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下一秒天旋地轉,回過神宋祁已經被阿九壓在了身下, 兩人的臉貼得很近, 宋祁錯愕地看着他,眼睛忽閃忽閃, 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麽了?”
阿九的目光很沉,宛如極黑的大海, 裏面暗流湧動, 危險得仿佛要将人吞吃入腹。
宋祁掙紮了一下,阿九才放開他, 躺在一邊隔開一段距離道:“睡吧哥哥。”
“嗯。”宋祁彈指熄了冥燈, 規規矩矩地蓋好被子, 忍不住問:“你額頭還疼嗎?”
“不疼了。”阿九的聲音有些悶, 道:“明日我帶你出去玩,魔蜮有很多好吃的。”
“嗯。”宋祁瞬間把之前發生的事抛到了腦後。
睡得正熟, 突然聽到“叮叮叮”的鈴聲, 宋祁猛地從被窩裏坐起, 眼睛還沒睜開就翻身下床穿衣服,胡亂洗了個臉火急火燎開門往外跑,結果因半睜着朦胧睡眼沒看路, 砰地一聲巨響撞到了柱子上。
宋祁摔在地上疼得直彪眼淚,又被陰風一吹才清醒些,意識到自己在哪。
那“叮叮叮”的鈴聲跟學校的上課鈴特別像,害他還以為自己遲到了。
想起當年人體解剖學的那位老師,宋祁就慌得一批, 他有幸在老師課上遲到過一回,那眼神宋祁至今忘不了,活像當場就要把他解剖了分析他為什麽要遲到一樣。
宋祁深深嘆了口氣,難受地想:我什麽時候才可以回去啊,藥方到底是什麽?
好不容易快碩士畢業了,工作也是頂尖的市級醫院,一朝穿到這裏,之前的努力全白廢了。
宋祁捂着疼得發暈的額頭,借着這股委屈上了頭,眼珠子越來越忍不住了。
現在的時辰本已日上三竿,卻沒一絲陽光,天色依然昏沉沉的,到處都是彌漫不散的黑霧,宋祁揉着額頭站起身,去找阿九。
那陣鈴聲又響了起來,宋祁循聲到時,聽到一道老人威儀的聲音呵斥道:“荒唐!你忘記淵帝是怎麽死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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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一樣。”這是阿九的聲音:“就算他要殺我,我把心髒剜來送他又何妨。”
“愚蠢!簡直蠢不可及!”
宋祁聽得心驚肉顫,探出半個腦袋偷偷去看,見一位白發曳地的老者正舉着蛇頭拐杖一下下使勁打在阿九後背上。
那鈴聲正是從老者拐杖上發出的。
阿九跪在祠堂前,身體動都沒動一下,嘴角有鮮血溢出,滴在地上。
“改不改!”老者又一棍揮了下去。
阿九咬着滿口鮮血的白牙,一字一句道:“你是要我死。”
宋祁看得心疼極了,顧不上害怕連忙沖了進去,把阿九護在懷裏,瞪着老者怒視道:“你做什麽!你要是再敢打阿九,我就搶了你的拐杖讓你知道人心險惡!”
老人揮起的拐杖舉在半空,冷冷看着宋祁道:“讓開,我教訓自家弟子,不勞仙君操心。”
宋祁偏不讓,召出白駒弓拉滿銀弦,光箭對準老者,氣氛一觸即發。
“仙君哥哥,我沒事。”阿九拉了拉宋祁揚起的衣擺,居然還能笑得十分開心。
老者俨然道:“你若敢與修真界的人為伍,就再也別回來!”
他冷哼一聲,化為濃霧消失在了原地。
雖然猜到他們可能是魔修,但親眼看到宋祁還是有些害怕,拉着阿九起身,阿九疼得跌在他懷裏,氣若游絲道:“哥哥,後背出血了。”
宋祁扶着他趴到旁邊的小榻上,将衣袍褪到胳膊肘輕柔地給他上藥,一邊問道:“他是你師父嗎?”
阿九搖了搖頭,把玩着宋祁垂落在面前的發絲,道:“不是,他是守山人,我出生那會兒得了他的照顧,算是我長輩吧。”
“你們在為什麽起争執?”宋祁手一頓,立即就聽阿九呲牙咧嘴地嘶氣,不由動作放得更輕了些。
阿九彎着眼睛笑得頗為無奈,轉移話題道:“好了不擦了,再擦下去我就要把持不住啦。”
阿九拉上衣服,道:“哥哥,餓了嗎,我帶你出去吃點東西。”
其實宋祁早在閉關時就習慣不吃食物的空腹感了,但吃貨本質依然改不了他想往嘴裏塞東西的毛病。
宋祁道:“你不舒服就躺着吧。”
“擦了傷後已經在愈合了。”阿九起身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出了大門後宋祁才發現,雖說這裏是魔蜮,群妖亂舞,但實則也像個凡人集市。
奇形怪狀的妖邪來來往往,像是看不見宋祁這個一身靈氣的修真者,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甚至還有在奇物志裏記載過的大妖正撸起袖子跟小攤販讨價還價。
他們渾身的顏色都是黑沉的,街邊有冥燈照着,阿九拉着他穿過妖群,見宋祁好奇地盯着他們手裏的晶石看,解釋道:“那是妖魔類的體內結晶,也是這裏唯一的貨幣,能力越強的妖魔體內的結晶就越值錢。”
宋祁愕然,沒想到血海煉獄裏的生存規則這麽殘酷。
阿九帶他到一間熱氣騰騰的粥鋪,朝裏面喊道:“兩碗清粥,幾個素菜包子。”
“好嘞。”一位滿臉褶皺的老婦人探出個頭,見是阿九和藹地笑了起來:“帶朋友來?”
