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驗身

“三妹妹來了。”謝潋滟笑着下桌，拉住謝紫衣的手要她坐。

太夫人停下筷子，掖着絹子嗆了幾聲。謝潋滟便住手，任謝紫衣一個人站着。

“紫衣來了呀，吃了沒？”趙夫人笑臉相迎，又對太夫人說道，“紫衣起得晚，定餓了。母親，你讓孩子先吃飯，吃完了咱們再慢慢問。”

太夫人繃着臉，一言不發地離了座位。羅媽媽趕緊讓丫鬟們跟上，遞上漱口茶盞痰盂，到一邊兒去了。

謝敬堯回眸看了她一眼，臉色略怪異：“這花兒哪裏摘的？”

謝紫衣看了看花箋，花箋道：“回老爺，園子裏開得很旺哩，是臘梅。”

謝敬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以後不要讓小姐打扮得這樣素淨。”說着起身，想伸手摸一摸謝紫衣的臉，但看到她木然的眼神時，又不由得将手背到了身後，對一幹人道：“你們都過來。”言畢，便去往了太夫人那裏。

謝潋滟笑着推了謝紫衣一把：“紫衣快去，祖母有事找你呢。”

謝紫衣困惑地望着她：“什麽事？”

“那我哪兒知道呀！”謝潋滟讪笑，見謝紫衣不動，自己則扯着謝祺昭的袖子，忙不疊過去了。

太夫人慢悠悠喝着茶，時不時略過謝紫衣一眼。良久，才從她嘴裏說出幾個字：“昨兒個，你房裏來了什麽人？”

她一向甚為厭棄謝紫衣，素日連個名字也不肯叫。

“三妹妹，問你呢！”謝潋滟幸災樂禍道。

謝祺昭扭開臉，肩膀一陣陣地抖，看起來也很高興。

謝紫衣搖搖頭：“沒人。”

“我原也不打算你說。花箋，你來說！要是不說實話，我打斷你的腿！”太夫人發起了狠。

謝敬堯的眉宇擰了一下，看着花箋道：“花箋，你實話實說。三小姐不懂事，她不知道做了什麽。人，是不是你帶進來的，與三小姐無關？”他漆黑的眼睛眯起，存了幾分暗暗的威脅。

花箋吓得一呆，人便跪下了，哭道：“老爺，太夫人，奴婢真的聽不懂這些話。什麽人？昨兒個晚上，奴婢就見過二小姐領着一些人來，別的都沒見到。”

“還不說實話，給我掌嘴！”太夫人厲色道。

“母親！”謝敬堯忙止道，“她們兩個都還小，又是手無縛雞之力。也許，是歹人脅迫她們的。”

趙夫人立即幫腔：“是呀母親，咱們家裏的人，哪個會吃裏扒外，胳膊肘向外拐呢！”

“那可說不定！”太夫人冷笑。

謝潋滟見機挽住太夫人的手，嬌滴滴地道：“祖母，滟兒說的都是真的。滟兒看到三妹妹手上都是血，只是她說……是初潮。這個，滟兒就不知真假了。不過祖母要知道是真是假并不難，驗一驗三妹妹便知，我想三妹妹要擺脫嫌疑，一定不會拒絕的。”

謝祺昭臉上尴尬，忙征詢謝敬堯：“父親，孩兒還是回避一下吧？”

未等謝敬堯發話，太夫人擺手道：“祺昭不必走。羅媽媽，你帶三丫頭下去瞧瞧。”

花箋心裏頭撲騰撲騰地跳，拿小眼角偷偷斜謝紫衣。只見謝紫衣仍一副木然到漠不關心的樣子，心裏頭便堵得慌。想一想，不禁傷心地抹起眼淚來。

謝紫衣斜她，伸手抹掉她的眼淚，嗔道：“哭啥？”

花箋的嘴巴噎蠕，哭得更傷心：“小姐，奴婢替你難過。初潮好歹是女孩子家的事情，常人家女兒的娘親，都是要叮囑女兒好多事的。可是小姐沒有娘親，初潮還得這麽多人瞧着，驗着，唯恐你撒了謊。那流血的事情，能撒得了慌嗎？嗚嗚嗚……”

正說着，阮媽媽氣沖沖過來伸手就給了花箋一巴掌：“好個小犟驢，你眼裏還有沒有夫人？！”

花箋跌在地上忘了哭，瞪眼看阮媽媽就要過來再補上一巴掌。只覺得面前身形一擋，謝紫衣攔住她，悶聲望着阮媽媽。

阮媽媽收手不及，眼看就要打在謝紫衣臉上，誰知謝敬堯狠狠抓住她，将她随手一扔便将她掀在了地上，冷冰冰道：“我看，眼裏沒有夫人的，是你這個老娼婦吧？夫人叫你動手了嗎？”

“夫人……我，我……”阮媽媽失措。

趙夫人暗暗朝阮媽媽使了個眼色，讓她退下去。自己則笑着對謝敬堯道：“你看，老爺也生氣了。老爺是生我的氣吧？我這當母親的，卻不知女兒初潮……”

“夠了！”太夫人捶桌，氣急敗壞地指着謝敬堯，“我看你要氣死我才罷休。年輕時便不知哪裏惹的風流債，生出這麽個怪胎來，如今……如今你是連我都不放在眼裏了。你，你是要活活把我氣死！”

“母親……”謝敬堯皺眉。

太夫人不瞧他，瞪着謝紫衣道：“你就是個讨債的。哼，來人，給我拖到暗房裏關幾天，花箋不許跟着。我倒要瞧瞧她說不說實話！”

羅媽媽應了聲“是”，就要上來拖謝紫衣。

“母親，紫衣還小，何況她還是個……”

“嗬，”太夫人譏嘲地發笑，“敬堯啊敬堯，你還要糊塗到什麽時候？她要真是個傻子，哪會扯這些犢子騙你？你這麽着，是不相信滟兒了？孽障啊，你睜開眼睛看看，她若是傻子，這光景怎麽還如此鎮定？她即便是個傻子，那也是個滿腹心機的惡傻。羅媽媽，帶下去給我帶下去！”

太夫人氣得不輕，謝潋滟忙上來給她撫背，一面哭道：“祖母莫生氣，父親不是故意的，定是三妹妹或者花箋蠱惑所致。您別氣壞了身子……羅媽媽，把花箋也關起來，分開關，總有一個說實話的。”

這裏正鬧哄哄的不可開交，外頭進來個丫鬟，一見這情形，吓得不知道該怎麽說話，又悶頭折回去了。

謝敬堯看到，好不容易有個脫身的機會，便喊住她：“你別走，什麽事？”

丫鬟提了口氣，只好走回來，屈膝禀道：“回老爺，二門外來禀，說是徐大少爺前來拜訪。”

謝敬堯愣了會兒：“徐大少爺？哪個徐大少爺？”

“莫非是大理寺卿徐大人家的大公子？”謝祺昭臉色微微有變，猜測道。

只見那丫鬟點了下頭，謝祺昭便冷笑出聲：“果然是這厮。父親，他可是個纨绔子弟，不知上門來做什麽。我聽說他央求徐大人在大理寺謀了個閑職，這一陣已經得罪了好幾位大人。”