶走。
他們這一次破天荒地吃得有點撐,于是在回家前在小商場裏兜兜轉轉轉了幾圈。地下一層也有食品超市,真不錯,這樣以後他們就不用再每周坐四十分鐘的車到他們以前常去的那家了。
轉到三樓的時候,莘西娅在角落裏看見一排粉紅色小房子。
“那是什麽?”她問。
“抓娃娃機。” 沈霁青說,“你要玩來試試嗎?”
他們之前幾乎沒有見過真的抓娃娃機,于是理所當然地毫無操作技巧可言。好幾次是完全抓不上來,但剩下的全是娃娃夾到空中就松開掉了下去。機器的三爪松松垮垮地在空中亂刨兩下,又不動了。
“這個是壞的。”莘西娅斬釘截鐵地說。
“它本來就是這樣的,寶貝兒。”沈霁青說,“你看這世界上這麽多東西,總得有幾個手抖抓不穩東西的,這樣才均衡公平。”
莘西娅懷疑地看着他。
“吃不完就喂貓。”回家路上沈霁青如此評價那袋子蝦球,“幹淨、環保、人道。”
“貓咪吃這個嗎?” 莘西娅問。
“貓最喜歡這個,寶貝兒。”
貓還不一定真喜歡這個。莘西娅負責拎袋子,一進小區就迫不及待地投喂了一只黑貓。黑貓起初被忽然從天而降的蝦球吓得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跑得遠遠的,半天才回來,嗅了嗅又走了。倒是有另外一只瘦骨嶙峋的白貓爬過來,把它叼到一處牆角,三口兩口解決掉了。
莘西娅喜愛它的捧場,又覺得它瘦得可憐,于是固執地把所有蝦球全給了它。清空了的蝦球盒子被扔掉,莘西娅重新回歸一身輕的狀态,在前面一蹦一跳地走。
“不知道大白今天在不在。”她說。大白是她給一只常見的橘貓起的名字,很可能就是貓老頭最常喂的那只,鬼知道為什麽她管它叫大白。它終于在小區裏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但時不時還會回來在附近轉悠轉悠。
“爸爸!”莘西娅又跑回來,“你看,它今天正好在。”
只見房子前院子外的草坪上四腳朝天地躺着一只貓,背上絨毛橘黃,但肚皮雪白,程姜一直很奇怪為什麽野貓也能白得這麽幹淨。他總覺得這時候應該有人說一句話,一句逗趣話。在挽着沈霁青的一只手等待了幾秒後,程姜開口:
“……我覺得你還是先想想等你見到貓之後該跟它說什麽,親愛的,畢竟你已經把蝦球給其他貓了。”
莘西娅大笑。
因為之前被許許多多事情絆住了腳,劇團的那場戲一直排到春天才得以亮相。戲的名字被揪出來讨論過好幾遍,死活下不了定論,最後程姜幹脆拍板直接以重要道具為名,就叫《車票》。
“我不得不說,”林穗夢最後一次抱怨,“這個名字比《玩偶之舞》聽起來還敷衍。”
她自己做了三四版海報,把這場戲在自己的telegram圈子裏大肆宣傳,成功招攬到了幾批觀衆。好久不見的魏家兄妹目前都在市裏,反正只有幾次周末的事,便都來友情幫忙,負責在一樓大廳裏招呼來客和照看程姜的小女兒。
而在觀衆到來之前,主創人員都得待在地下室進行最後的排練。
程姜和沈霁青下樓的時候正好趕上林穗夢給栾羽化妝。她已經換完了新衣服,明顯不太習慣,焦慮地滿屋子轉圈圈。
“我看起來怎麽樣?”
程姜讀了兩次才讀出來她的唇語。
“超漂亮的。”他真心實意地說。
“我就說吧,”林穗夢道,“啊,都一點半了。快點,趁他們還沒下來,最後一遍!”
這一遍主要是看栾羽的舞蹈效果,所以暫時沒有大提琴什麽事。沈霁青坐在程姜旁邊看了一遍,一如既往地感嘆了一下結尾處理。
那裏的構思是程姜和栾羽讨論了好幾次才終于決定加上的,靈感來源于一位知名女星的一次表演。然而由于技術上的巨大鴻溝,他們自己拍的時候調整了好久才成功。
林穗夢在喊:“程姜去最後核查一遍視頻順序和快捷鍵,栾羽準備好開場。熒光引路紙都貼好了嗎?還有沈霁青!大提琴就位,我馬上讓熙追把上面的人領下來。快快快!”