“嗯。”阿九淡淡的回應了句,對宋祁講解道:“這位阿婆是人類,賣的也是人界的粥、面,當年淵帝承了她一碗熱粥的情,便在她臨死之際注了魔氣在她身體裏維持壽命,并将她帶來了魔蜮。”
世人只知淵帝殘忍嗜血,卻無人知曉他也會為了一碗熱粥動容。
或許只因為,這世上無人給他那一碗熱粥,才讓他對難得的溫暖彌足珍貴。
宋祁喝了口粥,啃着包子,無言良久後道:“阿九,你是想借此告訴我,魔主久祟或許也不是一個嗜殺成性的人嗎?”
阿九垂着長睫靜靜喝粥,并沒回答。
宋祁心想,阿九應該是久祟很得力的一個屬下吧。
過了會兒,阿九才道:“哥哥,你是怎麽看待久祟的?是覺得他無藥可救,還是對他有一點點憐憫?”
宋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小聲說:“我其實挺怕他的。”
阿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問道:“為何?”
宋祁左右看了看見沒妖魔注意這邊,才掩着嘴道:“因為書上說的,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特別恐怖,見人就宰,一刀一個小朋友。”
阿九的笑容一點點落了下去,皺眉道:“書?什麽書?”
“唔......”宋祁目光閃躲,摸了摸鼻子:“就閑來無事看的話本。”
阿九心道:等出去後一定要把玄真派附近千裏的鋪子全燒光!
因為煉獄秘境的事還沒結束,沒待幾天宋祁就準備出去了。
阿九帶他從岩漿起點穿過,出來時他們正站在火山洞口,宋祁再次試了試用玉牌傳音歲歲,然而跟往常一樣石沉大海。
反倒是喬沉月那邊,一感應到宋祁玉牌的波動,就立即傳音過來了:“大師兄你去哪了,找着補天石了嗎?”
宋祁打算回去再跟喬沉月說補天石的事,畢竟在煉獄秘境裏所有人都對補天石虎視眈眈,現在告訴喬沉月對他們都不安全。
宋祁道:“你那邊解決得怎麽樣了?”
“好些弟子都得了瘋症,不知道怎麽回事,不久前藥宗的人來了一批,正在研究對策呢。”未了那邊傳來混亂的聲音,喬沉月急急道:“大師兄你快過來吧,趕緊!”
随即便斷了通訊。
宋祁跟阿九往火山下走,問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阿九搖了搖頭,依依不舍地看着他:“我還有其他事要做,仙君哥哥,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行至分岔路口,兩人頓住腳,宋祁道:“那我走了,久祟喜怒無常,你跟在他身邊切不可莽撞,一不小心就會連命都丢了。”
阿九彎了彎眼睛,點頭目送宋祁消失在視野裏。
過了一會兒,他沉眸回身,一衆魔修跪在他身後,領頭的畫皮骨女低頭不敢直視,恭敬道:“魔主大人,冬境的人都清理掉了,并且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封閉了四季輪回,屬下無用,并沒找到補天石。”
久祟森冷道:“不必找了,從現在起,把一切對補天石觊觎的人全部鏟除。”
“是!”跪了一地的魔修們化作黑霧湧向四面八方,又是一場血雨将落。
僅骨女一人留下,久祟眼中冰冷血腥:“把不聽話的人,清理幹淨。”
骨女瑟縮了下,一滴冷汗落地,她伏身壓下聲音裏的顫抖,道:
“屬下領命!”
宋祁到喬沉月那的時候,地窖裏已經躺了不少人,他們模樣瘋癫,如夢中般呓語,張牙舞爪時哭時笑,整個地窖如群魔亂舞,混亂又熱鬧。
“這是怎麽回事?”宋祁小心跨過躺在地上像蛇一樣爬行的同道,那位同道卻一把抱住他的腿,讓他脫不開身。
喬沉月連忙過來把人拉開,擦了擦忙碌得滿頭大汗的額頭,道:“就目前所知,去過十二金剛殿又去過槃鳳臺的人,有很大一部分都得了瘋症。”
宋祁擡眸看去,昏暗的地下洞窖裏,一些穿着雪衣,以頭巾包發的藥宗弟子正在瘋症修士堆裏忙碌,喂藥時甚至要兩個人按住才能硬灌進去。
跟在宋祁身後的一名藥宗弟子解釋道:“他們所患瘋症屬于癔症中的一種,會把自己幻想成自己最期盼的樣子,就如這位同道,他幻想自己是一條蛇,于是他的習性就真的跟蛇等同。”
宋祁愕然道:“這症狀還真是聞所未聞。”
他反倒想患上一患,感覺還挺有意思的。
“那現在可有如何治療這病的線索?”宋祁端着風姿卓絕大師兄的風采,面對滿地患病同道露出一點憐憫。
喬沉月看着他眼中直冒桃心,在心裏嗷嗷道:我家大師兄美如畫,也太好看了啊啊啊!
她正要開始作妖時,就聽身後傳來一道清冷如冰的聲音:“線索倒是有,只看宋師兄願不願意為此冒一次險。”
宋祁想也沒想,就在心裏堅定地回絕了:不願意!!!
面上溫潤如風,轉過身,看到來人時笑容一僵,渾身汗毛全炸了!
因為玄真派為仙門之首的原因,別宗弟子見着宋祁也得叫一聲師兄,然而來人這一聲師兄卻聽得人直起雞皮疙瘩,就連喬沉月都皺了眉。
傅清儀微笑地看着宋祁,呵氣成冰:“如何,宋師兄?”
宋祁:鬼啊!!!
你走開!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5-08 20:53:49~2020-05-09 20:47: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紅漆椅子 6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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