地下室有些悶熱,林穗夢便順手脫了外套上樓去,露出裏面的一件小吊帶上衣。她轉身的時候,程姜注意到她一邊肩膀上一閃而過一個小小的刺青,看形狀像是小鳥
他覺得那只小鳥看起來有點熟悉,但他又十分确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它,于是翻來覆去地想了一會兒便作罷。
林穗夢的聲音不一會兒就在樓上響起,随後一群人浩浩蕩蕩地下來。一個打扮考究的老太太走在最後。幾個人迅速安排好了觀衆的座位問題,随後林穗夢用手捏了個形狀模拟話筒進行了簡短的開場介紹。她風格活潑地說了幾句話,忽然話鋒一轉,道:
“……那麽在我們正式開始表演之前,再歡迎《車票》一劇的總負責人程姜來向大家致辭。”
【即興演講:在程姜的災難性社交事件名單上排名第六】
它排得如此靠後還是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它有朝一日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林穗夢在對他做口型:來呀。觀衆開始鼓掌,沈霁青也轉過來看着他。程姜只好整了整衣領,走到了林穗夢旁邊,接過她的想象話筒。
“大家好。”程姜不得不開口,仍然磕磕絆絆,但好歹說下來了:“《車票》這場戲是我們排練了近一年的作品,在這裏……獻給我的家人和朋友,以及其他所有人,獻給你們。非常感謝你們能來,也希望你們能喜歡。”
舞臺黑了下來,這下戲劇終于可以正式開演了。黑壓壓的觀衆席上有人吹了聲口哨,大家又開始鼓掌。
林穗夢特意在地下室安了一小排聚光燈,通過軟件稍加操作,就有一束白色的直直照亮舞臺中間的一只箱子。箱子正面覆蓋着厚厚的一層黑色天鵝絨布,在強光下顯現出蒼白的光暈。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箱子上,因為那是唯一可以看的東西。
然而随後他們的注意力開始轉移到從箱子的一側。
他們看見了一只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耐心的閱讀,鞠躬~
☆、chapter 98
那只手像是憑空長出來的,顏色在白光下幾近雪白,十指伸直,繃緊得幾乎猙獰。它緩緩伸出箱外,邊伸展邊做出無目的地抓握的動作,像是在找尋什麽。
等大臂伸出一半的時候,它終于停止了當前的動作,改為慢慢往回縮。它縮的動作比伸的要快,很快就再次消失在所有人的視野中。
聚光燈暗了下去。等了幾秒,整個舞臺驟然亮起柔和的白光。
天鵝絨布已經被掀開在地板上,露出坐在裏面的人影來。女孩翹着下巴,雙手漫不經心地捧着一只小小的黑絲絨盒子,舉高在眼前來回把玩。
原本黑漆漆的舞臺背景忽然泛起一點漣漪,随後左右兩邊緩緩各出現一只黑白攝像的臉,看不見五官,因為中間露出一張巨大的折紙嘴唇,被雙手拉動一下一下張開着。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生活在一個盒子裏。”背景裏平淡的,帶一點回聲的女聲響起,“而盒子外面有另外一個人。男人,女人,不管那是誰——在看着我。”
嘴唇不動,而舞臺正中也亮了起來,出現的是同樣黑白攝像的一只眼睛。
眼睛超乎尋常地大,睫毛撲閃,眉毛和眼睛之間畫了一張女人臉。作畫者巧妙地以眉毛作為頭發,從粗一些的眉梢那端畫出一張側臉,上面女人的眼睛也是栩栩如生。女人裸露脖頸與手臂,在那之間被塗黑的一塊地方顯得黑白分明。那只真實的眼睛在往上看,而眉毛下的女人則撐着手臂俯視那只眼睛,似乎是在兩相對視。
女孩把眼睛對準那只黑絲絨盒子:
“……這時候,我也在看着你。”
眼睛在緩緩轉動,一會兒閉上,一會兒睜開,一會兒又彎了起來,像是在笑。它眨一次,背景裏的眼睛變為兩只;再眨一次,四只。到最後,嘴唇消失正面牆上都是以不同的動作呈現的動态眼睛,毛骨悚然地眨着。
最後一眨,所有圖像歸回黑暗,只剩下配樂的大提琴聲仍然在唱。
降雨聲響起,舞臺背景上又開始投影出若隐若現的雨滴。女孩放下盒子,向外面伸出手去,這時候她的動作在燈光的直射下才清晰起來:似乎是被定住了的,一動不動的手指,每一動作都要頓一下,像是□□控的機械人。
她就這樣慢慢出了箱子,之前被箱子陰影遮住的面孔清晰起來。
“哇。”程姜聽見有人在感嘆。
背景的女聲繼續獨白:
“他昨天向我來了信。”
“是嗎?”左邊的嘴唇重新出現,問道。
“他寫了什麽?”右邊的嘴唇問。
女孩踩着提線木偶特有的輕飄飄的僵巴巴的步調跳着舞。她輕盈地撈起了右側舞臺上的一把紅傘,用一動不動的僵硬的十指卡在手裏,又蹲下來,似乎在虛空中翻看一疊信紙。她複而站起身來,做出打開信箱和閱讀的動作。
在她背後,有看不清面孔的女人跑過開滿薔薇的樹藤的圖像,圖像一切一轉,又變成一雙整理着玫瑰插花的纖纖十指。
“他說他已經在上海安定下來,一份穩定工作,一間房子。他還附給我一張車票,問我是否願意同去上海——那樣大的城市,而我們這裏只是個小地方。”
“你知道你也想去的。”左邊的嘴唇說。
“是的。火車明天早上六點開動,而假如我答應他,假如我乘火車去上海……”
信件的發黃的投影在舞臺上搖晃。鏡頭飛速掠過一行行潦草的自己,在“你是否會來”,“在上海”,與“永不分離”上稍加停頓。大提琴手就側對觀衆坐在舞臺邊緣的位置上,身形正好會被燈光照亮一小半,顯得朦朦胧胧。
雖然顯得有點簡陋,卻一舉兩得:既可以讓配樂在合适的現場位置出現,也不會顯得突兀。只要觀衆願意,他們完全可以把看不清面孔的大提琴手當成女孩那個在上海的心上人。
雨聲已經停了。女孩站在舞臺上,雙手自然垂下,脖子也歪向一邊,從始至終沒有變過一次表情的精致面孔靜止地看向觀衆。
“那麽也許我将永遠不再孤身一人。”
“人”字落下的同時,舞臺上傳來沉悶的一聲響。随後背景裏響起模糊的,微小的說話聲,聲音大到足夠引起觀衆在注意力,卻不至于喧賓奪主。
背景的獨白還在繼續:
“就是這種可能,這樣微小卻觸手可及的可能。它令我第一次如此渴望能去一個城市,但也正是它阻止了我前行。假如我去了上海會怎麽樣?我們會結婚,我們會有幾個孩子,我們會……非常,非常快樂。就是這樣的圖景,它讓我渾身顫抖。上海!我想要答應他,我想要追随他去那裏,因為在那兒我們可以有一個未來。”
女孩在跳舞:僵硬的,抽象的舞姿,在背景投影的光暈下顯得扭曲而美麗。許久,右邊的嘴唇開口說:
“但你不會去。”
女孩停住了。
她在舞臺中央站定,忽然像是拉扯着她頭的那根線松了一般又向另外一個方向倒去了頭。她歪着臉站着,用那雙冷淡的大眼睛天真地望着觀衆。
“是的,我不會去。”
背景裏的低語越來越大,舞臺上燈全滅了,只剩下黑暗裏的獨白:
“不能,不能去,正是因為它符合我所憧憬過的一切。它看起來太美好了,好得不像是——不可能是真的。于是我禁不住想:如果一切都只是一個快樂的幻影呢?我追随她而去,再重複我母親的命運?比起去面對一個令所有夢想幻滅了的未來,難道永永遠遠只是保留着這封信,這封代表了一個幸福的可能的信,不才是更好的選擇嗎?”
背景裏的那些低語則愈來愈大,愈來愈大,終于化為清晰的,連續不斷地重複着的疊音,其中像是有孩子,有女人,也有男人。
燈光亮起來,女孩以和方才完全一樣的姿勢站着,她身後的圖像翻轉重疊。
“孤獨……你将永遠……一生。”
在接近震耳欲聾前的一刻,大提琴聲,背景獨白聲,已經不能算是低語的低語聲戛然而止。在全然的寂靜裏,在屏幕上開始交替出現純白背景下細細的搖曳的木偶戲和被一雙白淨的手拿着緩緩轉動的IKEA活動木偶。
這些片段之間是時而閃現的階梯和迷宮的黑白錄像,每次只出現不到兩秒就會回歸安靜和緩的白色木偶主題背景。大提琴又慢慢響起來了。
獨白再一次出現。
這一段內容非常長,大概有七八分鐘,涵蓋了女孩從出生到成人的二十幾年的故事。一個孩童時期無意中聽到的詛咒,起初像是胡說八道,但随後等待着她的是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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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